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九十九章

作品:《琴深几许

    雪诺城送来的这包珍稀药材,尽数取自于北疆雪山,极其稀有不说,倘若存放稍有不妥当,或是运送时耽搁日久,药力便会消散。


    此番快马加鞭,才算勉强赶得及时,可若要在各地常备这几味药,却是绝无可能。


    如此说来,这也自然不在叶浮生所建议的,三地齐步发展的谋划当中。


    此刻二人需将包裹中的珍药,与虞音在本地药堂中事先备好的药材,依方配比制成汤药包,供四人二十日服用,所费工夫,怕是不短。


    闲来无事,思鸿手上不停,依照虞音吩咐称量,嘴上问道,“无双,若是按叶伯伯所言行事,咱们第四处山庄何时能建成?”


    “那自然会快上许多,起初效果不明显,往后却会越来越快,只是如今义父…”司无双本想说如今闵锋在厉折川手上,但恐影响到伤者恢复,随即改口道,


    “只是如今我们暴露过多,想那厉折川必是早有防范,绝不会容我们安稳行事。”


    秦天自行运转气息,插话道,“待我兄弟伤愈,非找那三个臭和尚算账不可,真刀真枪的干他一次!”


    虞音将思鸿称量好的小份药材依法混至一处,听闻秦天所言,又见他此时情形,不由朝他微微一笑,又继续分起药来,心下想着,


    “怎地不知不觉竟忙得团团转?如今不但有两边伤者要照顾,还将救闵锋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来,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边想着,狠狠瞪了思鸿一眼,又暗忖,


    “我曾经说过,永远不会加入他们这甚么破山庄,此时却不知不觉掺合进来。待救完人,我定要快些回听风崖去,给娘报仇才是紧要。”


    念及虞怀素,心下又是一阵难过。


    思鸿瞧她无顾笑了又气,一时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自己与旁人闲聊的原因,连忙住了口。


    司无双打趣道,“我说秦天,你此次前去,必要再中一中那见嗔的意识神劫指。如此一来,他师兄弟三人的看家绝活你便都领教一次了。”


    秦佑笑道,“莫再拿他取笑了。”


    秦天不服气,竟单臂撑起身来,“哪能让臭和尚再得手?我若全力防备,他们一时也难讨便宜,有本事便一对一的来,谁叫他们总是三人形影不离呢。”


    司无双本想说,那日在摩禅寺,见贪便只一人。却被虞音截断,她朝秦天猛拍了下桌案,秦天立时乖乖仰卧回去。


    此番医治四人与司无双大有不同之处,每日需四个时辰用一次药,共三次,而司无双仅需早晚两剂汤药即可。


    虞音先为四人各包好一份汤药,命人拿去煎,自己却与思鸿继续分拣。待标记清楚,往后只需每日前来检查,或偶尔施针即可。


    过了半个时辰,虞音将银针取下,教四人分别服下汤药。前三日尤为关键,是以她不敢假手他人,分药、喂药、施针,便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这一日与思鸿直忙到夜间,方将二百多份药材分拣完毕,并且标记清楚。


    又将秦家兄弟等人安置妥当,命人前来照看,这才与司无双及思鸿同返西北院落。


    回到卧房,虞音有意避开司无双,为她重新涂抹一次药裹好后,便借着煎药之由,独自去厨房了。


    思鸿在东厢房呆了会,他整日未吃东西,便也去厨房,想寻些吃食。忽然见到虞音竟在药炉旁低声哭泣,见他前来,还急忙抹了抹眼泪。


    他如何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急忙上前挨着她坐下,问道,“阿音,可是这些时日累着了?还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虞音哭得更凶了,躲进他怀里不停的抽噎。他从未见过虞音哭得这般伤心,心下也跟着难过,却甚么都不再说了,只紧紧搂住她。


    二人相拥良久…


    待虞音稍缓,将泪涕尽数涂在他衣衫上,起身道,“我没事了,你走罢。”


    思鸿见她鼻尖哭得红红的,面颊尚有未干的泪痕,却又哪里肯走?只将她轻轻抱在怀中,


    “我不走,这几日本就少见,能与你多待一刻是一刻。”见虞音并不责怪,又轻声道,


    “阿音,这几日新派去客店的几位弟兄已将那里重新运转起来,和以往并无不同,得空咱们再去吃杯酒。”


    “那很好啊。”虞音应道。


    “无双与秦天秦佑他们如今也渐渐转好,待他们痊愈,便只剩三叔未归,到时就不会让你这般操劳了。”思鸿说着,又将她紧了紧。


    他这般相劝,本是想让虞音好受些,并无忘记给她报仇之意,虞音侧身依偎在他怀中,轻声道,


    “这些不算甚么…”


    如此一来,思鸿更是不解,温言问道,“那阿音是因为甚么事情难过的?可不可以和我说说?也好教我不必担心。”


    “我…”虞音仰面望了他一眼,续道,“我只是觉得,今日这般医治之法,若是放在当年,我娘或许便不会…”话未尽,又是一滴泪静静滑落。


    听她这么说,思鸿才恍然大悟,原来阿音是在为这个难过。心中暗骂自己蠢,竟一时不知她所想,忙劝道,


    “我记得你曾和我说过,虞前辈那十年间也在不断的寻医、用药。加之她才能过人,倘若只和秦天秦佑这般伤势,怎会医不好的?你不是还说过,她教过你《黄帝内经》里面的学问,又怎会及不上你如今的医术?”


    虞音定定望了他片刻,只道,“这些我如何会没想过?”起身扇了扇药炉,又将思鸿也牵起,二人相对而立,虞音微微低着头,又道,


    “我娘怕是也同我一般,《黄帝内经》都未曾学全,不然她早就教会我了。”顿了顿续道,


    “况且纵使她都已学通,也未必有叶先生的本事,我们更没有雪诺城的那些药材。”


    思鸿握住她双手,“你不要再自责,莫说八年之久,这世上有时便是转眼间,也会有许许多多错过的机缘,可这些都已是过去,让我们珍惜当下好不好?”


    虞音不由轻笑一声,“当下?我出来这般久,对我娘的事情仍是一无所知,当下更是糟糕。”


    “阿音…快别说了,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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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样难过…”思鸿见她越来越灰心,也急的快要哭出来,又道,


    “无论到甚么时候,你总还有我…你没了爹娘,我也没了爹娘。哪怕咱们一辈子都不能报仇,我也会一直陪你找下去!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死。”


    虞音听他说到二人都没了爹娘,不由觉得好笑,可听到后面,却又心头一暖,浅浅一笑,牵着他手说道,


    “药好了,咱们送药去…”


    思鸿连声应下,端起汤药跟在她身后。虞音寻来些清水,匆匆洗了洗面,这才引着思鸿回到卧房。


    司无双仍是一眼看出虞音哭过,待思鸿放下药碗,上前质问,


    “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我…我哪有?”思鸿被问得一怔。


    司无双满面怀疑的瞪着他,手上却已扶着虞音肩头将她缓缓转过,这才把目光收回,柔声问道,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虞音本想说,他这辈子都不敢有这胆子,话到嘴边却只轻轻摇头,回了句,


    “没有。”


    “没有?那你哭甚么?”司无双仍是按在她手臂上,刚换好的药,此时却也不觉得疼痛。


    虞音知道自己因为早上的事情,一整日都对她冷冷淡淡,怕再生出别的甚么误会耽搁到治疗,便将实情相告,


    “我们煎药时,说起我娘。”略一沉吟,续道,“今日…今日救人,我也想起她来,所以心情不大好。”


    司无双闻言,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了下来,叹了声,“唉…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在与我呕甚么气,即是如此…”她朝思鸿使了个眼色,


    “哥,你还不快去宽慰宽慰阿音?带她去饮些酒也好。你们又没有伤在身,何苦同我一齐戒着?”


    思鸿应道,“你也没吃东西,我们给你送来一些。”


    司无双见虞音无动于衷,笑着将她往门边轻推,“你们吃你们的,不必与我相同,只教厨房单独给我送来一份便是。”


    思鸿朝她一笑,这才牵着虞音手腕,出门而去。


    他深知此时虞音无心饮食,便出去吩咐人按照往日餐食,给司无双送去一份,自身又回到虞音身边,笑问,


    “主人,咱们去哪儿?”


    虞音许多时日未曾听他这般称呼自己,不由一笑,“上山。”


    “再稍等我片刻。”思鸿转身去厨房取了些她爱吃的点心,并一坛酒,带上两把剑,含笑随在她身侧。


    虞音见他如此懂事,接过他手中最是沉重的酒坛,嫣然一笑,“走罢!”先一步向往日练剑的山上行去。


    她此时轻功不知觉间已较司无双未差许多,只不过仍是不能像她那般持久。


    可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思鸿又哪里追得上半分?她每每先行出去十来丈远,再转身笑望思鸿慢吞吞的赶来,还未待他临近,倏地一下又不见了踪影,不知在何处再次将他嘲笑一番。


    这般动静自是逃不过司无双的耳朵,只是她心中暗奇,


    “这两人…到那无人的地方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