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中的某个午后,李知意正等着猎物的到来。


    她与卫言齐商议了一番,先对外宣称,有关她父亲下落的事有进展。


    所谓高擎灯台灯下黑,兴许他就在长安城内。


    不知对方是真信假信,但知意之后几次外出时,都莫名感到几道暗处的视线。


    她觉得这不是错觉。


    知意挑了个日子,出门的时候特地乔装了一番,马车行进的路线也较往常隐蔽,作出一副生怕被外人发现的模样。


    但尽管如此,她依旧感觉身后有甩不掉的尾巴。


    她到了一处偏远的巷子,警惕地关注身后动向。


    进到巷子里头,她将身体朝向一转,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


    “出来吧!”她不留情面地喝道。


    一伙以黑纱覆面的人从瓦上跳下,两相对峙,人数差距显著。


    这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发觉上了当,似乎并不想跟她客套,直接抽出兵器,挥出刀光。


    空气中有不知名的粉末弥漫,知意不知那是什么,只觉鼻间和口中发苦,扭头别过身去。


    知意极力稳住自己,拔腿便跑,按原定路线奔去。


    “你们究竟是谁的人?”她边跑边喊。


    同预想中的一致,对方并不理睬她,仿佛没有思想、只会执行砍杀任务的人偶。


    因不熟悉地形,几个黑衣人只有爬上屋顶瓦块追赶,被知意甩在了身后。


    巷子弯折崎岖,她用尽全力狂奔,汗水打湿了鬓边发丝,在不知情人的眼中,实在是异常慌乱的逃生。


    知意跑到一堵高墙面前,明白再也没有逃跑的余地了,是死路。


    但她反倒松了口气。


    黑衣人跳到地面上,又恢复了方才的对峙局面。


    黑衣人渐渐靠近,但这一次,知意吹响手中口哨。


    一张天罗地网撒下,为首的几个直接被钉在了网中;有侥幸没中陷阱的,也被迅即赶来的暗卫擒拿,扣住手脚。


    卫言齐等候多时,从房顶落下,如野鹤般轻盈。他将身子站稳,双手负于后。


    很不错,同她配合,都不用作多余的提醒。


    “从实招来,饶你们一命。”他的语气比知意冷硬得多,也许与职业素养有些关系。


    为首的黑衣人直瞪着卫言齐不放,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变得极其痛苦。


    先是青一阵白一阵,后面则变得狰狞异常。


    知意暗道不好,跟上回一样的......


    没等她提醒,卫言齐果断按住了他的几道穴位,让其不至于立刻暴毙而亡。


    卫言齐一个退步,将知意挡在了身后。


    因她提及的前车之鉴,卫言齐早作了防备,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扔进他的嘴里。


    周围的暗卫为其余黑衣人也喂了药丸。


    卫言齐按住的那个黑衣人勉强能说出话来:“救.....我......”


    他脸色一沉,说道:“把人带回刑部去。”


    人很快就被清走了,卫言齐也预备撤离此处。


    “世子觉得能查出什么吗?”知意跟在身后,在喘气的间隙问身旁的人。


    “若他们身上能有象征身份的物件......或是有人活了下来,而又以很小的概率倒戈作为证人。”


    “但眼下,还不是时机。”知意替他接了下半句话。


    “是的,”卫言齐表示赞同,“尽管能拿到最直接的证据,但吴王势力还在,不能冒然揭发他。”


    “只有把这当作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才能扳倒他。”知意仿佛能直接猜中他未言尽的话,并从旁加以添补。


    知己难求,知音难觅。此刻身旁恰有一个无需多言便能够懂他的人,卫言齐顺着思路往下说:“皇帝暂且并不会对吴王出手,是因着他还有用处,而且还不能伤及贤德的名声。”


    皇帝的胞弟,本身是皇室血脉的延续,封郡的存在也一定程度上避免皇权旁落。


    但是,知意想起百花宴上那未经演练的场面,仍是心有余悸。


    “吴王为什么会给圣上送那种东西?”知意忍不住较真。


    卫言齐余光瞥向她,在说这话的时候,颊边都浮起一抹微红,约莫是因为有些激动。


    仔细想来,长这么大,身边很少会有人去关心无关之人、无关之物的死活。


    李知意却对任何事都极为认真,哪怕无关她的切身利益。


    卫言齐实话实说:“有的放矢罢了,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不如去讨好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人。”


    那便有许多东西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现下还是物,万一哪次就变成了人呢?


    “会不会有一天,他们劫掠的对象,变成了长安城内的世族,会有这天吗?”


    姨父到扬州去,也许是知道了些什么......而卫言齐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也会使昭明侯府惹祸上身。


    他们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却依旧有人无法容下他们。


    家族的兴旺,是灾祸的来源吗?


    不,反倒是祖代积下的渊深根基,才成了大胆作为的最大依仗。


    有了背后的兜底,才有了去关切万物的勇气。


    “不会有那天的。”卫言齐看向她,肯定道。


    -


    知意发觉,今天似乎格外的累,坐着喘气都有些费劲,也许是方才跑得太急的缘故。


    但过了一会儿,她的眼前阵阵发晕,连周遭景象都在渐渐模糊。


    她告诉了姨母一声,连晚膳都没吃便睡下了。


    慢慢地,她的意识变得模糊......就在睡梦中,腹部一阵剧痛,呼吸都有些困难。


    糟了,约莫是那些人出手前的药粉......


    知意强撑着起身,唤了人来。


    微云和淡月一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去找了夫人。


    叶静珍赶来时步伐都有些不稳,一碰知意的额头,便觉烫得吓人。


    叶静珍回房,从匣子里翻出一块玉牌:“拿这个去请余太医他老人家来一趟,快!”


    她自己守在知意旁边,用温水浸过的帕子为她擦拭面颊。


    “爹......娘......”知意无意识说着胡话。


    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人在最脆弱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想起爹娘来。


    叶静珍闻言内心一酸,又是百感交集。


    这孩子真的受太多苦了。


    她低垂双眸,手掌抚上知意的面颊。


    知意还在嘟嘟囔囔说些听不真切的语句,叶静珍身子微倾,将耳朵贴近。


    待明白她的意思之后,叶静珍难得露出一副“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的表情。


    除此之外的,是疼爱。尽管如此,她却会无条件地支持她追求心中所想。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余太医终于赶来了。


    叶静珍起身让了位置出来,行事利落有余。


    余太医先瞧了瞧知意的面色,再拿过知意纤细的手腕,为她诊脉。


    看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叶静珍顺着就迎了上来:“这么晚了还叨扰您实在冒犯,我外甥女先前还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余太医恭敬地作了个揖:“依在下所见,李娘子脉象不稳,毒邪攻心,此番极有可能是中了虎拓之毒,此毒世上只有一种解药,便是在吴王手里。”


    虎拓毒性猛烈,若未得到及时解治,中毒之人轻则伤及脑髓,重则全身溃烂而亡。


    叶静珍一听,心凉了大半:“除此之外,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余某活了这么些年,中虎拓毒的人是甚为少见,我的医术只能让她维持一些时日,究其根本还是得寻到解药。”


    余太医只能先施针以缓解发热,与此同时,叶静珍根本无法放下心来。


    好在此刻吴王仍在长安,未回到封地,若以尚书府的名义前去讨要......但丈夫江深此刻又恰不在府上。


    叶静珍心急如焚,若十日内拿不到解药,知意可谓是凶多吉少。


    余太医终于从房内出来。


    门开的间隙,叶静珍往里瞧了瞧,知意看上去出了许多汗,但好在面色较先前有了些光润。


    余太医看上去有话想说,恰好叶静珍亦有疑问。


    叶静珍屏退了侍从,只留两人在房外:“我家孩子为何会突然中毒,余太医可有什么头绪?”


    “虎拓之毒味苦,色暗,因此不常下在饮食当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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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其他途径......李娘子最近可有在外走动?”


    叶静珍想起昨日知意就出门了一回,回来便这样了。


    “还有一话需告知夫人,病的解药亦是病的源头,余某只能言尽于此了。”


    叶静珍默了默,暂时还无心去想其中渊源。


    她送了客,将知意院里的人都叫了过来,问她们:“娘子昨日到底去了哪里?”


    结果面前人一概回答不知,连当时的车夫都只知道大概的方位。


    叶静珍没办法,只得等知意醒来再好好问她。


    她又想起很久之前,阿月刚出生时受凉,高烧不退,为此她还担心得整夜都不敢合眼。


    但女儿后来慢慢地就好转了过来,到现在阿月的身子骨也比旁人健朗不少。


    但愿濛濛也能像这般,赶快好起来。


    叶静珍失魂落魄走在回去的路上,还差点撞上了个人。


    “呀,这不是大嫂么?”二夫人用团扇轻掩着面,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弟妹真是巧了。”叶静珍强撑起一抹笑意,只想快些走人,不愿多费口舌。


    二夫人朝叶静珍身后望了望:“这院中下人忙里忙外的,李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叶静珍笑意消减不少:“生病罢了,别人怕照顾不好,我就亲自来看看了。”


    二夫人笑起来,薄唇配上一口白牙,话又说得快:“呀,那我还是希望这孩子早些康复才好,毕竟她在大嫂眼里是比宝贝疙瘩还贵的,生起病来也急得不行,还专程请宫中太医过来瞧看。”


    叶静珍没有心思同她掰扯,后头还有得忙活,只留下一句:“吉人自有天相,我的孩子不仅会好起来,往后也会是有福在身的。”


    望着叶静珍离去的身影,二夫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牙关紧咬,一挥衣袖对身后婢子喊:“哼,我们走!”


    -


    卫言齐本想再约李知意出来谈一谈,结果几次派人上门被拒,得到的却是她昏迷不醒的消息。


    但明明上回出来时她还好好的......


    不对。他忽地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在她单独引饵时被人动了手脚?


    但他实在放心不下,便等到了夜半时分,独自一人翻过了江府的高墙。


    以前听李知意说过,如果在卧房内待上一天,那整个白日都能晒到日光。


    她的小院应该在南侧。


    卫言齐动作极轻,连树上的鸟儿也不曾惊动,终于找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他小心地摸进去,借着月光观察四周景致,他大概是找对了。


    隔着纱帘,能看到房内有有一个梳着双髻的身影,坐在床边。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屋内的人准备离去。


    她吹熄了些烛火,还留下了一些,像是随时等着床上的人醒来。


    夜又深了,房外守夜的小丫鬟一不小心就睡熟了。卫言齐观察了左右,确定无人,矫捷地从窗户翻了进去。


    屋子灯光黯淡,但还是能看清床上人的面孔。


    卫言齐情不自禁就走上前去,以手相触,她的病容令人揪心。


    宽阔的袖口被由窗而入的风吹起,轻轻飘曳,他的手仍未收回,神思仿佛一并飘远。


    如果此刻有第三个人在场,就能见识昭明侯世子此生头一回的难看表情。


    卫言齐轻唤知意的名字,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回应。


    他的心情糟糕透了,情愿昏迷不醒的人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李知意只是一个娇弱的小娘子,一路走来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头......


    走的时候,他特意将窗子关紧了些,以免漏风进去。


    为何他才几天没见到李知意,就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为何一听她昏迷的消息,便不管不顾地找来了。


    他的生活是从何时起有改变的呢?卫言齐不知道。


    从某天起,他就不想再让她受伤,不想再让她作为孤单一人。


    但他并没有做到。


    他顿住了脚步,脑中闪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在连自己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李知意。


    突如其来的变故,像潮水一般,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