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里脸上失去了血色，那些不断刺激抓挠着他的心的念头，就像胀大到极限的气球，被针轻轻一碰，啪一下爆了。


    少年成为英雄拯救世界的丰满妄想下，是无能弱小的骨感现实。


    “而且这种拼命想承担别人生命的想法相当危险呢。”五条悟抬手按在灯里的脑袋上，窗格的阴影斜在他脸上，灯里发现那张总挂着嬉笑的脸其实有着锋利的轮廓，“如果某天发现那些东西并不值得承担，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哦，就像……”


    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五条悟空蓝的双瞳有一瞬失去了焦距，似乎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向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好了！今天的假想话题到此结束！”五条悟突兀地结束话题鼓起掌来：“牛肉三明治很不错欸，要再来一份吗？”


    灯里沉默了一下，抬头认真的问：“五条老师，要怎么样你才会相信世界循环呢？”


    “我吗？”五条悟盯着灯里深深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那我告诉小灯一个我的秘密吧，你可以告诉下一个循环中的我。”


    他抬手勾下了眼镜，不像真实存在的眼睛完全露了出来，轻颤的睫毛像覆了一层雪，环绕着倒映着天空的冰湖。


    “我的眼睛，有一只看不见哦。”他轻声说，“至于是哪一只，”他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橙汁：“下个循环里再告诉你。现在，跟我说说世界循环的故事吧。”


    灯里呆了一会，眼泪吨吨吨就流下来了，嗷嗷哭着扑向了五条悟。弄倒了桌上的杯子，橙汁洒了出来，周围的人都惊诧的看过来，服务员走过来又犹豫停下，灯里完全没注意，只紧紧抓着五条悟胸口的衣服哭得十分伤心。


    “啊请收拾一下，不用担心。”五条悟微笑着对服务员说，手掌按在胸口的脑袋上揉了揉：“小灯很爱哭啊，惠上次训练腿骨断了都很坚强的自己去找医务老师呢，喝一杯巧克力牛奶吗？”


    灯里抽泣着回答：“呜呜呜要！”


    服务生收拾了被弄糟的桌面，灯里坐回原位捂着脸不肯抬头，居然在大庭广众下抱着五条悟哭得超大声，没脸做人了嘤嘤嘤，感觉好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啊救命！有没有时光机能给灯里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透过指缝观察送来牛奶的服务生离开，灯里才小心翼翼抬起头，在五条悟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你说的那个怪物，能再仔细形容一下吗？”五条悟若有所思的问。


    “黑色的，很庞大，”灯里一直避免想起死亡时的情景，每次想到就感觉胸口破了个大洞，有风呼呼往里面灌，胳膊上已经跳起了一粒粒小疙瘩。“整个学校都被那怪物身上涌出的黑泥淹了，黑泥里全是眼睛。”


    他打了个颤，无意识的搓了搓胳膊：“不停在说答案让我看一眼之类的。”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很像那种学渣在考试周的怨念实体化。”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啊了一声，紧接着又问：“怪物出现在学校的时候，你知道惠在哪里吗？”


    “在殴打隔壁区的不良？”灯里挠挠下巴想了一下，“我记得他们约的时间，惠应该提前交卷离开学校去赴约了。”


    五条悟：“……”


    虽然还搞不清小灯所谓的世界循环是什么，但这个怪物……根本就是咒灵吧？


    “好了，用餐时间结束了。”五条悟一根手指转着墨镜，六眼将栗发少年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咒力存在的痕迹，他将墨镜戴好，“我有事要先走啦。”


    “就……就这么走了？”灯里语气惊疑不定，“我刚刚说了很了不得的事啊！”为什么你反应这么冷静啊！身为人类的好奇心呢？


    “既然世界陷入循环，那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再见吧。”五条悟无所谓的说，挥了挥手说：“而且说不定今天会有凹凸曼出现拯救世界和小灯哦。”


    与灯里告别后，五条悟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情，“学校……我记得是在这个方向……”


    黑色身影骤然一闪，下一瞬出现在了浦见东中学的上空，俯视着整座学校，周围的大片地区也尽收眼底，乐高玩具一样的楼房，来往的人比蚂蚁还小：“什么啊，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给一年级学生练手都不够。”


    甚至连术式都没用上，隔着墨镜，被苍蓝眼瞳扫过的地方，还未成型的咒灵尖叫着逐渐扭曲，最后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世界循环吗？”五条悟摸着下巴，“好！就用这个理由翘掉这次的任务报告好了！”


    ……


    灯里愁眉苦脸坐在教室等待考试开始，领座大田城刚准备向他推销盘星教，他提前一步掏出了手机，向大田城展示手机中的盘星教app。


    灯里：没想到吧·jpg！


    “没想到千枝你也信盘星教！”大田城用一种同道中人的惊喜目光看着灯里，他勾着灯里的脖子，“既然这样，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灯里：……妈的智障！


    “既然是兄弟，那我可就要关心关心你了，有什么烦恼吗？我看你今天上学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


    灯里幽幽看着他，这个形容精准的戳中了他此刻的内心，眼泪差点就又下来了，可不比上坟还沉重吗？如果不是为了能把津美纪抢救出去，说什么也不会再踏进学校一步。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你已经加入了我们盘星教大家庭，就都不是问题了！”大田城拍拍灯里的肩膀，用一种非常梦幻的语气吧啦吧啦开始吹盘星教的教主：“只要诚心向教主祈祷，教主会帮你解决一切困难的。”


    最后总结了一句：“就像父亲一样可靠，我爸爸也是这么认为的。”


    灯里：“？？？”


    你们这家庭关系略乱啊！这已经不是普通封建迷信的程度了吧！灯里非常熟练的再次举报了盘星教，同时为自己即使陷入无限循环也依旧保持着新时代好少年的优良作风感到自豪。


    考试开始后灯里面对每一道题闭着眼都能写出正确答案的试卷叹气，大笔一挥在姓名一栏写下了千枝·奥特人间体·迪迦好帅我爱他·灯里，还在末尾加了一只流泪猫猫头，贴切的表达了他此刻的心情。


    然后开始瞎几把乱写。


    在每一个选择题的空里全打上勾，填空题全选c，阅读理解问小明为什么不喜欢西红柿，答因为他觉得西红柿有一股番茄味，最后在要求写校园一景的作文中洋洋洒洒盘点了学校里秃头的老师们，顺便按照光亮程度来了一个‘点亮校园’排行榜。


    写完后看了一眼时间，留下试卷迈着潇洒的步伐，在老师同学的注视中头也不回离开了教室。


    灯里以‘不好了惠被打成重伤生命垂危快跟我走’为借口成功让津美纪扔开试卷离开了教室。


    伏黑津美纪焦急的跟在灯里身后，追问伏黑惠的情况：“已经送到医院了吗？”


    灯里胡乱点头：“没错已经在医院，快跟我走！”


    “可是灯里，”连续跑下几层楼呼吸不稳的伏黑津美纪慢下脚步，带着一丝狐疑：“走那边的楼梯更快吧？”


    “来不及解释了，总之先跟我走！”灯里拉着伏黑津美纪一路狂奔，迅速找到了目标--警报器。


    由于地震频发，日本的每个学校里都有警报器，与紧急地震速报系统联网，在气象厅监测到地震后发出预警警报，每个学生从小学开始就学习各种地震逃生知识，每年还有逃生演练，警报响起后会在最短时间内停止教学活动离开教室逃到空旷安全的地方。


    “等一下灯里！你要做什么？！”在伏黑津美纪震惊的目光中，灯里弄响了警报器，然后抓着她迅速逃离了现场。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被拖着跑到校门外，伏黑津美纪甩开灯里的手，看着不断有离开教室的学生聚集在楼下操场，又急又气：“今天是考试日啊！这种恶作剧太过分了！会被退学的！”


    更让她生气的是，被指责的人一点也没有后悔害怕的迹象，反过来劝她冷静一点。


    “津美纪你每次都是这么说，你很快就会明白了。”灯里深深叹了口气，“其实五条悟说得没错，我没办法成为凹凸曼拯救所有人，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灯里……”伏黑津美纪发觉小伙伴精神似乎不太正常，她在脑子里飞快盘算：“记住，保持住这个状态，特别是在老师面前。”


    以学业压力过大精神异常才做出这种事为理由，争取休学而不是直接被退学，一段时间后再找机会重新回到学校。


    “谢谢你津美纪，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没必要了。”灯里低头看手机，“时间快到了。”


    伏黑津美纪目光里充满了茫然，看着灯里闭上了眼睛，嘴里说着什么不想再看到地狱下一个轮回见，搞得她也莫名紧张起来。然而等了好久，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什么也没有发生，聚集在楼下的学生们嘻嘻哈哈吵嚷着，秃了半个脑袋的教导主任已经在人群中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叫嚣着是谁搞的鬼。


    灯里缓缓睁开眼，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超时了！以往这个点学校已经被怪鱼淹没了，现在学校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世界恢复正常了！


    灯里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津美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