44. 囚笼

作品:《梧桐雨

    福宁殿中,也是满目狼藉。殿内的陈设大都倾倒,太监宫娥们慌了心神,皆是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打扫收拾残局。


    地动时,萧惇慌忙躲到了御案下面,彼时案上的笔墨纸张“哗啦啦”滚落下来,透过掉落的纸笔砚印等物,萧惇眼睁睁瞧着殿中的太监宫女,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纷纷往殿外奔逃。


    等地动过去,众人这才将萧惇从御案下扶了出来。


    萧琮与六部尚书、都察院和大理寺各级官员匆匆议定了调拨赈灾物资、屋宇修复、百姓安抚等诸事,分派各部去操办。


    待众人将一桩桩事项奏与萧惇听,萧惇心中烦躁:“就这么定了吧!你们看着去办!还有,钦天监的人呢,这么大的地动,半点征兆都没有?一帮吃干饭的,朕要他们有什么用?”他怒道,“江夏郡王呢?又躲到哪里去逍遥快活了!这当口也不见人影,真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听他辱骂萧明德,萧琮咬牙切齿。九五之尊,在大殿上像是个骂街的泼妇!


    众人心中也叹气,正该是问民生疾苦的时候,他倒先迁怒于人了。


    众人各自忙去,萧琮望着龙椅上的萧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萧惇独自坐在龙椅之上,仰头看着大殿的屋顶,雕梁画栋。盘龙柱上,龙目炯炯,张牙舞爪,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凡遇地动、天狗食日、水涝旱灾的异象,天下人都认为是上苍示警,是天子失德的征兆。


    萧惇心中惶恐万分,岂不是让天下人说他君王无道?民不聊生?


    他登基不过半年,不过是诛杀异己,打压宗室,稍稍兴建殿宇而已……,这怎么会召来天谴呢?


    ……


    郭海正伺候着他换下龙袍:“陛下,后宫之中,太后与皇后娘娘想来也受了惊吓,您过去看看?也好让两宫娘娘宽心。”


    将近午时,有嬷嬷抱着尚在襁褓中小皇子萧煊,随着向兰淑一道,往太皇太后的寿康宫去了。


    寿康宫中,倒是都收拾得很干净齐整了。


    太后倒是无恙。只当时,多宝阁上的一只大花瓶砸下来,荣康公主守在太后身边,亏得她扑上去,将太后护在身下,花瓶结结实实砸在了荣康的后背上。


    汪太后也是吓得不轻。自从先帝驾崩,她便时常心悸,夜里也睡不安稳。如今又遇到这等变故,哪里还受得住?


    荣康后背火烧火燎地疼,只强忍着。待众人安顿好太后,她才回了偏殿,让嬷嬷找跌打药油来敷上,侧身躺在床榻上歇着。


    向兰淑到时,汪太后正倚靠在榻上垂泪,她心性弱,躺着也不安稳。


    向兰淑劝慰道:“母后,您且放宽心吧,莫要多想了。”


    太后靠在引枕上,摇头流泪:“兰儿,先皇驾崩,也没有出现此等异象。我心里头,实在是跳得厉害!”


    向兰淑垂下头,握住了汪太后的手,太后的手冰凉一片:“姨母,外头的百姓都安顿妥当了,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地动,咱们可不能让陛下忧心。”


    汪太后喃喃道:“我一闭上眼,就看见先皇站在榻前,他有话要对我说,可又说不出来,就那么瞧着我。”


    向兰淑心里悚然,强笑道:“姨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您与父皇感情深重,自然是时时惦记着他。您可千万别忧思过重,您要是这样,父皇在天之灵,可怎么放心得下?”


    正说着,外头有人通禀,说是圣上过来了。


    汪太后一见到萧惇进来,立时抓着他的手不放。


    向兰淑被挤到一旁,她垂眸站着,在旁边冷眼相看。


    萧惇被太后枯瘦的双手抓得生疼:“太医可曾来敲过母后?母后面色尚可,可曾吓着了?不过是寻常的地动,历朝历代都有的事,不打紧的。母后只管放宽心才是。”


    汪太后哽咽道:“上天示警于天子,你往后可不要再大兴土木了……”


    “这是谁在母后跟前胡说八道?”萧惇勃然变色,“母后怎么能听这些胡话?是哪个多嘴的在您面前乱嚼舌根?”


    汪太后被他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只觉得心跳“突突”个不休。


    母子二人都心虚,宫中不止要修葺福宁殿,寿康宫、寿成殿,便是帝后陵寝都也已经开始营建了。


    向兰淑忙劝道:“陛下息怒!母后这是被惊吓着了,说的都是无心之言,您可别往心里去。”她转向汪太后,温声道,“母后,您且歇着吧。我这就让人去备些安神汤来。”


    萧惇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起身也要离开。他环视了一圈,忽然道:“荣康呢?她怎么不在母后身边伺候着?”


    向兰淑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


    从进来到这会儿,他连亲生儿子都还没有瞧上一眼,也不曾问过自己这个皇后一句。


    向兰淑看着他,慢慢回道:“方才荣康护着母后,被多宝阁上的花瓶砸着,正在她屋里歇着……”


    “什么?伤得重不重?她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不知道护主?”萧惇大怒,说话间,就大步往偏殿去了。


    向兰淑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萧惇寡心冷情,还从没见过他对一个人上心过。


    同父异母的兄妹,到底不是一母同胞。萧惇对这个妹妹的关切,实在是有些反常。


    向兰淑俯身,将太后身上的薄毯盖好:“母后,我随陛下去瞧瞧荣康,您且好生歇着。”


    汪太后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


    向兰淑提着裙摆,缓步进了偏殿。


    殿内外宫女太监侍立,只听内室有人在说话:“皇妹伤得重不重?你怎么就不知道经点心呢?”


    “陛下不必担心。不过是被花瓶碰了一下,不碍事的。”荣康的声音听起来爽利干脆,“倒是陛下,想来外头忙乱得很,正需要陛下坐镇主持大局,臣妹就不耽搁陛下了。”


    向兰淑嘴角一丝讥笑。你听听,一个小娘子都晓得要让他去前朝理事,他反倒缩到后宫来了!


    向兰淑招招手,扬声问侍立的宫娥:“你家公主呢?伤得怎么样?太医可来看过了?”


    荣康听得外头动静,强撑着走出来,小脸上笑意盈盈:“见过皇后娘娘,请娘娘安。”


    向兰淑上前扶起她,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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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色泛白,额角沁出细汗,还强做没事儿人似的,心下不由得一叹。


    向兰淑拿起帕子,轻轻抚过她的额头,笑着道:“知道你孝顺。太后那边还念叨着你呢,到底怎么样了?”


    荣康也笑:“都是宫人们小题大做罢了,不过被个花瓶碰了一下,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娘娘不必挂怀。”


    萧惇跟在荣康身后,向兰淑对着萧惇笑道:“陛下您瞧,太后与公主都安然无恙,您也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一大早,您奔波劳碌,也该歇着了。御膳房那边已备好了饭菜,不如先回宫用膳,养足了精神,午后再去前朝议事。”


    萧惇看了两眼荣康。


    向兰淑本就握着荣康的手,只觉得那手颤了颤,手心里沁出汗来。


    萧惇点点头:“有劳皇后了。如妃、丽妃那边,想来也受了惊吓,你也去各宫瞧瞧。”


    说罢,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待众人脚步声渐远,向兰淑猛觉手中一滑,竟是荣康支撑不住,身子软了下去。


    “殿下!”有宫娥惊呼!


    向兰淑眼睛一瞪,众人立时噤声。


    外头众人脚步声愈发远了,内侍们簇拥着萧惇远去。


    两名宫娥忙将荣康扶到床榻之上。


    荣康疼得只能侧躺着,后背疼得厉害。她喘息半晌,看了向兰淑一眼,强笑着客气道:“娘娘,臣妹无事,您不必担心。”


    向兰淑挥退了众人,让她们都离得远些,只留下贴身嬷嬷守在门外。


    待屋内只剩下她二人,荣康闭上眼睛,额上冷汗涔涔。


    向兰淑掀开她的衣裳,瞧了瞧伤处,不由得眉头紧蹙:“伤得这么重!都红肿起来了,只怕过几日会青紫大片。你倒真能忍,在陛下面前一声不吭。”


    荣康睁开眼睛:“不过是伤了皮肉,嬷嬷会替我推拿开的,不碍事。”她眼中泪光点点,显然在极力忍着疼痛。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生母早逝,侍奉了汪太后几年,日子过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萧惇惦记上,身为皇家公主,她的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往后的出路更是不知道在何处。


    向兰淑心中不忍,盯着荣康的眼睛,半晌后,还是问道:“你……你……”不知道怎么开口,长叹一口气,“若是能早早招个驸马,出宫开府,在公主府过日子,你也就清净些了。”


    荣康整个人一颤,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多谢娘娘。”


    到底是年纪小,心中又羞又怕,还有无尽的耻辱,荣康避开向兰淑的目光。


    脏唐臭汉,这点子事算什么?向兰淑可怜她无依无傍:“你母族还有哪些人在?我让内务府发牌子,宣召她们进宫,来陪你住些时日。”


    荣康看着向兰淑,心内大恸:“娘娘,林家远在南边,官小位卑,想来她们也不敢来打扰太后娘娘。”


    荣康只能待在太后宫中,出了寿康宫,只怕她自身难保。但是住在这里,生母林家那边也没有人敢进宫探视。


    知道向兰淑看穿了萧惇的心思,荣康泪光盈眶,目露哀求:“娘娘,臣妹知道您是个好人,您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