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内，江仪软在床铺里，金玉珠钗起了反作用，衬得她薄的像一张惨白的纸。


    自从容璋出事，她便病倒了，反反复复几个月还是没有起色。


    也正因如此，被勒令不得出东宫的容璋才能得到两个时辰的探望时间。


    他一身素衣，衣袖中空荡荡的，活像副人骨支着衣服。


    母子两人相顾无言，落到这境地竟还是有着母子相。


    江仪见到他的那一刻，两行泪便垂落下来，她伸出手，一寸一寸抚摸他凹陷下去的脸。


    温热的皮肉麻木淡漠，往日飞扬的神色在瘦到脱相的脸上化作阴狠。


    他抬手攥住江仪的手，被掩盖住的愧疚尽数展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母后......”


    在江仪的手落到他头顶时，他悔恨的泪断了线，张扬的人泪珠也要更加肆意。


    “是我太过任性，害母亲害舅舅变成这样......”


    江仪一直是他的主心骨，以前是，以后也会一直是。


    “以前的事不必再提，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你。”她抬手擦去他的泪水，拿出封信递给他，“这是你舅舅送来的，你先看看。”


    此时的容璋尚未听懂江仪话中的意思。


    容璋从已经拆开的信封中拿出信纸，还未读完，紧攥着信纸的手就开始发抖。


    “贱人！”


    骂完后，容璋面上又变的无措，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对江仪说：“母后，对不起，对不起，是我。”


    江仪的声音很虚弱，但宽慰的话语还是起效了，“往后引以为戒就算得了教训，容暄既然早有准备，这一遭迟早要来的。还有那个晏从谨，一个小小司制，过去还真是小瞧了她。”


    信里提到，容暄陷害容璋这件事里，还有晏清的手笔，就是那个被他们处理掉的女官晏从谨。


    刚从宫里逃出去，就有了身形外貌都一样的替死鬼，背后没有别人的手笔是说不过去的。


    至于那个人是谁，眼下也已经很清楚了。


    “晏从谨就是晏清，京城里突然出现的晏老板也是她，此外还能与容暄和程家有着紧密的联系，是个不容小觑的人。虽说她已离开京城，但不能再轻举妄动，此人有这样的本事，对付她要从长计议。”


    “谨遵母后教诲。”容璋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从江仪的教导，真像是彻底脱胎换骨了。


    两个时辰见底，容璋在被强硬地请离前，留下最后一句咬牙切齿承诺。


    “母亲保重身体，容暄，容骁，今日种种我会让他们一笔一笔还回来，还有......”


    “晏清。”


    晏泱又差人来问晏清今日是否得空，她与容骁要去明湖游船，希望她和芳碧也可以一同前往。


    自从上次匆匆离去，晏泱便常常发出邀约，想和她多接触，前几日她还亲自送来一只小猫，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从容骁那得知晏清在京城中多与狸奴打交道，因此来与她拉近距离。


    但晏泱的分寸总是拿捏得很好，看出晏清一点点拒绝的苗头就收回伸出的枝丫，让晏清慢慢对她放下戒备又不至于厌烦。


    大黄慢吞吞地走到晏清身边，抬爪拍拍她的肩。


    这是到吃零食的点了。


    晏清哭笑不得，给它取了些吃食，一点点掰碎了喂给它。


    大黄就是晏泱送来的橘猫，一只很有个性和时间观念的小猫咪。每天定时定点地吃饭睡觉玩耍，要是有人坏了它的规矩，它还要挥舞着软弹的白手套，毫无攻击力地拍打搞破坏的家伙。


    大黄还有个重要的准则，就是大块的东西它不吃，一定要有人掰成小块喂它才可以，一看就是从小被娇养着的。


    芳碧也看完了晏泱的邀约，知道晏清是要去的，但还是疑惑：“你不想和晏家扯上关系，为什么还要和他们接触？”


    闻言，晏清将最后一点虾干喂到大黄口中，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己找地方酝酿睡意去。


    做完这些她才看向芳碧，商量的语气说道：“你觉得用他们来打开息渊阁的名声如何？”


    她没有否认芳碧的前一句话，但也没再延续这个话题，她还没想好。


    也许是晏清利用的意味太过明显，芳碧有些没反应过来，回过神便顺着晏清的话往下想，片刻后才点点头，“晏家颇有善名，容骁又贵为齐王，是个好选择。只是我们要如何去做？”


    晏清神秘一笑，有些故弄玄虚：“他们在查的事情我能查到。”


    芳碧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有些担心晏清介入太深难免会有危险。


    容骁与晏泱在查的事情虽不直面刀剑，也实在说不上安全。


    容骁久留云州是为江南赋税贪污一事善后。


    此事他年初就办好了，涉事的云州县令及其他相关的官员都已被按律惩处，但他仍觉云州笼着阴云，便暂留在这暗中深入调查。


    容骁和容暄虽为亲兄弟，性格可说得上是相反。


    容暄疑心重，容骁却对人不设防。


    虽说晏泱正想尽办法将晏清认回晏家，容暄也给容骁来了信，这两人无形中便给她做了担保，但容骁对晏清的坦诚与信任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他和晏泱把这件事全盘托出并邀请她一起调查时，晏清足足愣住一分钟。


    至今，我们都不知道容暄到底是怎么向容骁介绍晏清的。


    热闹不看白不看，晏清爽快地答应下来。


    芳碧没有再跟着晏清，她正着手操办息渊阁的事。


    在容暄手下待了这么久，这种事自然是她更能胜任，晏清也就放心交给她去办，自己跟着容骁和晏泱四处跑。


    她跟着两个人跑了一个月，基本掌握了他们的进度，他们已经查到城中最大的戏楼，但也停滞在此。


    晏清便时常和他们俩一起在戏楼里蹲守着，偶尔也会与其中一人单独待着，这也让她对他们的了解更深一层。


    她不疾不徐，反观另外两个人就有些焦躁，连日的蹲守并没有效果，不慎掉进湖中的石头已经把鱼儿惊走了，眼看线索就要彻底断在这。


    恰巧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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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那边已经办好，招纳了几十号人手作为息渊阁的手下，这足够了。


    对于息渊阁的，晏清是这么想的，她并不需要别来为她收集消息，现在的她好比有了这个世界的监控，小猫就是她的眼睛，哪里有小猫，晏清对那就了如指掌。


    她只需要很少的人去替她送出消息，人多了管理上多少会出现问题，再者，人多眼杂难保没人会对晏清产生怀疑。


    倒不如只招纳送信的人，再将消息来源模糊化，也让息渊阁变的更加神秘难测。


    芳碧将找到的人都四散到各地，手握着他们的生死契。


    是时候让息渊阁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了。


    来了云州几个月，晏清的名声虽还没在百姓口中流传，但早已在猫猫们中传开。


    传言只要到她的居所，就有好吃的，被她摸一摸所有的疼痛都会飞走。


    于是，晏清门前络绎不绝，全是慕名而来的猫猫，大多的小猫吃完就走，像是暂时回来补充能量的大侠，吃饱喝足接着叱咤云州，心大的直接将幼崽叼到她们门前，自己潇洒离开。


    晏清当然是很开心的。


    据晏清观察，芳碧也是如此，她也是个潜在的骨灰级猫奴。


    具体展现在一些很不符合芳碧性格的行事上。


    在发现猫猫们总是缠着她后，芳碧便开始暗戳戳地和她拥有同款物品，同款配色的衣衫，装有同种香料的香囊，同样的小猫发簪......


    终于在芳碧快要成为晏清的复制版时，她终于停下盲目的行动，转而直接向晏清索要答案：“为什么它们都这么粘你？”


    彼时晏清正和小猫贴贴，听到芳碧正经的发问，抬起小猫的爪子朝她挥舞几下，骄傲道：“因为我是仙女！”


    小猫也喵喵叫着，听上去像是在赞同她的说法。。


    很欠揍，但芳碧点点头就接受了这个设定，转而去rua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幼猫。


    不过，她们两个人是撸猫撸到爽了，不爽的就另有其猫。


    大黄！


    自从越来越多的小猫来吃流水席，大黄的危机意识嗖嗖嗖地上涨，具体表现为晏清手欠吵醒它的时候它也不伸爪就打，而是翻身露出肚皮，顺从地让她摸。


    只可惜江山易改，猫性难移。


    坚持几天，来的猫非但没少，还越来越多，大黄已力竭。


    以至于现在，大黄已经完全躺平了，任你猫来猫往，它自岿然不动，打起人来倒是更痛了。


    有些时候在晏清和芳碧的身上留下个红红的爪爪印章，大黄也发觉自己打得太重，就会心虚地用脑袋去蹭，像是把自己当做块橡皮，试图擦掉自己的罪证。


    到了做其他事的点，管你擦没擦掉，它都要自律地执行计划了。


    留下她们哭笑不得。


    清晨两人补充完猫猫的吃食与水便出了门，去赴游船之约。


    此行虽为游玩散心，但说着话还是不可避免地谈到戏楼一事。


    晏清不经意地提起：“你们听说过息渊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