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灯是冷光，带着手术刀的锋利感。


    莫提雅坐在长椅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只炸毛的小猫，眼神恐惧又警惕，恨不得竖起所有的毛，向这个强势的男人示威。


    宋延明想靠近，她偏过脑袋，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不要碰我。”莫提雅声音发颤，泪珠含在眼眶骨，紧紧抿唇，似乎是倔强地不愿掉下来，“我疼，我真的很疼。”


    她不是在说身体，是在说那些年，还有那些过去的伤，以及那个被夺走的孩子，被打碎的希望，被碾碎尊严，当成狗一样戏耍的经历。


    莫提雅蜷着腿，捂着小腹，像护着视如珍宝的东西：“我知道了，在你眼里，我永远都不如他们重要。”


    “你知道吗，我以前怀过一个孩子。是刘洋的。”她的声音突然断掉，“可是他让我打掉。他说那不是他的，说我不干净，说我不配生。”


    “那天我躺在手术室，疼得整个人被撕开。后来身体一直不好，月月疼得下不了床，医生说我以后可能是怀不上了。”


    “你呢？”莫提雅深吸一口气，终于肯转过头，看着宋延明，“你当初总是让我吃药，你说那样安全。可你知不知道，我后来身体被折腾成什么样？我那段时间，甚至因为你，得了性瘾。”


    她肩膀头子颤抖，气若游丝，“我只是害怕，我只是想抓住点什么……后来我怀了这两个孩子，我没有打掉，是因为，我已经失去过一个了。我不能再失去，他们是我的命。”


    宋延明按着她的肩膀，他的手随着她的颤栗，瑟瑟发抖。


    “宋嘉文就是在我最伤心的时候，再次伤了我的心。”莫提雅眼眶盈满泪水，“你现在又来跟我说脐带血，你们是不是都不拿我当人？都想从我这里抢走点什么？是不是我生的孩子，就不配我自己留着？”


    “没人要抢你的孩子……”


    宋延明双手盖住她的手，想解释，谁知莫提雅忽然尖叫起来。


    她推开他，缓缓缩成一团，却因为怀着孩子，只能像穿山甲那样本能把自己保护起来，双手死死护着肚子，“我知道了，你跟宋嘉文是一伙的，你们都想伤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们得逞。”


    他伸出手，却不敢碰她，只能停在半空，最终，他慢慢蹲下来，声音喑哑：“提雅，没人要抢你的孩子。没人会伤害你，两个孩子的命，你看得比什么都宝贵，我不会抢走你唯一的希望。”


    “所以呢？”莫提雅问，“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宋延明喉结滚动，莫提雅还在发抖，手掌抵在男人胸前，倔强地不让他更进一步，宋延明朝前靠一寸，她就往后缩一寸。


    莫提雅摇头，敏感的神经遍布身体，本能抗拒他的触碰，不要，别过来，不要碰我，我害怕，我怕……”


    宋延明心口一滞，手指头顿了顿，沉默良久，他刚想再次伸出手，莫提雅就拼命推他，用力地推着。


    “好，我不过去。提雅，看着我。”


    他的语气冷静到可怕，像是以旁观者视角陈述事实：“嘉文的事，容我想一想，你乖乖听话，别动了胎气。”


    莫提雅心脏闷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血液郁结在那里，进不去出不来。


    她目光呆滞，耳畔是宋延明压迫感极强的言语，但她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不停摇头，觉得眼前都是灰暗的，她孩子在摇篮里，拥有魔爪想伸过去偷。


    “我恨你。”莫提雅声线发抖，不敢反抗他，咬着牙，“我恨你们所有人。”


    宋延明缄默不语，他站起来，用大衣把她身体包住，随即弯下腰，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莫提雅身体失重，吓得立刻睁眼，慌乱中勾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哭成这样，你走不动。”宋延明抱得更稳：“我带你回家。”


    “不要。”莫提雅轻微挣扎：“我不回家。”


    宋延明打断她：“回我们的家。”


    夜色沉沉，医院外晚风微凉。莫提雅睫毛轻颤，平静地问了一句：“宋延明，在你眼里，我和孩子重要，还是他们重要？”


    宋延明依旧抱着她，手臂紧了紧，瞳孔一暗，他低下头，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沉稳有力的声音从上到下：“提雅。现在，我只看着你。”


    莫提雅怔住了，想继续问，但宋延明已经将她抱上车。


    “回家。”宋延明按下启动按钮，发动机轰鸣着启动，“你现在需要休息。”


    就在他准备出发，窗外两道人影快步走来。


    不远处，金胧的声音响起：“延明？”紧接着，一个更急的声音冲过来：“提雅！！”


    莫上桑脸色煞白，几步就冲到宋延明面前，“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哭成这样！”


    “哥……”莫提雅没有戴美瞳，傍晚的视野模糊不清，莫上桑身上的亮橙连帽外套却格外显眼，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黑色T恤。


    “你这孩子，回了国，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就知道找他。”莫上桑正想唠叨几句，突然看到莫提雅凸起的肚子，想说的话瞬间被压下去，最后只是别扭地挤出一句：“下车。”


    莫提雅瑟缩了一下，随即打开车门，笨拙地下了车。


    “哥，我在宋叔叔那里住，不想给你增加负担，你们还有小宝要照顾。”


    “你这是什么话？”莫上桑说，“你怀了孩子，还一个人扛着？我是你哥，你不找我找谁？”


    “我……”莫提雅又道：“不要告诉家里人，尤其是我爸妈。”


    “那你也不能生了孩子啥也不是啊！”莫上桑不忍心，但还是瞄了一眼妹妹的肚子，“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这样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瞒，他们问起来怎么办，难道你要这样没名没分跟着他吗？”


    “哥……”莫提雅抱着肚子，“可是他已经五个月了，不管多大的事，等我生下来再说吧，毕竟不差这一时半刻，对不对？你现在让他们知道，我就完蛋了。”


    莫上桑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他看着妹妹，又看了看宋延明，叹了口气：“你到底看上他啥了？人是帅点，可比你大二十岁，还是个离过婚的资本家，之前还有那么多情人，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就一头栽进去了？”


    “哥，别说了。”莫提雅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点疲惫。


    “我不说谁管你？”莫上桑停下脚步，看着她微隆的小腹，语气软了些：“你要是不走投无路，怀孕了没人帮衬，你嫂子能让我叫来吗？宋延明没有娶你，就还是个外人，靠不住。”


    金胧看了看宋延明，满脸尴尬，不敢插话，只能偷偷看宋延明的脸色。


    宋延明没说话，静静站着。


    双方剑拔弩张，金胧试探地问：“要不先等提雅生完吧？其实我哥他，心里挺在意提雅的，就是嘴笨……”


    莫上桑翻了个白眼：“委屈都受完了还说这个？不是自己家孩子就不心疼是吧！”说罢，他拍拍莫提雅肩膀：“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去住几天。”


    莫提雅：“哥，我真的不能和你走。”


    “为什么？”


    “宋延明说过，明天要带我去参加金华集团的慈善酒会。”


    “……”莫上桑呼吸一滞，“什么？”


    “是我想去的。”


    空气安静了一秒。


    莫上桑顿时僵住：“你说什么？”


    莫提雅抬起头，嗓音轻颤：“是我自己想去的，不是他逼我。”


    莫上桑愣住，好半天说不出话。看着妹妹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睛，微隆的肚子，只觉得心堵。


    “提雅，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不是你能……”


    “我知道。”莫提雅打断他，“我知道我可能会被议论，但我还是想去。我只是想，站在他身边。”


    金胧站在旁边，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最终，莫上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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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一口气。


    “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哥不拦你。但你记住——”莫上桑看了宋延明一眼，“要是有人敢让你受委屈，给我打电话。”


    莫提雅一摸兜，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病房了。


    -


    病房里光线冰冷，宋嘉文靠在床头，宋蓝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刷着手机，桌上摆放着果盘。


    她一边吃着给宋嘉文买的水果，一边听到宋嘉文说：“听说，莫提雅也要去爸的慈善酒会？”


    “来就来呗。”宋蓝蓝说，“一个慈善酒会而已，又不是总统套房。”


    宋嘉文低头笑了笑，有气无力：“是啊，她都能去。可我不能。”


    宋蓝蓝皱了皱眉，语气格外嫌弃：“你现在这样，去了能干嘛？给人添乱？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宋嘉文垂下眼，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手：“如果没有脐带血，我可能真的……”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宋蓝蓝立刻打断，“医生说有希望，就说明你能撑过去。”


    宋嘉文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宋蓝蓝问。


    “你不混娱乐圈了。”宋嘉文看着她，“你是想回白家继续当大小姐？还是……”


    他没说完，宋蓝蓝就抢话：“我不会回白家！我跟着爸。”


    宋嘉文：“可是白家那边……”


    “我姓宋。”宋蓝蓝甩掉手机，“跟他们没关系。”


    “哎，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嫡长女。”


    “你又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还有选择，但是我没有了。如果我真的撑不住了……”


    “你敢！”宋蓝蓝猛地站起来，“你给我撑住！听见没有？”


    宋嘉文被吓一跳，随即说：“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宋蓝蓝脸有点红，“你要是敢出事，我饶不了你。”


    病房又安静了。


    过了几秒，宋嘉文道：“……好，我尽量。”


    “行了，你少给我装可怜。”


    就在这时，门外莫提雅刚从隔壁病房出来，刚走到门口，脚步忽然停住。


    因为她听到了他们姐弟的对话——


    “姐，如果爸真的和莫提雅在一起，你能接受她吗？”


    手搭在门把上，莫提雅屏住呼吸。


    病房里，宋蓝蓝的声音是惯有的大小姐脾气：“我接受不接受，重要吗？爸喜欢就行。”


    宋嘉文：“你不讨厌她了？”


    宋蓝蓝：“讨厌啊。怎么可能不讨厌？”


    中间一段，莫提雅没有听清，直到宋嘉文问出那句：“白家那边又有动静了？”


    宋蓝蓝压低声音：“他们最近动作很频繁，你也知道，我妈那边的人，从来不会善罢甘休。”


    宋嘉文：“他们还想干什么？”


    “能干嘛？不就是想逼爸低头，逼我回去。”宋蓝蓝说，“他们恨爸，也恨我。因为我不肯回去，不肯按照他们的安排走。”


    “那你……怕吗？”


    “我怕他们对爸下手。我已经想好了，真闹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已经将白家给我的一些资产转移到国外了，你也准备准备，你妈那里，能挖多少算多少。”


    莫提雅手指颤抖，心跳紊乱。


    宋蓝蓝继续说：“白家现在已经疯了。他们不会放过爸的。所以我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住爸。就是温司弦那件事，实在难搞！艹他大爷的，瞿谌害死那么多人，白家还支持！爸爸又有了孩子，肯定要顾虑很多，现在进退两难，都是被他们害的！！！”


    “咔哒”一声，莫提雅的手机掉在地上。


    响声传遍整个走廊，病房里的两个人瞬间一颤。


    莫提雅推开门，看着屋里的姐弟俩，她顿了顿，问道：“温司弦的死，跟宋延明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