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立春篇:咬春卷

作品:《岁时食肆[美食]

    立春这日,天还未亮透,姜糖便醒了。窗外依稀传来坊门开启的沉重吱呀声,以及更远处隐约可闻的人声马嘶。


    今日非同寻常,是朝廷举行盛大迎春礼的日子。


    据说按照习俗连当今圣人也会亲赴东郊,扶犁劝耕,与民同乐,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她匆匆洗漱完毕,怀着几分期待与好奇赶往大堂。


    按照昨日说好的,大家会先在食肆用了朝食,再一同出发前往郊外观礼。


    然而,刚一踏进食肆大堂,姜糖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平日清晨,这里虽也忙碌,却总是洋溢着食肆伙计们互相打趣的笑闹声。


    可今日,空气仿佛凝滞了。伙计们走动、摆盘、擦拭桌椅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交谈声压得极低,眼神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瞟向同一个角落。


    姜糖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心头猛地一跳。


    就在靠窗的那张梨花木大桌旁,昨日那个明艳逼人、气势灼灼的红衣美女夏神,正端坐在那里。


    她依旧穿着一身炽烈的红,只是今日的红色更沉。


    夏神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碗清粥,但她显然毫无食欲,一双美目含霜带煞,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恶狠狠地剐过每一个敢看向她的人。


    那眼神让周遭的温度都凭空升高了几度,几个靠近那桌的伙计额角都冒出了细汗。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她座椅周围,地面和空气中有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翠绿色光芒流动。


    仔细看去,竟是一条宛若活物的藤蔓,禁锢般地缠绕在她的腰肢和手腕上,藤蔓上偶尔浮起金色符文,显然是一种极厉害的束缚法术。


    她哪里是在用餐,分明是被强行拘押在此。


    姜糖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放缓脚步,蹭到正在摆放春盘的阿赤身边,用气声问道:“阿赤,这……怎么回事?”


    阿赤瞥了那边一眼,声音压低:“昨晚后半夜,瑶掌柜对着咱们的马车残烬越看越生气,直接把这位……给‘请’回来了!”


    他继续道:“听值夜的师傅说,后院里动静可大了!先是热得跟进了蒸笼一样,然后又是地动山摇的,差点没把房顶掀了!没过多久,掌柜的就拖着这位出来了,就是现在这样子……掌柜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衣裳头发都有些乱。这位嘛……看样子是打输了。”


    姜糖听得心惊肉跳。瑶掌柜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对待那些身份特殊的客人也是客气周到,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动起真格来如此恐怖,竟然能把执掌夏季、脾气火爆的神灵给擒回来!而且……报仇绝不隔夜!


    “掌柜的说,”阿赤声音更低了,“这位脾气太冲,放出去怕她不管不顾,毁了今日人间的大典,就先委屈她在这儿歇歇脚。”


    姜糖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确保迎春礼顺利进行。瑶掌柜虽然生气马车被毁,但更在意的,似乎是维持人间秩序的稳定。


    这时,后厨传来一阵诱人的香气,打破了堂内的凝滞。几个伙计端着大大的食盘出来,上面是今日立春的特供——春盘和春饼。


    “来来来,吃春饼,咬春了!”胡蜜娘高声招呼着,试图活跃气氛。


    众人的注意力暂时被吸引过去。只见那春饼做得极是精巧,在胡蜜娘的手艺加持下,面皮烙得轻软透光,整齐地叠放在蒸笼里,冒着丝丝热气。


    旁边配了十来个玲珑小碟,里面是各色切得极细的应季五辛与时鲜:嫩白的蓼芽切得细如发丝、鲜脆的水红萝卜刨成胭脂色细缕、墨绿的芸苔嫩茎烫得碧莹莹、金黄的鸡蛋炒作碎金、酱色的鹿肉脯撕成云丝状,另有蔓菁、芫荽、荠菜等时蔬。


    最妙是旁侧青瓷钵中盛的琥珀酱——用饴糖、豉汁并十数种香料文火熬成,浓稠透亮,咸中带甘,香气勾人。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胡蜜娘笑着示范,取一张薄饼,夹上各样小菜,淋上酱料,手指一卷,便成了一个鼓囊囊的春卷,递给大家。


    众人纷纷动手,堂内暂时响起了窸窸窣窣卷饼和咀嚼的声音,气氛缓和了些许。


    咬一口,面皮的柔韧、春菜的脆嫩、酱料的醇厚在口中交织,仿佛将整个春天的鲜嫩都包纳其中,一口咬下,便是尝尽了初春的生机与美好。这便是“咬春”,寓意迎新纳吉,祈求身体康健。


    然而,角落那位的低气压依旧存在,无人敢靠近。


    姜糖看着那孤零零坐在角落、被藤蔓禁锢的夏神,又看看周围谁也不肯上前的食肆众人,心里叹了口气。


    她硬着头皮,心不甘情不愿地端起一份春盘——几张春饼,几碟小菜,一小碗酱,慢慢走向那张桌子。


    越靠近,那股灼热逼人的怨气就越发明显,空气都似乎扭曲起来。


    姜糖将春盘轻轻放在夏神面前,低声道:“……请用。”


    夏神猛地抬起眼,冰冷的视线如针般刺向姜糖。


    那目光中的恶意毫不掩饰,让姜糖脊背发凉。


    忽然,夏神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和恶意的笑,她上下打量着姜糖,声音不高,语气轻佻又刻薄:“哎呀……昨日竟看走眼了。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只小的司历?怪鲜嫩的……怎么,难道也被那个黑心肝的那副皮囊骗了心神,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夏神话语里的污蔑和挑拨显而易见。姜糖不想听这些污言秽语,更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


    姜糖直接打断了夏神的话,干脆直视夏神的眼睛问:“句先生偷了你什么东西?”


    夏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审视。


    她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过姜糖的脸,仿佛要重新评估她的价值。


    半晌,她才嗤笑一声:“若是我告诉了你,只怕你这辈子都不敢再接近那个黑心肝的了……”


    姜糖不说话,只是无语地看着她。


    夏神似乎觉得她这反应无趣至极,撇了撇嘴,懒洋洋地靠回椅背,那藤蔓又收紧了些许。她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抛出答案:


    “是瘟疫土。”


    她看着姜糖瞬间睁大的眼睛,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听说过吗?那是至秽至恶之物,诞生于极热与绝望之地,只需指甲盖那么一点,便能令一城生灵染上恶疾,哀鸿遍野。若量再多些……哼,让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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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灵涂炭,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句先生偷这种东西做什么?


    她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竭力维持平静。


    电光火石间,她甚至冒出一个念头:就夏神这一点就炸、肆无忌惮的暴烈性格,如此危险的东西,放在句先生那里……说不定反而更安全些?


    夏神似乎看穿了她一闪而逝的念头,勃然变色,刚要发作,姜糖却忽然转身,从旁边的桌上飞快地又拿了一张春饼。


    她动作流畅地夹起各式小菜,熟练地抹上酱,卷成一个饱满的春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塞进了夏神因愤怒而微张的嘴里!


    “今日立春,请夏神大人也咬咬春,讨个吉利,盼个今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姜糖脸上挤出极其礼貌、甚至堪称恭敬的笑容,语气真诚得无可挑剔。


    “唔!”夏神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震惊和怒火。


    她似乎想立刻吐出来,但那藤蔓猛地一亮,一股力量压制下来,让她只能狠狠地、用恨不得生撕了姜糖的眼神瞪着她,被迫咀嚼起来。


    那模样,简直像是要把春饼连同姜糖一起嚼碎吞下肚。


    姜糖做完这一切,心脏砰砰狂跳,表面却维持着镇定,迅速后退几步,逃离了低气压中心。


    堂内目睹了这一过程的伙计们个个目瞪口呆,对姜糖投去了混合着敬佩和“你完了”的目光。


    瑶掌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她远远看着,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经过这么一闹,姜糖也觉得堂内气氛压抑,便寻了个借口溜出食肆。句先生一直未曾露面,不知是不是刻意避开了这尴尬的场面。


    街道上已是人头攒动,许多百姓都穿戴整齐,携家带口,说说笑笑地往东郊方向走去,准备观看迎春盛典。


    姜糖在食肆门口转悠,寻找小芒。终于看见芒正蹲在食肆墙角下,拿着根树枝,在泥地上认真地画着什么。


    姜糖走过去,蹲下身看他画画:芒,画什么呢?”


    芒抬起头,小脸脏兮兮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姐姐,我在等你呀。”地上的人像画虽然稚拙,却颇有姜糖的神韵。


    姜糖笑着夸赞:“画得真像!芒真厉害。”


    她想起怀里还用手帕包着特意给芒带的春饼,便拿了出来:“芒吃春饼了吗?来,姐姐这有,张嘴,啊——”她细心地将春饼卷成小卷,喂到芒嘴边。芒高高兴兴地就着她的手,一口咬下去。


    “好吃吗?”芒含糊不清地点头。他对姜糖格外亲昵,吃完还用小脏手拉住她的衣袖,“姐姐,我们去看迎春礼吧。”


    姜糖拿出帕子给他擦擦嘴和手,笑道:“好呀,姐姐带你去。不过要跟紧我,不能乱跑哦!”


    “嗯!”芒点头,攥住了姜糖的手指。


    姜糖牵着芒,心情也明朗起来。她回头望了一眼食肆那扇紧闭的大门,里面禁锢着一位愤怒的神灵。


    “走咯!看迎春礼去咯!”她高声说着,牵着芒,融入了奔赴春日庆典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