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世风日下
作品:《化神箓》 终于来到了问责这日。
恢恢云天,嵬嵬高堂。
位于朔阳派,会仙峰山腰处的刑都道堂,破天荒第挤满了人。问责榜上有名的、榜上无名纯属看热闹的、还有山中未成气候的、各部慕名而来的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刑都道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快来,快来,这儿尚有空位。”
晚一步出门的魏紫妩,甫一现身,即被乌泱泱的人群惊得目瞪口呆,旋即就被立于树梢上的朱西夜招了过去。
一个飞身,落下。
粗壮的枝干上,丙申小队的风无碍、柳澹、魏紫妩、朱西夜、何三元五人,像五只山雀般立于其上,正好将整个刑都道堂尽收眼底。
不多时,道堂徐徐展开,喧闹的人声逐渐静下,有刑都执事弟子现身,当众宣读问责的巡游队号与条陈。
问责条陈五花八门,有过失类、有差池类、有冒犯类、有忤逆类,囊括了凡间对于玄门,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龃龉。但无一例外,尽皆出于委托方之手笔。
但听,每宣读一项问责条陈,人群中即爆发嘘声一片。
“凡人就是事儿多!”
榜上有名的弟子,挤眉弄眼地抱怨,浑然不将这些条陈当回事。
直至第一支上场的巡游小队,在一通激烈陈词后,被宣判罚一千钧灵力,众人这才如遭当头棒喝,一个个态度终于端正了起来。
“不是,先头布告上,也没说问责要罚灵力啊?!”
何三元瞪着一双牛眼,顾左右而言。
“要早说罚这么大,那就不是随随便便,三两句托词能够糊弄过去的,怎么也得准备个三千字策论才行!”
“可不是么……”风无碍两眼往下一瞟,“这些参与会审之人,皆不是好打发的。”
只见刑都道堂上,除了主理位上的刑都长老曾唐外,还有来自结善部与渡陈部的二位长老,以及符、丹二宗的门主,因此顾名“五堂会审”。
每一支上场辩白的巡游小队,皆在五名长老丰富的游历面前,败下阵来。
先头准备好的应对之策,也丝毫没派上半点用场,经一系列“只是……可是……但是……”,或委婉、或狂悖、或耍赖的申诉后,纷纷收获了一千钧灵力的处罚。
一时间,人人自危,气氛凝重。
转眼,轮到丙申小队上场,接受问责与辩白,当刑都执事弟子宣读出,寒疆乘黄族长对他们的檄文时,场外原本心绪低落的巡游弟子,瞬间如蒙大赦般,齐刷刷地投去按捺不住的目光,嘴角亦不可抑制地扯起。
“嘿、嘿嘿……想不到,还有人比我更惨,不但数过连犯,还开罪了一整个少禺族,如此大的过失……”
“怎么也得罚个几千钧吧?”
霎时,有了丙申小队作陪衬,原先乌云压顶的人,也不觉得自己惨淡了,一扫沮丧与沉郁,转而眉飞色舞地作起了庄,押起了注。
“来来来,赌他们罚多少灵力,赔率一比三,现开现付,买定离手!”
此话方出,立时获得热烈的响应。
“五千!”
“七千!”
“八千!”
“一万!”有人豪横下注,“要我说,要押就押个大的,万一中了,那可就是修炼到死,都用不完的灵石啊!”
场外的喧嚣,传到风无碍的耳里,心中是既焦灼又愤懑,只恨赌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白白错失了一个发财的好机遇。
同一时间,场内的刑都执事弟子在催促:“丙申队,可有何辩白?”
场内,魏紫妩、朱西夜与何三元,默契略过风无碍与柳澹,三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皆因暗中掌握之对策,已被前头之人验证过无效,而一时找不出辩白的由头,唯有无尽的沉默。
沉默,是此刻唯一的辩白。
在刑都弟子接二连三的催促下,三人欲言又止,皆心知肚明,所犯之过失,与其它巡游小队相比,不啻于小巫见大巫,任何企图开推的理由,在结怨一族一疆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风无碍也很焦急,正所谓“灵石诚可贵,灵力价更高。若为问责故,一毛不可拔!”
心念电转间,风无碍蓦然瞧见人群中,秀眉紧蹙的宋夕大师姐,顿感自愧于她的苦心教导,再忆起她所说过的“符宗三要”,骤然灵光一现。
两腿不由自主“扑通”一跪,继而两手高抬,“啪”地伏地叩首。
“弟子有错,弟子修行不精,愧对师门栽培!”
如此一番动静,惊愕了场外观客,也惊动了风无碍身旁,从头至尾无声无息,不知神游何方的柳澹,他回过神来,也跟着下跪叩首。
“弟子有错,弟子修行不精,愧对师门栽培!”
一瞬间,场内场外,鸦雀无声,正当好事者要出言挑衅之时,一时拿不定主意的魏、朱、何三人,也从善如流地跟着跪下了下来。
“弟子有错,弟子修行不精,愧对师门栽培!”
然后,五人小队便在嘘声一片中,解锁了一份独一无二的处罚——因认错态度良好,罚禁足山中,闭门思过。
……
起初,众人对此处罚大为侥幸——侥幸自己只是失去了一千钧灵力而已,而丙申小队被剥夺的,可是纵横四海,叱咤六疆的自由!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玄凡两界之间,与日俱增的矛盾,开始慢慢地咂摸出了“禁足”的好处。至少,在一众弟子疲于巡游,荒废修行之时,人家可以安安稳稳地窝在朔阳派,喝茶,修行,积攒灵力。
如此大的收益反差,一旦被识破,便演变出了一众巡游小队,得过且过的风气。
美其名曰:“做多错多,不做就不会错!”
最后,渐渐地,掌门李克非惊喜发现,民间的纷争似乎少了许多,玄凡之间的矛盾也有所缓和,简直是歪打正着,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有无意间,以一己之力促成此等局面的风无碍,仍对个中变迁浑然不知。
只因十年来,她被符宗门主陆定一,以“败坏师门”之罪,关押在了“娑婆道”内,没日没夜地饱受十恶的摧残。
所谓娑婆道,是朔阳派刑都的三大法宝之一,专门用于控制、惩治、拷问等案验手段,因其法力巨大,伤害极高,且后果惨重,通常不敢轻易动用,只有罪大恶极,又不服管教的弟子,才会出此下策。
因此,当风无碍听到这个处罚时,全然不敢相信。
“不是,前些日子问责的时候,不是已经罚过了么?怎么还搞特殊对待咧?!”
她两眼呆滞,陆定一却老谋一笑。
“彼乃门派对尔等巡游分队之处置,此罚乃我符宗对弟子风无碍之惩处,两者并不冲突,去罢!”
说着,符笔一点,风无碍就被一股力量,推进了娑婆道。从此,困身于一座小小的庄园内,永无止境地经受“杀生”、“偷盗”、“邪淫”、“贪欲”、“嗔恚”、“痴妄”、“忤逆”、“谋叛”、“无道”、“不义”等,世间十恶之考验。
在这座名为“娑婆道”的庄园内,既无时间之分,亦无日夜之别,除了空气与灵气等,维持生命体征所需的物质,来自于外界外。其余的一切,切出自于娑婆道自身的能量,甚至连风无碍在十恶中,所遭遇的人和事,也都来自历代历任,陷身于娑婆道内不得解脱的弟子,最终魂死道消后残存的意识。
也就是说,若风无碍无法破解十恶的轮回,哪怕她前面已经破解了九恶,但只要仍有最后一恶无法解脱,十恶便会一直循环下去。那么,她也会一直被困到寿元殆尽,最终沦为娑婆道内的一个无意识角色。
对此,掌门李克非不仅一次劝过:“这个考验,对于一介金丹弟子来说,实在是过重了,不若,你我二人合力,施法留些破绽,将她放出来罢。”
然而,陆定一只是摇头。
一年光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四年也接踵过去了。
这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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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陆定一总是固定时间去刑都,暗中瞧一眼,被困在娑婆道内的风无碍。但见她的意识死了生,生了死,反复在十恶境中沉沦,却窥不见一丝一毫破境的可能。
等到了第六年,风无碍一改常态,不再强硬闯关了,反而刻不容缓地修行了起来。
“她这是作甚?她不会以为,修炼个几十年,就能画出破境符吧?要知道,世间唯有九品符箓,方可一击破解娑婆道之禁锢!”
见此,掌门李克非又在陆定一耳边念叨:“还是想个法子,助她一臂之力罢!”
但陆定一,依然双眉紧锁,摇头拒绝。
如此,又过去了四年。
到了第十年,不仅陆定一与李克非按时出现,还吸引了几名外门的长老,赶来看热闹。
“我看还是算了,小姑娘也没犯啥大错,何必关人家一辈子呢?”
围观者七嘴八舌,纷纷表态,只要陆定一不反对,立刻就搭把手,合力将人给放出来。
议论间,蓦然听闻刑都道堂上空,雷鸣轰隆。
再观那娑婆道内的风无碍,已然画起了引雷符。
只是,与他们所认知的引雷符不同,不是一人一符召唤,而是十人十符,同时联动。
是的,十个风无碍,十张引雷符,十倍的天雷,滚滚而来!
唯见娑婆道内,经每一恶死去的风无碍,皆在相同的地点,画下一张二品引雷符,但符脚却始终不断笔,如此,当下一恶意识觉醒的风无碍,在经过上一恶同样的地点,遇见同样的自己时,便将上一恶的符脚,与这一恶的符头勾连。这般一恶又一恶地循环下去,直至第十恶,第十个风无碍回到原点,画出最后一道引雷符,同时联动前九恶留下之符,霎时,整个娑婆道被巨大的雷鸣,轰得摇摇欲坠。
趁此时机,风无碍立刻运转最后一个大周天,渡起了她进阶元婴的雷劫。
两耳几欲振聋发聩,围观的长老们,终于洞悉了风无碍的意图。
“这弟子竟欲借破境之雷劫,来破解娑婆道之困!”
说着,有人当场掐指一算,惊诧:“即便她是普通金丹,十八脉十八道天雷下来,亦足够破开娑婆道之禁锢。反而还能借助娑婆道之能量,为她抗下大部分的雷击威力,只是,如此暴力破境,娑婆道还能不能保得住,就另说了。”
听到这里,刑都长老曾唐两眼一瞪:“死丫头,她这是要借雷劫,毁了我的刑都道堂啊!”
语毕,噼啪作响的第一道十八脉天雷已至,众人再无围观的兴致,争相纵身闪开。
噼里啪啦的电光下,轰轰隆隆的雷鸣中,每多一道天雷击落,拳头大的娑婆道,便多一分裂痕。
目睹于此的李克非,向陆定一半是沉痛,半是恍然道。
“世间之天才,我见过不少,有人以灵慧见长,有人以根骨出奇,有人以悟性脱颖,有人以心性拔萃,但似她这般的,从前还未曾有过,似乎又是另一种……”
“审时度势!”陆定一慨然接道。
“不错,审时度势!可见,任何一种禀赋用到极处,亦是一种天赋。”
二人对话之际,最后一道十八脉天雷落下,娑婆道应声瓦解,被困于其间的风无碍,伴随着一声猖桀大笑,飞身而出。
口中犹自骂着:“去你的老东西,想困住老娘,可没那么容易!”
话刚落地,即撞见满脸凝重的陆定一与李克非,瞬间脚下一个顺拐,往群峰外一扎,跑得无影无踪。
良久过后,李克非才沉吟道:“此子心性桀骜,又擅审时度势,若能为正道所用,不失为良才一栋,但若自甘堕落,贻害不可小觑啊!”
闻言,陆定一怕他一时想偏,对风无碍不利,有意开解。
“掌门不觉得,她与剑宗柳澹很像么?一人生而有执,一人生而有道,二人行止,皆不受外物左右。我曾听闻,天命者,自知其所向,虽千万人亦往矣,我等只顾谈论吉凶,宁知此非天所授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