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此同时，维伦达佩大酒店正为一场没有新郎新娘的婚礼忙得团团转。


    新郎沃伦少将早就受不了了。前几天的彩排，全靠他母亲经冉女士硬把他按在酒店，这才没逃回部队。结果今天天没亮，沃伦就骗母亲先去教堂，自己趁机溜回了第一卫，现在谁也联系不上。


    而新娘仇茜也一早请了假。这也就意味着，从大清早开始，这场婚礼的两位主角就都不见了。


    烂摊子被留给了两个人——汉特和凯蕾丝。


    汉特是新郎的副官，他来处理还算说得过去。但凯蕾丝只是新娘祖母的助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种麻烦事总能轮到自己头上。


    丘莱门特家那么多人，难道就不能换个人来吗！


    新郎新娘虽然不在，但婚礼的筹备工作一点也不能停。事情简直是又多又杂——从外星系加急运来的装饰鲜花已经到了，正等着布置；丘莱门特家传的两套婚服需要最后核对尺寸。


    至于格雷西家为什么没准备婚服——主要是因为元帅出身没落贵族，不讲究这个。沃伦的母亲经冉女士倒是更上心，但她手里的那套婚纱是按女性Omega体型做的，少将根本穿不了。对比起来，丘莱门特家那种往礼服上不计成本镶嵌珠宝的风格，确实更配这场世纪婚礼的排场。


    接着是宾客们要享用的蛋糕、酒水、主菜和配菜，所有规格都对标比联盟国宴还高的标准。光是走一遍流程，凯蕾丝就觉得自己快要累晕过去了。


    此时，小型弦乐队在玫瑰拱门下排练仪式乐曲，军部认证的摄影师则不断调试设备，捕捉最理想的光线。一切环节都在无声的指令中有序推进，只为下午那场极尽奢华的贵族婚礼能够完美呈现。


    然而——


    整场婚礼最核心的环节，即新人的出场仪式，却还没有排练妥当！


    按照罗科星传统，新郎与新娘需从道路两端同时走向中间的过道，执手之后，再一同走到台上静候的教父面前宣誓。可问题在于：灯光如何能在两人现身的一瞬，就精准无误地照亮他们的脸呢？肯定需要彩排呀！


    罗科星的老牌贵族遵循传统，确保能呈现原汁原味的隆重场面，却也因循守旧到了近乎固执的地步。他们排斥现代技术，如同古人类曾恐惧相机会“摄取灵魂”。家主罗卡女士坚持认为，AI打光缺乏情感，无法传递对婚礼的真诚祝福。凯蕾丝虽然心里的吐槽排山倒海，不懂什么样的祝福非要通过打光传递？但她别无选择。


    打工嘛，是这样的，一千个老板里总会让人有亿点无语。


    于是，一个小时后，在极尽奢华、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婚礼现场，新郎新娘的两位首席‘替代品’，大眼瞪小眼。


    凯蕾丝一身挺括的白色女式西装，乌黑双马尾一丝不苟地垂在肩头。这位一米六的女性Beta婚礼负责人站姿笔挺，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婚礼现场，表情却凝重如临葬礼，与周遭的喜庆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也换上一身灰色西装的汉特则穿着笔挺的军装，满脸都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婚礼策划师是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偏男性的beta，他捏着兰花指，快要急哭了：“我的两位祖宗，新人不来，这彩排怎么走啊？灯光、音乐、站位……差一点都不行啊！”


    凯蕾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就由我们代替。”


    汉特立刻反对：“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凯蕾丝看向他，“现在你，是新郎。我，是新娘。有问题吗，上校？”


    汉特一个机甲战士，身高一米九，体格壮硕，自认比沃伦还是大了一整圈的。


    “我和少将体型并不匹配。”他只能硬邦邦地强调。他看了一眼凯蕾丝娇小的体格，又补充了一句，“仇小姐也比你高，所以你替代她也不合适。”


    凯蕾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以为我就想去彩排吗！你也不看看，下午婚礼就要正式开始了！现场除了咱俩勉强还算贴合氛围，并且刚好有空，还能找出第三个人吗？”


    汉特一时语塞：“……”


    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就炸了？汉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光亮的头顶，把到了嘴边的辩解又咽了回去，没敢吱声。


    于是，一场鸡飞狗跳的婚礼彩排，就这么仓促地开始了。


    “错了！新郎入场要轻缓，带着喜悦和羞涩，不是让你走正步！”策划师声音尖利。


    汉特迈着长腿走得虎虎生风，闻声僵在原地：“我……我不会。”


    “还有你！”策划师猛地转向凯蕾丝，“新娘要上前迎接，眼神要有交流！不是像个木桩似的杵着！”


    凯蕾丝面无表情地看向汉特。


    汉特也面无表情地回望。


    两人像在无声对峙，空气里电光火石，唯独没有半分爱意。


    “我的天！”策划师捂住胸口，“这是婚礼，不是要去打仗！微笑！请你们微笑！”


    凯蕾丝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汉特努力半晌，最终放弃：“报告长官，实在笑不出来。”


    “够了！”凯蕾丝忍无可忍，“按流程走完就行，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好吗？”


    “这怎么是细节？”汉特也来了火，“这是我们少将的婚礼！必须完美！就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仇茜要把我们少将生吞了！”


    “你们少将那块头，我们家茜茜吞得下吗？”凯蕾丝冷笑，“汉特上校，先管好你自己那张脸吧——绷得跟拉磨黑驴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婚礼现场挖煤呢！”


    “你说谁挖煤的！”


    “就你！挖煤的都比你脸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把整个婚礼策划团队晾在一边，面面相觑。


    ……


    仇茜和可兰朵用完早餐才九点半，离婚礼彩排还早，仇茜便提议两人先一起去逛个街，办个正事，主要是先换发型。


    可兰朵区区一介未婚人士，却也察觉出不对：“婚礼当天，新娘不去彩排到处闲逛，这对吗？”


    “你不明白，这整整一个月我几乎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时间。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才争取到这半天假期吗？要是不能把这点来之不易的宝贵时光充分利用，我真的会谢。”


    可兰朵轻拨粉发，嘴角含笑，耳垂上的银色圆环随之轻荡，漾开一片漫不经心的风情。


    仇茜看得几乎要流口水。心底里，她始终认定自己是女性，故而能理直气壮地欣赏同为女性的可兰朵。可若换成沃伦，或是街上随便哪个漂亮的Beta、Omega，她是万万不敢这样看的——生怕被当成性骚扰。


    说实话，可兰朵这人看着虽不靠谱，长相却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仇茜自认五官不差，可腮边那两团淡淡的婴儿肥，总让她脱不去稚气，不像可兰朵那样精致成熟。


    如果人生能自定义形象，她一定毫不犹豫，把可兰朵设置为自己的固定皮肤。


    两人斗了会儿嘴，吃饱的alpha精力充沛，在服务员的热情接待下走了出去。


    有可兰朵开车，仇茜乐得清闲。鉴于失忆期间可兰朵曾对她的鼎力相助，仇茜一直觉得她开车比自己靠谱。两人决定先去临舟集团，几个区的距离转眼即至，不到两分钟便到了。头回开豪车的可兰朵还嫌不过瘾，若非仇茜答应办完事陪她兜两小时风，她差点儿就决定把屁股粘在车上了。


    临舟总部矗立于商业区中心，是座银白的椭圆塔，玻璃幕墙如水波流转，在阳光下明暗起伏。大厅人来人往，地面光洁如镜，鞋跟落下清脆回响。接待台后是一位浅棕发的Omega，制服贴身，腰细胸挺，司徽闪亮。


    “您好，临舟智能美容。请问有预约吗？”她微笑温柔，指尖在光屏上轻滑。


    仇茜自然没预约，急忙在储物戒里翻出大姨父给的名片递过去。


    “你好，我们赶时间，忘了预约，能行个方便吗？”


    接待员的职业素养极高，她温柔地接过名片，目光在触及“席乘”二字时几不可察地一顿。谁不知道席先生是出了名的冷淡疏离？他的私人名片，绝非寻常商业伙伴能够拥有。眸光微动间，她已悄然调整了态度，笑容愈发真诚温暖：“当然，二位请随我来。”


    “请问二位需要什么服务呢？皮肤进化还是身材塑形？”


    可兰朵连忙示意仇茜伸手，仇茜拉起袖子把右手腕露出来，单从皮肤颜色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其他的就不用了，你看看她手上的维纳斯之心，我们现在有点急事，需要紧急解绑。”


    接待小姐了然地点头，她的光脑连接了集团最高科技，大拇指轻轻往仇茜光洁无瑕的腕间一扫，一道荧光闪过，一个半透明的双线小圆点缓缓浮现。


    “的确是我们公司的产品——维纳斯之心TN60.5版本。三年前研发出产后主要是面向军队和公职人员，请问二位在联盟有正式职位吗？”


    “是的。”


    “那请出示一下职位证明哦。”


    仇茜的身份在托尔塔的时候就已经重新认证过了，她驾轻就熟地打开光脑往接待手上的智脑机上滴了一下。


    【恭喜客户编码：04276800认证成功，你好亲爱的仇女士，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呢？】


    “好了，现在可以解绑了吧？”


    仇茜今日穿了条深灰低腰裤，一截紧实的腰身微露，腰窝浅现。接待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这模样一看就是个高级Alpha。一般Alpha会刻意打理形象，多半是为了相亲、订婚或求偶。


    眼前这位女A身形虽不高挑，发型也随意，却生了张极出众的脸，气质也温和。也不知道是哪家的Omega，能有荣幸和她在一起。


    接待面上表情不变：“请跟我来，解绑时会有微量刺痛哦。”


    “没事，微痛还是能忍的。”仇茜跟着接待穿过几个走廊，来到一间小诊疗室，可兰朵识趣地守在外面。


    是一个男beta技师接待的她，技师眉骨清晰，身形修长，白制服袖口收拢腕间，看上去颇有几分姿色。


    仇茜欣赏地看了两眼帅哥，她发现这个时代人均颜值都要比地球时代高出几个等级，原来这就是进化人类的好处么？


    诊疗间灯光柔和，墙面挂满发型样本如色卡般环列。


    技师这一行干了许多年，一眼就准确在她手腕内侧识别到位置。


    “解绑需要多久？”


    “小手术而已，最多…五分钟。”


    还要做手术？仇茜咬着牙。


    “能直接剪断吗？就是用那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


    “会留痕，您如果近期内有拍照需求的话不建议。”


    仇茜还是挺在意美观的：“那就不剪，按你的节奏来吧。”


    技师看她闭上眼睛，强自忍痛的滑稽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调出一支银针细如发丝，故意道：“深呼吸，我数三声。三、二——”


    针尖刺入皮下如蚂蚁狠咬，酸胀感沿神经窜开，头皮瞬间涌出阵阵发麻感。她眼皮一跳，指尖收紧椅把，指节泛白，还强作镇定：“也……不算太痛嘛。”


    两分钟后进度条满，技师轻叩光屏：“解绑完成了，在旁边洗手台清洗一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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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Alpha霎时发丝如获大赦，整片头皮一松，冷空气拂过，那个陪伴了她大半年的半秃发终于像被撕开的人皮面具，镜子里的金发如瀑般瞬间倾泻而下，竟长到脊背下子，不过都三年了，这个长度也合理。


    有了光洁顺滑的金发加持，镜中人五官都仿佛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琥珀色的眼睛愈显明亮，最大化承托出了她原本的五官优势。


    仇茜看了这张脸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漂亮，浅色金发和她本人的适配度简直高得惊人。


    “仇女士，现在可以选适合您脸型的发型了。”技师调出样本，“您颧骨不高，下颌线利落，我的建议是选择长直发然后盘发更显干净。太卷的发型不太能凸显出您的五官优势。”


    “那就直发吧，剪点层次，不要太短了，到腰部就行，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长头发。”仇茜说出自己的需求。


    “明白。”剪刀咔嚓咔嚓轻响数下，雪花般的碎发落在地上。


    不到半个小时，镜子里的人就仿佛换了样子——发型师将长发盘起，留出几缕金发垂在耳侧，又取一小束发丝松松编成发辫，自额角蜿蜒至脑后。余下的金发如瀑般披散在腰际，在灯光下流淌着丝绸般的光泽。


    这精心打理的发型让仇茜的眉眼愈发清晰利落，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如水。她微微侧首，镜中人气质清冷又不失柔美，竟是前所未见的明艳动人。


    原本守在可兰朵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霜色的眼睛瞪得跟兔子似的：“姐妹你刚才背着我整容去了？”


    仇茜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形象动手实属不美观，但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熟悉的感觉有了。粉头发女A忍不住围着她转了几圈：“啧啧，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呐，你说说，你以前到底有多糟塌自己这张脸啊？以你现在这张脸，要不是考虑到你不是omega的话，我都想娶你了。”


    “狗嘴！”仇茜骂她。


    然后站起来打算付款，接待眼睛一直往她脸上瞟，最后拒绝了她的付款，说拥有老板名片的客户可以在本公司旗下享受终身免费整容服务。搞得可兰朵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叫，斥她果然是背着自己整容了。


    离开临舟，换装完成的仇茜终于一雪前耻地说出了那句话：“走，买衣服去。”


    这么久以来，她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去炸街了。


    “买衣服我在行，”可兰朵轻踢她小腿，“今天听我的，包你丑不了。”


    商业街层叠交错，灯箱亮眼。两人如入战场，试穿、拎包、刷卡行云流水——有钱的感觉真好！


    “这件。”她转身，裙摆轻扫小腿，布料摩挲低响。


    “再加件小香风外套，穿给你祖母看。”可兰朵从货架取下奶油白外套，肩线贴合，扣上恰至腰窝，露出裙腰黑细带。


    “祖母看我穿这样，准以为我要去卖保险呢。”她嘴上吐槽，手却相当诚实，把这件衣服搭在手臂上和那堆小山一样的衣服一起结账。


    提着五六个纸袋出店，街角吹来一阵清风，携着烤坚果的甜香与咖啡苦涩。可兰朵这大馋A立刻踮脚张望，像是饿死鬼投胎，另有目标的仇茜只能一把拽住她后颈。


    “别急，先陪我去逛一下这家店。”


    可兰朵抬头一看，竟然是间带红十字标识的药店。


    “大喜的日子去什么药店！你职业病犯啦？”


    仇茜白她一眼：“我记忆都没了，有个鬼的职业病。你放心，就算是真记起来了，我也不至于逛药店，而是第一个刀了你。赶紧的，跟我找完东西就走。”


    罗科星的药店无人售货，灯亮架整，药盒在透明柜中排列齐整。


    一进门，酒精、薄荷与淡淡橡胶味扑面而来。


    越过几个货架，她脚步渐缓，目光被某标牌吸引——上面陌生文字密密麻麻，她却眼皮一跳，竟能流畅地读出：“醛固酮拮抗”“促性腺激素释放调节”“激素受体拮抗剂”等专业性相当强的名词。


    明明她之前是绝对不可能认识这种文字才对——哪怕是换成中文，她也不一定能读对才是啊！


    可兰朵提着大包小包还在货架间晃悠：“你说说你具体要什么？创可贴、皮肤胶还是止痛贴？我帮你一起找呗”


    仇茜没有回应，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上辈子就是学表演的，绝对以及肯定不可能会懂这些东西——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原主的记忆在慢慢复苏。


    还有可能不止是她一开始想的肌肉记忆，就连脑部记忆也在复苏。可真要是复苏了，原主会不会回来呢？如果真仇艾丝回来了，那她怎么办呢？她还能回地球吗？想到这里，仇茜没由来一阵恐慌。


    一排白绿相间的小盒映入眼帘，仇茜伸手拿下一盒，盒面印着抽象花朵图样，说明写着：用于激素相关情绪波动，短期干预。


    是它了，仇茜把乱糟糟的思绪先甩到一边，来回翻了一下详细说明，确定这就是自己要的那盒药。


    她当然没什么激素问题，药是给沃伦挑的。一个月前仇茜就发现了，沃伦现在情绪起伏非常大，不看见她还好，一看见她就判若两人。


    长期这样下去总归是不好的，她想来想去，翻了很多资料，才发现联盟一直有针对Omega的抑制情绪药剂。


    沃伦自己肯定不会来买，恰巧今天碰上了，她正好晚上带给他。


    购药完毕，仇茜瞥了一眼时间，瞬间心头一紧——卧槽已经13:40了！再不走彩排真要迟到了！


    于是她结完账，连忙带着可兰朵一路往维伦达佩大酒店飞奔。只希望那群长辈还没来，否则又免不了一顿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