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上11点闹钟响起，第二杯咖啡被喝光的时候，韩杰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看着手里潦草的试卷、龙飞凤舞的算草纸、还有论坛上不断更新的刷题记录，倒吸一口气——


    不对，按照正常时候，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打游戏，或和朋友一起嗨，玩够了才上床睡觉吗？


    然而现在，他左手计算器右手量角器、甚至连查题app都翻了出来，就为了在半小时内写完这套卷子，发到论坛上，提高自己的排名。


    更不用提，桌面上一堆已做完的卷子，宣告着一天的战果——韩杰感觉自己一年刷的卷子，都没今天一天做的多！


    就在他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同桌发来一条信息：


    [兄弟，你有语文基础卷XV版的答案吗？]


    韩杰现在一看到基础卷三个字，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会选语文卷子做？”


    语文卷虽然没有理科那些变态的计算题，但是有作文啊！


    全套加作文写下来，就算全都是乱写，也比其他科要多花不少时间。


    同桌：“……！！！你说的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韩杰：“这不是基础常识吗？”


    同桌思考片刻：“我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初中因为解不出二元一次方程，被老师骂的时候。”


    “当然，后来老爸花钱把我送进圣协，我就再也没解过二元一次方程了。唉，谁能想到，居然还有为刷题秃头的一天。”


    “不说了，论坛那个憨批又来挑衅了，一天只做了三套题也敢和我叫嚣？切，劳资就算做语文卷都能吊打他，刷题去了拜拜。”


    韩杰：“……”


    确定了，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


    宋瑗刷完一套数学练习，刚掰两下手腕，得分与错题就在卷面上被标得清清楚楚。


    在一本成精的《五三》上刷题，就是有这样好处：一键自动批改，生成错题本，甚至连抄题的时间都省略了。


    集“全科目题库”“全科目知识点”“无限存储错题本”“智能辅导在线督促”于一身，简直是现实世界里，当代学生的梦中情书。


    宋瑗翻着错题，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解墨，今天你的能量有增加吗？”


    她抬起头，眼睛明亮。


    解墨知道，宋瑗指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今天全校一起做题的结果。


    没错，今天让整个圣协为之哀嚎，足足上千版本的试卷，全部是从《五三》题库中生成的成品。


    解墨如实回答：“有一定效果，但那些学生不是我的绑定者，答题质量敷衍，大部分题都在抄蒙，因此我获得的能量很有限。”


    宋瑗扬起嘴角：“没关系，这只是个开始。”


    从她意识到，自己刷题和学习，可以为《五三》提供大笔能量开始，一个大胆的计划就出现在脑海：


    如果她自己刷题可以，那么，让狗血小说其他角色也一起来刷题，是不是也可以增加《五三》的能量？


    狗血小说里，学习一词基本是不存在的。所有角色存在的意义，都是为了烘托男女主分分合合的校园虐恋。


    而如“宋瑗”一干单蠢的反派炮灰，不是在做恋爱工具人，就是在做工具人的路上。


    从这一角度，如果能让所有人都开始学习，本身就是对狗血剧情线的巨大改变——甚至是在动摇狗血小说的根基！


    试问，一个天天朝五晚九、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在应试教育的毒打下心如磐石的高中生，怎么可能有时间天天盯着男女主恋爱，还有心思搞事？


    有这时间多做一套题不好吗？


    “古人说，读书使人明智。”


    宋瑗深呼一口气，“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名人名言寄予厚望。”


    严格来说，炮灰角色们没有自我，除了狗血剧情的控制，也和环境脱离不开干系。


    圣协就像一个天圆地方的笼子，把一群尚未认识世界的孩子扣在里面，富二代的生活就是吃喝玩乐，穷学生的生活就是被欺负，单调死板的循环。


    但正常的世界中，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性格、爱好、梦想和期望，而不是浑浑噩噩，在别人的故事里充当背景板。


    如果他们意识不到这个世界不止眼前的狭窄，就永远不会成长。但宋瑗又不可能给所有人托梦，说你们都只是一本狗血小说里的反派炮灰，请连夜抗车站跑路。


    如同一锅架在火上慢慢煮熟的豆子，仅凭宋瑗一个豆子，怎么也跳不出狗血小说这锅汤，最多也就是让味道变得咸或淡一点。


    但狗血小说死也没想到，宋瑗跳到一半，忽然决定不跳了。


    她要掀翻这口锅！


    大家都在学习长河里激流勇进，凭什么就你在河边拿我们炖汤？谁还不是个想发芽的豌豆了？


    解墨：“……继续提高比喻能力，可以写进作文素材。”


    宋瑗想了想，“多谢？”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勾起嘴角，噗嗤一笑。


    =


    圣协以往的考试，根本无人在意成绩，哪怕贴在校门口，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这次开学考的成绩，不仅在学校网站、论坛等地方公示，各个教学楼也都安了立牌，确保进出的学生一眼就能看见。


    当然，这也是宋瑗的“建议”。


    不少拖着两个黑眼圈的学生走进教学楼，一看见考试排名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不会忘记，昨天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被迫做了一整天的题——还不是因为没考过宋瑗！


    “我说韩梅梅，你和李雷不是英语成绩很好吗？怎么这次一个一百零一名，一个一百零二名啊，你们要是再往前几名，不就把宋瑗给挤下来了？”


    被提到的女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考了两百多名的人，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也有人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


    “你们看论坛了吗？昨天更新的那个刷题排名。”


    因为昨天莫名其妙兴起的攀比风气，论坛上晒自己刷题速度的越来越多，最后干脆有人整合了一个排名，专门记录。


    “让我看看……卧靠！第一名做了19套？？？他昨晚不用睡觉吗？”


    话音未落，看手机的几个同学就被直接撞开，冯妙妙一行昂着头走进来，不忘记嗤笑：“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蠢吗？只要有钱，这种卷子还不是随便做。”


    被推的人敢怒不敢言，过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就是第一名？”


    冯妙妙撩了撩头发：“没错啊，花点小钱就能完成的事，也值得你们比来比去。”


    她昨天找了几名外校的学生，花钱雇他们做卷子，一晚上就刷到了19张，估计这两天就能把一百张全部写完。


    当然，冯妙妙才不会承认，她也是看到论坛后，被激起了攀比欲，才临时找的人。


    见其他人面面相觑，冯妙妙就舒服多了，仿佛也借此能将宋瑗定的所谓“惩罚规则”踩在地上，和小团体一起，将自己做题的肆意讥笑了一顿。


    嘲笑完，冯妙妙一甩头发，正好见到慕容寒等人走进来，立即扬起自认为十分娇美的笑容：


    “慕容少爷，我已经把那些碍事的卷子处理掉了，要不要帮你们也搞一下？随手之劳而已。”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惊呼：“快看论坛的新公告！”


    紧接着，人群中就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冯妙妙犹疑地拿起手机，笑容立即僵在脸上。


    [经过对已提交的试卷进行检测，有以下47名同学，通过他人代写、胡乱涂抹等方式，严重违规，现将已完成任务量清零，总惩罚增加百分之十。请大家遵守规则，愿赌服输。]


    慕容寒一言难尽地抬眼：“你要帮我们，增加惩罚量吗？”


    冯妙妙：“……”


    =


    [我服了，宋瑗到底是什么神仙、既能搞出这么多卷子、又能瞬间辨别出代写？]


    [这不是绑架了出题组，这是吃了一个教务局吧？]


    [同桌昨天刚和我炫耀，他让校外学弟帮写了十张卷子，现在又哭成煞笔了。]


    经过几天的各种尝试，圣协学生终于认识到，宋瑗的惩罚是不可更改、钻空子、甚至浑水摸鱼的。


    哪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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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逃课，每日份的卷子也会雷打不动送到手里，完成情况即时更新，一个也逃不过去。


    在一片唉声叹气，甚至是咸鱼等死中，也有人在好胜心驱使下，不断爬论坛里的刷题排名，你争我赶，谁也不愿意放弃。


    于是一周之后，新的重磅消息引爆。


    “有人完成100张卷子的任务了！”


    教室内，面对桌子上的信件，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清瘦男生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按照家境划分，他在学校里也是属于底层的平民学生，打赌也是抱着吃瓜心情不小心参加。


    一开始努力做卷子，只是因为发现，这样在论坛上，会有人表达羡慕和夸赞，还会有人狂吹彩虹屁，只为了拿到他的答案。


    在圣协，他从来都是被忽视、欺负，无人在意的存在，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


    因此哪怕是匿名论坛，他也抱着微妙的欣喜，开始努力刷题，只为能得到一句称赞。


    ……结果没想到做的速度太快，竟然直接把一百张都完成了。


    公告和信件直接送到班级里，现在全校都知道，论坛里速度最快的记录就是他了……


    男生扶了扶眼镜，手指微微发抖，不敢拆这封信。


    一直以来，受到的对待，让他害怕宋瑗也和其他“贵族学生”一样，对他这种普通人嗤之以鼻，甚至会轻而易举就否定他的努力。


    万一他打开信，里面的内容是嘲笑，或者直接让他重新写，该怎么办？


    四周有窃窃私语和讨论声，还有人问他的名字。男生越来越紧张，脸也憋得通红，慌乱无措。


    最后，他几乎是憋着泪花，把信封打开——


    一张精致的海蓝色卡片，从里面落了下来。


    和卡片一起的，还有简短的一行字。


    [恭喜你，成为自习咖啡室第一名会员。现有会员额度1/100。]


    “？？？”


    “！！！”


    顿时，不仅是收到信的男生愣住，吃瓜的同学也一片哗然。


    宋瑗的自习咖啡室临近建成，第一个邀请的人竟然不是慕容寒，或者F3里的其他人，而是一个平平无奇、毫无姓名的普通平民学生？


    “……所以，为什么我第一个邀请的人，一定得是某个有钱有势、不学无术、除了横行乡里什么都不会的豪门学生？”


    宋瑗暂停耳机里的英语听力，在日常学习计划表上打了个勾，才慢悠悠开口，


    “鉴于这是自习室、不是游戏厅，我想邀请的同学当然也是想要学习的，有什么问题吗？”


    与此同时，有钱有势·不学无术·横行乡里，并正坐在教室斜后侧，对着空白试卷皱眉的慕容寒：“……”


    季凉懒散地翻了个页：“有的人现在已经对自己被diss这件事，感到习惯了。”


    慕容寒：“闭嘴。”


    下课铃响起，慕容寒依旧保持着抱臂的姿势，目光沉沉盯着卷子。


    教室内，不少同学以为慕容寒少爷又要生气，偷偷讨论的同时火速跑离“战场范围”，生怕被注意到。


    无论是被慕容寒迁怒，还是惹到能一脚踹碎黑板的宋瑗，都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果然，两分钟后，慕容寒忽地起身，慢腾腾到了宋瑗椅子后方，双手插兜，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冷气。


    霎时间，班级八卦群消息疯涨。


    [世纪大战即将再度爆发？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慕容寒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他会制止宋瑗荒谬的行为吗？我宁可天天被冯妙妙嘲讽，也不想再做卷子了呜呜呜]


    [插播一条，有人能帮忙看一下这道英语题吗？我真的不会做。]


    [楼上，那是化学题。]


    [……总之，黑板，危！]


    相比聊天群，现实中的教室却十分安静，尤其是宋瑗所坐的后排。


    宋瑗头也没抬：“有何贵干？”


    慕容寒声线低沉：“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呵，与其用这种迂回的方法，不如用实际行动……”


    “说人话。”


    “这题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