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人类制品

作品:《赛博打工人绝不认输

    他们还是回到了那间占地面积不小的半开放式办公室。


    谢云帆悲痛欲绝。


    “没关系。”黎初安慰地拍拍他肩膀,“你不来,我也要把你绑来的。”


    谢云帆:“……”


    你这是在威胁吧!是的吧!


    他已经看透对方完全不是那种会发自内心尊敬前辈的乖巧新人了,从她在这时候居然想着要打扫现场而不是提桶跑路开始,再从她当初对杜经理的回答开始,再再从她声称自己是和那个甲壳打赌赢了以后被介绍过来开始——咦,那他看透得是不是有点晚?


    当然,他也其实不是被威逼才跟回来,而是……没有地方可去啊。


    到处都是黑气挡道,还有个被扫地机调虎离山得团团转的稀客指不定啥时候从哪窜出来,他们逃命的一路上就没见过半个出口,连摸回来都是靠着打开一扇扇从外面看着差不多的门来确认有没有又鬼打墙。


    其实最后这事还挺难的,因为它们里面大部分都是同样景象——不是错落排列的办公桌椅,就是不合逻辑地挤着文件柜吧台或者医用推床之类应该出现在不同场所的东西,好些房间又雷同到简直像一键复制粘贴出来的,更有甚者连打都打不开。


    以至于当他们艰难摸索重新回到这初始点时,都有种见到暌违已久的老朋友的感动。


    想必这就是落叶归根吧。


    他欲言又止,“就算这样,专程跑回来打扫也——”


    太牛马了吧!


    你今儿才第一天上班,不要这么有归属感啊!


    “干一行爱一行,”黎初深沉地望向远方,“这是我的人生原则。”


    谢云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看不见那行“完美地完成你的第一次清扫”的当前任务,于是只能遵循本心地问:“那你为什么会被公司开除?”


    黎初回头,静静注视着他。


    “咳、咳咳,不提不提。”谢云帆赶紧道,“那我们现在开始?”


    “嗯,不过我也不会这些,麻烦你帮我示范一下了。”黎初眨巴眼睛,“前辈——”


    “祖宗,你是我祖宗!”谢云帆举双手告饶,“别叫我这称呼了求你了!”


    黎初:“?”


    黎初:“唉。”


    现在的人真难伺候!


    那蜈蚣串烧似的“稀客”显然还没窜进这里来打砸过,他们最开始提进来的清扫工具就原样待在那里。


    谢云帆弯腰翻啊翻,从里头抽出一筒厚厚的塑料布,再一抖,一个一人多高的大袋子就顺畅地从他手里展开。


    “这是生物聚合袋,可以隔绝污染。”他简要道,“咱们得先把清洁或者回收不了的东西拆成零部件装进去,这些到时候会由专人来报废。”


    他向着那个工位抬抬下巴,“就比如桌板和椅子。”


    黎初接过袋子,看着谢云帆又摸出了一罐喷雾。


    尽管已经有防护面罩挡着,可他依然谨慎地眯起眼睛,一边摇晃喷气罐一边小心翼翼靠近那张桌子,在惊动还趴在上面蠢动的大片蚊蝇前猛地对准了它们!


    “呲——”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安净应该也在如何消灭死尸滋生的蝇虫这方面下了大功夫。面罩过滤了绝大部分味道,不过一瞬间弥漫开的浅色气体还是刺激得黎初差点打了个喷嚏,它的效果同样立竿见影——不等她挥开面前的气味,那些嗡嗡扇动翅膀的成虫或蜷曲蠕动的幼体已经缩成更小的圆点、进而消弭于无形。


    它们化成了近乎透明的液体,沿着桌边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黎初:“……”


    还是有点恶心。


    但干了三个月的谢云帆估计是习惯了,他面不改色地上喷下喷左喷右喷,将看得到虫子的位置都喷了个遍,又熟练地拆开一次性毛巾,配合着会社特制清洁液,很快把沾到昆虫溶液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


    最后把空喷雾罐和脏掉的毛巾都丢进黎初帮忙撑开的聚合袋里,一气呵成。


    还真别说,在如此紧张可怖的环境下,重新操刀自己熟悉的事务,是真能缓解些许不安。


    谢云帆忽然明白她为什么提议要来打扫卫生了。


    ——原来是这样。


    面对无解的困境,借由信手拈来的简单工作找回一点可控感。不管能否解决,至少心理状态是稳住了。


    更何况,安净的特殊本质是在稀客出现之前清理掉能够催生“它”的东西,尽管他们两人无从得知能否也靠这样削弱稀客,不过,如果能尽可能去除与之息息相关的物质……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中不由又多了几分钦佩。


    刚刚走神归来的黎初:“……?”


    虽然但是,他怎么一脸懂了好多的表情。


    她在竖着耳朵听走廊上的动静,看来扫地机的电量还算充足,那个蜈蚣般的男人刚刚又冲过去了。


    “说起来,”她问,“遗体是什么时候回收的?”


    她不认为在外面撒丫子到处跑的玩意儿是死者尸体本身。


    “我记得是昨天。”


    谢云帆示意她过来搭把手,两人开始一起拆卸那把办公椅。


    “委托方会把正式的委托函发给我们,附带详细的现场说明书。”他歪着脑袋想了下,“但我收到的那封不太详细——自杀的都这样,但里面也说了他们昨天拉走了尸体,现场并无异常状况,那会儿应该还没有发生异变。”


    谢云帆是熟练工,一把完整的椅子很快在他面前被大卸八块。黎初在旁边打打下手拧拧螺丝,同时扭开了他们带来的那桶绝密清洁剂,也擦拭起飞溅到边边角角的血迹。


    毕竟过了几天的时间,不论是干结的血液还是块状物都理应很难刮除。它们甚至可能已经渗进了缝隙与台面里,别说是淘汰下来卖给二手贩子了,直接魂归垃圾场还差不多。


    然而和那些蝇虫一样,清洁剂是意料之中的强效,她亲眼看着那些理应顽固的污渍轻易地溶解,第一下变淡,第二下消失,就这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竟然如此容易抹去。


    她余光瞥向虚空中那条正提示着当前任务的文字,旁边的完成度数值已经开始从百分之一往上涨,现在到了百分之十。


    很好,稳步推进。


    在一片兢兢业业的诡异寂静中,只有稀客奔跑在外的声响分外清晰,尤其是他那金属器械与地板摩擦的动静格外尖锐。


    “嗖——”


    黎初用闲聊的语气打破了沉默,“讲真的,你也做了有三个月,中间一点儿也没想过那些问题吗?”


    她说的自然是那些接触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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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后消失的员工。


    谢云帆苦笑,“你问我这个——”


    “……想过吧,可能想过。”他说,“但这是我能接触到的酬劳最高的工作了,我……有不得不赚钱的理由。”


    “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他故作轻松道:“活着出去再说吧。”


    完全被血液和脑浆浸染的办公椅已经拆装完毕,接下来要大动干戈的是这张同样一塌糊涂的桌子。


    “嗖——”


    黎初在死者“本人”的伴奏下拉开他曾经的抽屉,一样样将被污染的和没被污染的各自分类。最底下的抽屉里是一台小平板,在她碰到它时,它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两人同时一愣。


    遗物清点确实是要交给他们处理的,但安净有保密协议在先,这个时候该做什么显而易见。


    黎初毫无心理负担地滑开了平板的屏幕。


    开什么玩笑,她打游戏的时候错过一段文本得难受老半天。


    谢云帆应该阻止她——至少他需要阻止她,然而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他想唾弃自己可鄙的好奇心。


    “嗖——”


    更奇怪的是这台设备没加密。


    没有指纹或者虹膜解锁,也没有密码,打开后的内容倒是对得起这么简陋到不存在的保护措施——里头光秃秃的,就是几个默认的初始软件。


    黎初凭借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过时的知识点来点去,终于点进了个看起来像是回收站的地方。


    里面躺着一份孤零零的数据文件。


    “嗖——”


    她打开文件,谢云帆也不由得凑过来,表格页面在眼前展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名字后面标注的对应关系。


    [游昆——眼球、脾脏。]


    [宁引光——手臂、肾脏、胃。]


    [范·沃克——眼球、肾脏、胆囊。]


    后面详细记录了诸如性别、年龄等的公民信息,同时还有他们近期的活动记录——没有具体时间——以及一些他们看不懂的指标数值。


    黎初:“……”


    谢云帆:“……”


    “刚才那有点像……文件的迁移记录,”他奇怪道,“但这些也不是个人能调查到的完备程度……”


    黎初:“诺维生命工坊从事的不应该是这种业务吗?”


    那劳什子的“人类制品”。


    “算是,但不太一样。”谢云帆已经自觉承担为前·中层人士解释的义务了,“你知道他们是允许活体捐献的吧?因为这块的市场缺口很大,哪怕是最低等的义体,只要能保证捐献者的个体完整性,就可以接受对方的捐献。”


    “然后这些制品可以用来移植,或者送去实验室,再或者切片教具……不过,无论如何要保证捐献者的隐私。”


    她对这个名词背后含义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唔,”黎初说,“全靠自愿?”


    谢云帆安静了会儿。


    然后他说:“在规定上是自愿捐献。”


    黎初的视线重新移向表格。


    那奇怪的嵌合模样,超出隐私范围的详尽程度,明显不该外露的文件迁移……


    黎初问:


    “他真是自杀?”


    外面的声音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