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光影碎金，透过玻璃车窗，在少女苍白的脸上晃。车厢里静得厉害，只有空调出风口溢出淡淡的暖风。


    骨节分明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头轻点着，宋延明盯着前方的路况上，没再说话。


    莫提雅感觉小腹又隆起了一些，衣料薄薄，却能感受到微弱的悸动。可那点温热的触感，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白缇娜的话反复在脑海中闪过，她咬着下唇，缓缓抬起眼，看向宋延明的侧脸。


    他下颌线绷得很紧，轮廓冷硬，呼吸间透着隐约的疏离感，好像从他们回国开始，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她能感觉到，他在逃避什么。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宋叔叔……”


    宋延明的视线没动，“嗯？”


    “你会不会……”莫提雅声音越来越小，“等我生下孩子，就不要我了？”


    她的心跳得极快，像是要撞破胸腔。


    车厢里的寂静，宋延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路灯的光掠过他的眼底，那里深不见底，看不真切情绪。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抬手，关掉空调出风口。


    暖风弥漫在车里，男人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动作算不上温柔，勉强算是安抚。


    “胡思乱想什么。”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莫提雅眼眶泛红，却不敢说话。


    她想说，我不是胡思乱想。想说白缇娜的话，想说他消失的那五天，西装外套残留的香水味与刚才白缇娜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想说刚才满屋子人看她的轻蔑眼神。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回去。


    她低下头，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


    宋延明看着她颤抖的发顶，指尖顿了顿。


    他没再说话，只是重新转回头，踩下油门，车子的速度，快了些许。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


    车子刚拐过路口，莫提雅忽然捂住嘴，脸色白得像纸，大口大口呼吸，眉头紧蹙，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停车……”她强忍着，抓着宋延明的胳膊。


    宋延明猛地踩下刹车，宾利停在路边。他看她这副模样，解开安全带，转到另一边，给她打开车门：“怎么了，不舒服？”


    夜风裹挟着青草的潮气，一身高订黑衬衣的男人，在路边扶着怀孕的汉服少女，往路边的草地走。莫提雅刚站稳，紧接着弯下腰，干呕起来。


    她这一吐，把刚才吃的全吐出来了。


    宋延明不停给她拍背，半抱半扶着她。


    莫提雅两眼一黑，再次呕了出来，耳鸣心悸，她听到宋延明隐约在喊：“雅雅，雅雅！”


    良久，她睁开眼，视野中一片雪花。最后吐无可吐，胃里空空的，只吐出些酸水，难受得眼眶发红。


    “雅雅，你还好吗？”


    这声音像是来自外太空，只能感觉到，他在给她拍背，一直没停。


    莫提雅终于站不稳，倒在他的怀里。


    宋延明手忙脚乱，一边给她顺背，另一只手翻口袋，只摸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在她嘴边轻轻擦拭：“慢点吐，别呛着。”


    莫提雅缓了好半天，才直起身，接过手帕，眼眶湿漉漉的，啜泣两息，小声道：“好久没有吐得这么厉害了。”


    “雅雅……”


    “怎么？”


    “有些话，一定要说吗？”宋延明语气放缓，却依旧不改严肃。


    “你指的是什么？”莫提雅问，“你以为我是傻子，其实我没有那么傻，温司弦的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了，我说的有错吗？”


    “已经发生了，说出来有意义吗？”


    “我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走吧。”


    宋延明没再争辩，将莫提雅扶上车，给她系好安全带。


    莫提雅坐上副驾驶，问：“奶奶睡了吗？要不要打个电话？”


    “不去老宅了。”宋延明调整手机返航，“去xx府邸的总统套房。”


    -


    沪上顶奢的酒店式公寓，比五星级酒店更私密。车子驶入地下专属通道，侍应生早已收到消息，候在门口，恭敬地鞠躬，引着三人上楼。


    总统套房有两百平，客厅挑高，落地窗外，一片璀璨的夜景，卧室里铺满羊绒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特别适合孕妇。


    宋延明看了眼手表，对莫提雅道：“你先歇着，我去楼下的总裁书房处理点事。”


    莫提雅乖乖应声，看着宋延明的背影，心里又忍不住翻云覆雨。


    香水味……


    没错，她闻得出来。


    白缇娜身上的香水味，就是那晚宋延明西装上的味道。


    他那天，到底是和白缇娜见了面，还是……


    莫提雅抱着小腹，坐在飘窗上，十指张开，抚摸着羊绒地毯，每一寸触感，都无比绵密。


    想问，又不敢问。


    因为她害怕得到最不想听的答案；


    可如果不问，这颗心就又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着实难受。


    窗外的霓虹闪烁着奢靡的光，屋里的少女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或许是孩子察觉到她的不安，轻轻踢了一下。


    “唔……”


    莫提雅没想到，肚子里两个小家伙这么强壮，她低头屏住呼吸，随即又喘出来，双手轻抚小腹，片刻后，嘴角弯弯。


    “宝宝，听话。”莫提雅轻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她和宋延明的关系，真的要永远这样乱七八糟下去吗？


    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笃。


    莫提雅心头一跳，以为是宋延明回来了。


    她光着脚，快步走到门口，问都没问，就打开了门，“宋叔……你怎么来了？”


    莫提雅脸色骤变。


    门外站着的，不是宋延明，是宋嘉文。


    大概是酒局结束，他换了一身休闲装，脸色依旧不太好，手里拿着保温杯，看到莫提雅，眼里居然在隐隐发光。


    莫提雅敏感地察觉到，这表情不对头，她往后退两步，被他步步紧逼，退到屋里，警惕地看着他，“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有话跟你说。”宋嘉文声音有点哑，他走进门，目光落在小腹上，眼神复杂。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莫提雅推了他一把，紧接着想关门，却被宋嘉文伸手抵住门框。


    “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宋嘉文面色苍白，有些气弱，“关于我的……还有你的孩子。”


    莫提雅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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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嘉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又想耍什么花样，难道要算计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莫提雅惶恐极了，本能嘶吼：“滚，滚啊！”


    “……”


    “你是想把我打一顿，然后再制造意外流产，有白家给你撑腰，你就可以逃脱责任，成功毁掉这两个跟你争家产的无辜孩子是吗？！！”


    莫提雅下意识护住肚子，另一只手握起桌上的水果刀，“宋嘉文，你想都别想，你不是嫌弃我穷吗？我现在来和你争夺家产了，你是不是心里不爽？你最好滚远点，别再恶心我，你要是敢动我，老宋不会放过你的！”


    “莫提雅！”宋嘉文深吸一口气：“我不是刘洋，你担心的那些事，不会发生。”


    “你快滚，滚开！”莫提雅声音陡然拔高，“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草包富二代，把钱败光了，就想打我孩子的主意？宋嘉文，你安的什么心！”


    她的声音又尖又亮，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宋嘉文脸色一变，生怕惊动楼下的宋延明，或者酒店的人。


    “你小声点！”


    “我就不！”莫提雅梗着脖子，眼眶湿泞，“你再不滚，我要喊人了，救命啊！有人要强……”


    “强”字还没说完，宋嘉文就慌了神。他一把推开房门闯进去，反手想关门，却不小心力道太猛，门只虚掩着一条缝。


    “小声点。”宋嘉文压低声音，冲过去捂她的嘴。


    莫提雅吓得浑身发抖，转身就想跑，又被宋嘉文拽住手腕。她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地踢打他：“救命啊，宋延明！”


    宋嘉文面容扭曲，被踢得生疼，又怕她动静太大引来人，情急之下，直接将她按在床上，一边捂住她的嘴，还想抵住那两条腿。


    “别喊了！我真的没有恶意……”宋嘉文额头渗出冷汗，呼哧喘息：“我只是想跟你说，现在，现在只有你能救我，莫提雅，你听明白了吗？！”


    莫提雅瞪大眼睛，眼泪汪汪，拼命扭动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咽。


    就在这时，“咚”地一声，房门被踹开。


    二人停止了动作，只见宋延明站在门口，脸色阴翳，脚步沉稳，像极了暴风雨的前兆。


    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目光落在床上纠缠的两人身上。


    宋嘉文急忙收回按着莫提雅的手，而莫提雅却满脸泪痕，眼神满是恐惧。


    空气瞬间凝固，骇人的戾气扑面而来。


    宋延明稳步走进，几乎是一瞬间，攥住宋嘉文的后领，那股蛮力在肌肉虬结的手臂上爆炸，直接将人拽离床边。


    刚才他出去匆忙，没有提醒侍应声，他们见到宋嘉文，以为是宋延明应许的，就顺水推舟放进来了。


    宋嘉文踉跄后退，后背狠狠撞在衣柜上，沉闷的响声，震得莫提雅脑瓜子嗡嗡疼。


    “爸，我没想伤害她。”宋嘉文还在解释，“您听我说，我……”


    屋里灯光昏暗，墙壁像是一面镜影，父子对峙的轮廓全部投射在墙上。宋嘉文比宋延明稍矮一些，被拎着衣领时，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勉强对上父亲的目光。


    宋延明暴怒时极少情绪化，只是周身那股寒意，几乎要将人冻穿。


    “你敢动她？”宋延明阴沉沉的，“我看你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