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陌并不知道傅红雪心里在想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叶开会暗自提醒对方。


    他病得不轻，时不时地就要咳嗽一声，喉咙又痒又痛。


    傅红雪眼中的震惊飞速收回，在青年疑惑的目光下，他握紧手里漆黑的刀，转过身去：“我去看药。”


    说罢，快步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春雪陌又多么可怕。


    望着黑衣少年的背影，坐在床上的人轻微一抖，打了个喷嚏后一直堵塞的鼻子略有好转。


    “莫名其妙的。”


    春雪陌抬手屈指蹭着鼻子，抬手捞起被褥便将自己整个人裹起来。


    边城的冬来得太快，他没有丝毫准备。刚汲取到些许暖意，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这么快？”


    春雪陌以为是傅红雪去而复返，扬声让人进来后，没想到居然是叶开。


    对方额发湿润，看样子是雪花在进来后融化，悄无声息地打湿了碎发。


    叶开脸上带笑，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怪不得向别人介绍起自己的名字，会说是“开心的开”。


    “你猜雇佣中原一点红的人是谁？”


    他十分自然地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直勾勾地盯着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青年。


    春雪陌：“你知道？”


    面容姣好的人脸上因病泛起红晕，好似白玉桃花，让人挪不开眼睛。


    叶开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得开口：“边城不大，倘若中原一点红真的动手，只要打探到谁死了就行。”


    说罢，他起身倒了一杯茶，返回后径直递给春雪陌。


    看着面前握着茶杯的手，春雪陌轻抬眉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叶开的态度怪怪的？


    无论是叶开还是傅红雪，他们都不像现代的同龄人，很难看清心中所想。


    傅红雪刚才也是这样，难道他们两个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在沉思的青年眉眼低垂，将那双浅绿色的眼眸遮盖大半。


    被他怀疑的叶开目光专注，似乎想要从春雪陌脸上看出和傅红雪相似的地方。


    抑或是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但，一无所获。


    傅红雪端着药上来时，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叶开。少年不语，只是默默将药放在床头的方几上。


    随后，转身离开。


    “？”


    “他怎么了？”


    春雪陌等傅红雪离开后，目光落在叶开身上，低声询问。


    而知晓原因的叶开却是轻咳一声，抬手将药递给他：“不知道，趁热喝了吧。”


    说完也匆匆离开，和刚才的傅红雪简直没什么两样。


    这幅模样着实奇怪，就算春雪陌是一个愚笨至极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能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不就是睡了一天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而且，叶开这家伙，还没把刚才的话说完，这就走了？到底是谁死了？


    一直以来保持着神秘的春雪陌难得露出这幅——无语的表情。


    手里端着的药散发出一股苦涩的味道，让人闻到后就忍不住皱眉。


    外面的风雪声很冷，呼啸着，还一直拍打着窗户。房间内，披着长发的青年将药一饮而尽，抬手随意擦了擦嘴角。


    “算了，还是之后再问吧。”


    雪没停，以至于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很难看出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


    或许是在发烧，又可能是药里有助眠的成分，以至于他喝完后很快便沉沉睡去。


    唯有窗外的风雪声不断。


    *


    春雪陌是被一阵冷意惊醒的，他大脑昏昏沉沉，艰难地睁开双眼，昏暗光线下，站在床边的漆黑身影鬼魅一般。


    “！！！”


    浓厚的睡意顿时消散，惊悚似一道闪电飞速游遍春雪陌全身，浅绿色的眼眸瞳孔紧锁。


    见他醒来，站在床边的黑影总算是开口：“人已经死了。”


    “谁？”


    “萧别离。”


    “中原一点红？”


    快要缩到墙角的春雪陌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开口。两人方才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中原一点红以为他在问是谁死了，却没想到对方问的是自己的身份。


    看着一时间被吓到的青年，黑衣杀手嗤笑一声：“之前在梅花庵不是牙尖嘴利？”


    知道这人的身份后，春雪陌蜷缩的手脚顿时如同遇水复活的草一般舒展开来。


    “任谁半夜惊醒看到床边站着个人，都会吓醒吧？”


    青年理直气壮，挺身时浑身一抖，后知后觉感到夜里的冷意。他侧目一看，睡前紧闭着的窗户大开着，冷风不要钱地往里灌。


    “你……”


    绿眸青年眉头一皱，目光挪移，刚想说些什么，原本站在床边、身影高大似巍峨高山的杀手突然倒下。


    “喂！”


    向来都是碰瓷别人，这还是春雪陌第一次被碰瓷。


    在有人往自己这边倒下时，正常人第一反应要么是往旁边躲，要么是下意识地抬手去接。


    春雪陌是后者，甚至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过去。


    “砰！”


    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倒是他自己，直接被中原一点红压倒在床。


    黑衣杀手看似修长单薄，倒在身上时才发现这人重得不行，堪比一块巨石。


    “咳咳咳！”


    身上旧伤未愈的春雪陌仰面倒在床上，眉头紧锁，说话时都气短：“你……”


    他边说边抬手去推搡压在身上的杀手，手掌刚贴上去，一片温热的湿濡瞬间让他把话吞回去。


    春雪陌收敛起脸上的情绪，奋力将人推开，动作称不上小心翼翼。


    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微弱的烛光将房间里的昏暗驱散。手捧烛台的青年垂眸，这才看清楚黑衣杀手的情况。


    血迹已然将黑衣打湿，两种颜色难以分清，怪不得他刚才没发现。


    “萧别离……”


    原来是他想要杀傅红雪，倒也不奇怪。


    春雪陌放下烛台，并没有第一时间为中原一点红包扎伤口，而是先关上窗户，又慢慢穿好衣服。


    做完这些后，他才双臂环抱地垂眸俯视着倒在床上的黑衣杀手。


    “呵，想不到会落在我手里。”


    青年背对着光，俊美的五官隐匿在暗色，那双浅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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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的眼眸隐约闪烁着诡异。


    *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似乎是贴着耳边擦过，中原一点红睁开眼，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昏沉，仿佛刚才是在装晕一般。


    不等他开口，春雪陌主动走到床边，姿态潇洒地坐下，似笑非笑：“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青年慢悠悠地将编好的辫子系好，眉眼稍弯：“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闻言，中原一点红眼中平静如波，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掀起波澜。


    “能杀掉萧别离全身而退，你倒是厉害。”


    青年脸上还带着病气，表情却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镇定，丝毫看不出昨晚被吓到时的畏惧。


    中原一点红起身，垂眸看着自己身上全新的里衣：“多谢。”


    行事偏激毒辣的天下第一杀手也会有这幅模样，恐怕整个江湖、不，应该是这个世上，都没几个人听到中原一点红说这两个字。


    春雪陌顿住，他冷哼一声：“谢？我还没找你算账。”


    闻言，黑衣杀手明显一顿，尽管他很快就将这抹情绪收敛，但还是被青年抓了个正着。


    “你把我打晕丢在雪地里这件事情。”春雪陌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盯着中原一点红，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除冷漠之外的情绪，“我可记着呢。”


    中原一点红在他冷笑时已经猜到是这件事情，只不过没有丝毫悔意。


    他做事从不后悔，任凭世人如何评价，一直都是这幅模样。


    见状，春雪陌也不奢望这人能向自己道歉。毕竟从当时来讲，他们两个是敌人。


    青年起身，宝蓝色的冬衣将他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苍白不已。那双浅绿色的眼眸也仿佛镶嵌在白玉上的绿宝石。


    “可别忘了，你欠我个人情。”


    之前的人情刚还上，现在又欠一个。


    这估计是中原一点红有史以来遇见的最失误的事情，一个杀手居然在“敌人”面前晕倒。


    若是外人知道，嘲笑都是轻的。


    这么一想，中原一点红眼里的冷意越发浓重，就连外面的寒风都要稍逊三分。


    “咔哒。”


    碎银落在方几上，清脆的声音第一时间将春雪陌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中原一点红面无表情地放下碎银，不顾刚包扎好的伤口，直接翻身下床。


    “知道。”


    眨眼间，杀手已经穿好衣服。他在临走前侧目瞥了春雪陌一眼，仿佛在审视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


    若两人身份调转，昨晚是春雪陌晕倒在他面前，自己就算不赶尽杀绝，也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任由此人自生自灭。


    这就走了？


    关门声把春雪陌的思绪拉回现实，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春雪陌在床边坐下，眉眼精致，浅绿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难以描述的光。


    雪已经停下，但依旧很冷。他出门时瞥见傅红雪的背影，对方跛脚离开客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


    万里苍白中一点墨色，孤寂感顿时扑面而来。


    春雪陌拢紧衣衫，只觉得那股寒意似乎也渗进了自己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