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是汤禧没错，可他又何时跑到南垣崇都来了，甚至还要来岳家的铺子里帮工。


    岳华绮一头雾水，“你是来应招的？”


    汤禧双手放于背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行走江湖不易，如今想暂时找个地方歇下来，顺便养活自己。虽说我不懂香料，但我与蛇虫一同长大，嗅觉非常灵敏，这算长处吗？或者我算术也不错，你可以考考我。”


    这么见了三十来人，汤禧确实是其中为数不多有些能力又靠谱点的人了。


    岳华绮敲定了名单，选择了汤禧与另一位女子，并为他们在后院各自安排了住处。


    接下来的几日，岳华绮都亲自盯着铺子布置，将女子喜爱的面脂、手膏按香味分类摆放，将香丸、香包这些放在另一边。


    还为客人准备了不同味道、留香持久的独特香纸。


    汤禧、云蝶和铺子里其他几个帮工早上跟着巧叔熟悉简单的制香技艺，午后边和岳华绮学包装，边听洛娘讲医术知识。


    用了晚饭，再熟悉算账、记账，这些日子过得都充实得很。


    不久沉盼坊便开业了，门口聚集着路过的百姓，岳华绮揭下牌匾上的红布，放起鞭炮。


    到铺子来的客人大多是抱着好奇之心，崇都几乎没有香铺，更别说开得这么大的香铺了，无论买不买，许多人高低也会进来瞅一眼。


    “汤禧，包一下这两个。”


    “马上，我这包完就来。”


    “台子上的皮纸和香纸都快用完了。”


    “我来拿。”


    或许是因为早晨光临的客人回去后与街坊邻居分享了西街有家香铺开业之事，午后铺子里来的客人不少。


    前厅人手不多，大家前前后后又是理东西又是为客人介绍，忙得分不开身。


    岳华绮转身去拿包装用的皮纸，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掌柜，这些结账。”


    岳华绮欣喜地转过身，见陆川满脸笑意地看向自己，“你怎么来了？”


    “香铺开业，你也没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只能不请自来了。”


    陆川自然地接过岳华绮手中的皮纸，熟稔地将方盘中的东西包装好后结了帐，与汤禧对视一眼后浅浅点了头。


    “这几日太忙了，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过来。”


    陆川来后帮着收拾也忙了一会儿，眼看已黄昏日落，岳华绮便邀请陆川一同留下用饭。


    今日巧叔下厨，做了一桌玄州特色菜，开业生意还算不错，大家小酌几杯，吃得也畅快。


    收拾完，店里人有的早早去休息，有的上街闲逛，岳华绮和陆川都没有饮酒，但也借着外面凉爽为由一道出去散步。


    “多谢你今日又是来照顾生意，又是帮忙的，辛苦了。”


    到南垣后，岳华绮与陆川各忙各的事，算起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不会，倒是你看着有些累了，这段日子很忙吧。对了，汤禧怎么……”


    身后忽然跑来追逐打闹的几个孩童，没看着路差点撞上岳华绮，陆川拉着她的手臂往自己这里带，连忙扶住了她。


    虽说没有饮酒，明明之前也靠得这么近过，岳华绮却还是觉得自己莫名脸红得有些不自在。


    “你刚说什么？”


    陆川松开了手，两人继续向前慢步走着。


    “我想问，汤禧怎么也来了南垣，还到你的铺子里来帮忙了？看上去，现在他和你还挺熟的。”


    不免想起刚进店时两人忙碌着配合的样子，陆川忽然觉得心头一酸，却依旧装作云淡风轻地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岳华绮仿佛没察觉到他话里带着的不对劲，只解释道，“他说恰巧游历至此，正好铺子里缺人，他合适便让他来了。”


    “嗯……”


    “怎么了？”岳华绮歪头瞥向不语的陆川，只见他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宅子。


    “恰巧，父皇赐我的府邸也在这里。若是得了空，可以来坐坐。”


    天气渐渐炎热，蚊虫多出没，众人皆苦于被其叮咬难耐，沉盼坊也不例外。


    岳华绮在后院扇着扇子，翻阅古书。


    开业之潮过去后，铺子里生意不温不火，周边的百姓买得差不多了，每日客流都较为固定。


    不知是谁放了一本关于烹煮的书在这，岳华绮拿来随手翻了翻，注意到上面写着一道消暑菜肴的制作方法。


    接着又翻开另一本记载各类植物的书册，她托着下巴拧着眉，叫来了洛娘。


    “洛娘，你说这薄荷叶清凉，似乎还有驱蚊功效，既然能用来做菜，那能不能加到香囊里去？”


    洛娘坐在一旁仔细回忆，点了点头。


    “应该是可以的，我此前在古籍上见过有人用薄荷叶来制香，不过不太常见。若是要用来驱蚊，怕是还不够，不过可以加入一些别的香料，效果会更好。”


    “那我们试试吧。”


    在崇都这个不常见香料制品的地方，既能让人感到清凉又能驱蚊的香囊定能吸引来一大批客人。


    而其他大街上的百姓自然也有同样的烦恼，到时候便不愁名声传不出西街了。


    烈日当空，沉盼坊门口，汤禧搬来几张木桌。


    岳华绮与云蝶将香囊与薄荷叶摆在桌上，还放了一盘研磨混合好的香料，坐下开始扇风。


    汤禧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过路的百姓注意到他们，走近两步闻到一股令人清凉舒爽之味，好奇地上前询问。


    岳华绮指着薄荷叶与一旁的香料，为其介绍，“可挂在身上，也可挂于床头，此香囊清凉驱蚊，乃夏日必备良品。”


    围着的百姓越来越多，拿起闻闻频频点头，纷纷开始询价。


    “掌柜的，真能驱蚊吗？”


    “对呀，闻着是不错，这蚊虫可太折磨了！”


    口说无凭，岳华绮早已料到此状，便招呼汤禧端出一盘整齐摆放的小香囊。


    “若是想买的，今日可低些价钱直接购入，若是想再观望一下，这些小香囊各位可以拿回去试用，满意再来买便可。”


    听到此话，更多人相信这香囊或许真有用处，不少人当即就买下，也有不少人领了香囊回去试用。


    “真能行吗？不收银两就直接送予他们？”


    汤禧将桌子搬进铺子，转向岳华绮。


    “信不信的，过几日就知道了，你做这些忙了一早上，快去后院休息吧。”


    与此同时，这炎炎夏日状况百出的邕都也让文帝犯了难。


    朝堂之上，文帝紧紧皱着眉，厉声呵斥，“邕都春夏持续旱灾，为何现在才报？”


    “禀陛下，邕都春来旱灾并不严重，起初微臣以为到了雨季变好了，没成想丰西渠年久失修，导致灌溉不足，所以……”邕都郡守颤颤巍巍不敢抬头。


    “所以就一直压着不报？邕都离崇都这么近，旱灾到现在才让孤知道，那离得远的州郡闹灾荒岂不是要明年才报上来？邕都是谁的辖地？”


    底下鸦雀无声。


    李公公见状上前提醒，“禀陛下，是先太子。”


    邕都毗邻崇都，原是先太子陆咏的辖地，由于其常年频发小型灾害，陆咏亡后便成了一块烫手山芋，无人接手。


    文帝一览众人，开口下令，“陆宣，你到邕都去赈灾，顺便监修丰西渠，办事不利孤便唯你是问。”


    “儿臣遵旨。”


    “陆淮还在为太后祈福，祈福之期未到，便不让他提前回来了。哲儿，康州那里你多上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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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州则是陆哲的辖地。


    “陆川。”


    “儿臣在。”文帝一点陆川的名，朝堂上许多人都纷纷向他投去目光，包括站在一旁没有好脸色的陆哲。


    此前陆川从不站上朝堂，自新陈之行回来后，文帝便下令让他上朝。


    “你负责处理到崇都来的灾民。”


    没有更多交代，这是文帝交给他办的第一件事。


    “儿臣遵旨。”


    陆川退回到陆宣身边，注意到陆哲正上下打量自己，摇了摇头不屑地挑眉。


    而他的目光转向陆宣时却瞬间收敛了虚假的笑意，仿佛像看仇人一般。


    没几日，果然如岳华绮说的那样，沉盼坊门庭若市。


    不仅是西街的百姓，其他大街上的百姓也慕名而来，纷纷要买香囊，有的说要给家里人都买一个，又有的说着要拿去送礼。


    岳华绮不仅让铺里人备了香囊，还备了同种香料制成的其他成品。


    铺子里人挤人，包装处的帮工都忙得空不出手。


    沉盼坊里还划了一块地方，供客人自行挑选想要加入的香料，可自行体验制作过程。


    不过这里的百姓大多不懂制香，且不太了解有些原料间会相克，洛娘便在一旁亲自指导。


    有些百姓看了感兴趣，排起队体验，前厅也不再那么拥挤。


    汤禧搬来一袋袋货品，擦了擦汗问道，“为什么要开放这个？”


    “驱蚊的香囊也只会在夏日卖得好，若是要长久经营下去，总要想点新花样吧。”


    岳华绮帮着摆东西，见袋子里的香囊比前几日他们备的要多得多，又看到汤禧眼下的青黑，猜测道，“你不会这几日夜里也在赶工做香囊吧？”


    汤禧听了即刻转过头佯装打包袋子，随口回道，“那个，我就是怕生意太好卖光了。”


    明明那日还在怀疑。


    不过岳华绮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今日客人多，搭了几句话就继续去忙了。


    汤禧收拾完东西去一旁照了一眼铜镜，摸摸自己的眼下，抿了抿唇。


    忙活了一整日，铺子可算是打烊了。


    岳华绮没多休息，吃了点简饭，拿着香囊一路到了那日陆川指的宅子门口。


    来开门的是程霖，大概是陆川提前知会过他，岳华绮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这里比她住的地方要大得多，也更为气派。


    岳华绮跟着程霖来到书房门口，程霖头也不回地立马离去，岳华绮轻轻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的声音稍带些沙哑。


    她推门而入，走至桌前，见陆川正皱眉看着手中的册子。


    注意到进来的人并非程霖，陆川抬头对上了岳华绮的视线，眉眼放松了些。


    “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川见岳华绮一脸神秘，手背在身后拿着一袋东西。


    岳华绮将香包拿到桌上，“这是铺子里新推出的驱蚊香包，如今这么热，想来你府上也没有这些，就拿了一些来送给你，可以分给府上人用。”


    陆川拿过一只，放于鼻下闻了闻，满意地看向岳华绮。


    “很好闻。这样的好东西铺子里也紧俏吧，你拿了这么多来不要紧吗？”


    “不打紧，够卖。再者说，以我们的关系送你这些也没什么。”


    岳华绮低头整理袋子，没注意到陆川听到此话后勾起的嘴角。


    然而一抬头就撞上他故作好奇的神情，“我们的关系？”


    岳华绮忽然觉得他的语气竟带了几分狡黠，这人何时学坏了。


    她忙岔开话题，指了指桌上的册子，“方才看你面带愁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川敛起笑意，目光重新回到了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