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盼坊起初招人时汤禧就说过，他只是四处游历，随时可能会离开，没想到这么一待也待了许久。


    见岳华绮是真的在安慰自己，怕他想不开，汤禧无奈地点点头。


    “虽然离开是注定的，总有一天家族的人会把我带回去，但我还是想珍惜所有待在沉盼坊里的时光。”


    没注意到汤禧的神情，岳华绮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他。


    当时听洛娘她们一说，岳华绮就想起此前有一回在铺子里，汤禧也犯过这毛病，她便准备了一个香囊。


    “这个有安神舒心的作用，不知对你有没有效果，可以试试。”


    汤禧接过香囊放进怀里收好，笑着道了谢，忽然将话题引到了陆川身上。


    “你还记得在鬼市那时候吗？我还以为你和他是一对，后来发现你们还不是那样的关系。”


    不知道汤禧想说什么，岳华绮只觉得他的语气和之前不同，只尴尬地笑笑。


    “我留下来，不仅是觉得这里让我有了家的感觉，也是因为我……其实在你摘下面具的时候……”


    “华绮，汤禧，怎么在这儿呢？”


    岳华绮心里一紧，听他这没讲完的话顿感不妙。


    幸好洛娘此时打断了他。


    原来是巧叔他们刚从夜晚的集市回来，给大家带了些小吃，正招呼着大家一起去前厅分来吃。


    “我们也快去吧。”


    汤禧没再留住她说些什么，转身放好口弦，又默默拿出样东西系上。


    然而来到前厅，却发现陆川也在。


    巧叔说是与他在集市上偶遇的，顺便同他一道回来。


    陆川拿了一串小吃笑着递给小跑来的岳华绮，让她慢些。


    可见到姗姗来迟的汤禧后，他却停了动作。


    他腰间系了一个显眼的香囊，无论是针脚缝线还是风格样式，都与铺子里统一制作售卖的不同。


    倒很像许久之前岳华绮在桃花镇上送给他的那个。


    想到这里，陆川的面色忽然冷了下来。


    这日过后，接连好几日岳华绮都没怎么见着陆川。


    他晨起出门早，夜里回来得又迟。


    听程霖说，或许是宫里事务有些多。


    可岳华绮却不太信。


    明明宫里那些事陆川从来都是能避则避，文帝也常常是吩咐陆宣和陆淮去做。


    她总觉得陆川是刻意在躲着她。


    这日沉盼坊来客有些多，忙得有些迟。


    岳华绮收拾完东西一路快走回到府上，想找陆川谈谈。


    在门口恰好遇见程霖，他说今日陆川离宫早，竟比她先回府。


    路过书房，里面漆黑，难道是在寝屋？


    又一路来到陆川的寝屋门口，里面有些微弱的光亮。


    也不知他有没有入睡，岳华绮轻敲了几声门。


    没有回应。


    难道是睡了？


    可灯还没有灭。


    岳华绮秉着进屋灭了灯就出来的心思，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可走进去后，借着微弱的光亮却发现寝屋里空无一人。


    她微微皱了皱眉，正想转身离开时，注意到陆川的枕边有个东西露出了半个角，看上去有些眼熟。


    走上前去凑近一看，竟是一个蓝色花纹的香囊。


    是在岭关时候她亲手制作送给陆川，助他安神入眠的那个香囊。


    陆川竟还保留着，甚至始终将它放在枕边。


    岳华绮心里一颤，轻手轻脚地将香囊放回原位，走出了门，恰好遇上府里的下人。


    听府里下人说，陆川喝醉了，一个人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嘴里好像还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现在夜里天气凉，趴在石桌上可能会着凉，岳华绮匆匆起身小跑向院子。


    谁知一个转角就撞上了来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陆川急忙挽住了她。


    “你这么急着，去做什么？”


    “没什么。”


    看着陆川有些迷糊的样子，她忽然觉得有些新奇。


    “是不是要去，去找那个人？我不想你去。不要去找他好不好？”


    岳华绮一下愣住，陆川今晚好像变得有些奇怪，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什么那个人？


    “哪个人？我是来找你的，听说你喝醉了。”


    陆川一听心生几分欣喜，嘴上也意外诚实得很。


    “真的吗？我没有喝醉，我只喝了一点点。他总看着你，总在你身边，你也送了他香囊吗？”


    陆川此刻的眼神看上去水灵灵的，又带着急切，岳华绮不禁看得入了神。


    看来他说的是汤禧。


    “送他香囊是因为他的身体原因，而且，铺子里有很多香囊我也有做呀，这么说岂不是很多人都有？”


    陆川垂眸，微微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你，是不是吃醋了？”


    岳华绮双手背在身后，看向陆川。


    “我没有。我只是这样觉得不好。不是你不好。”


    岳华绮见陆川是真的醉了，心里起了几分逗弄的意思。


    “那是谁不好呢？为什么他总在我身边，你就觉得不好呀？”


    陆川看着岳华绮映满笑意的脸，眼里朦胧了几分，又将脸转向一旁。


    “你取笑我。因为我不想你的身旁有其他惦记你的人，我想让你的眼里只有……”


    话还没说完，陆川便有些羞赧，红着脸止住了口。


    “那，是因为你惦记我吗？”


    一想到往常都是自己红着脸不知所措，看到陆川眼下这副模样，岳华绮也心生几分其他心思。


    或许，也是想借此知道那个答案。


    陆川听后仍旧没有转过脸，默默点了点头。


    岳华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到他这几日反常的态度，一个人吃醋生闷气，觉得有些可爱。“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说完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在陆川红红的嘴角边亲了一下。


    陆川的脸瞬间又红了几分，惊喜地转回了脸，盯着岳华绮的眼睛。


    岳华绮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也有些红了脸。


    “我，我刚刚喝了茶，嘴里应该没有酒味了……”


    岳华绮笑着点头，闭上了眼。


    陆川看她的模样，双手紧握她的肩，轻轻吻了上去。


    一触即分，可还没等岳华绮睁开眼，陆川又抚上了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说的没错，确实没有酒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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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岳华绮用完早膳后一直待在房中。


    想起昨夜的场面，她现下脸色还微红，忽然一下不知该如何与陆川相处。


    如今他们之间又算是什么关系？


    偏偏今日遇上沉盼坊每月的闭门休憩日，她还不能找借口去铺子里。


    要不要去开口问问？


    还是等陆川来找她？


    正这么想着，云蝶敲门进来。


    “小姐，陆公子说，他在后院。”


    云蝶虽说尽力忍住笑意，但还是难掩脸上欣喜。


    岳华绮一下便紧张起来，攥了攥衣角，起身前往府中后院。


    陆川在后院种了各样花卉，如今秋菊和山茶开得正盛。


    后院花香不浓，凑近细闻才有淡雅清香。


    这还是岳华绮住进来后第一次来此，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番景象。


    直直望去，那人身穿浅青色衣衫，背身正襟，连发丝都没有一丝凌乱。


    岳华绮悄悄上前，本想突然拍他一下。


    可陆川早已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她刚伸出手，陆川便转过身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与昨夜不同，如今没了昏暗的夜色，彼此之间看得更加清楚，心思更加明了，无处掩饰。


    直视彼此，此刻也没人想再避而不谈。


    “华绮。”


    “嗯。”


    岳华绮专注地看向认真开口的陆川，眼下他没了过往一贯的从容，反而有些紧张。


    昨日醉酒，虽说坦白了心意，但在他看来却还不够。


    “齐延曾问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当时我没有回答他，因为那时的我还看不懂自己的内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了解你，也开始了解它。”


    “从前我觉得，纵然往后孑然一身也未尝不好，那样除了自己，我便不会有其他顾虑。可若我不忧不惧，只怕我也难喜难乐。”


    “遇见你后，我想，不忧不惧也不过如此。华绮，我想告诉你，我心悦于你，也想与你一起走至往后。”


    陆川今日起了大早，在屋中收拾许久，这是来的路上听下人们说的。


    现下听到他如此一本正经地表达心意，岳华绮明白这对过往情感内敛的陆川来说，是下了决心，也是真心实意的。


    陆川说完，紧张地握紧双手，手指慢慢摩梭，等待她开口。


    她会答应吧？


    岳华绮没有过多的思量，因为她心里清楚，她也早已心悦于面前之人。


    是藏于点滴中的波澜，是多次下意识的举动，也是她内心的选择。


    “陆川，我也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与过往的你相似，曾经我也做好了一个人走下去的准备，因为独处与孤独对我来说已不是难事。”


    “但在长久与你的相处中，我却对分离和错过产生了惧怕。也对余生能与另一个人携手相伴，分享喜乐忧伤的生活产生了向往。”


    “而那个人，也只能是你。”


    两人相视一笑，这些心里话如今对他们来说，都不再难以宣之于口。


    反而无比想让对方知道。


    陆川张开了双臂紧紧拥住怀里这个他心念了许久的人。


    岳华绮也双手环上了他的背脊，抱住了面前这个她装在心里许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