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琅月
作品:《女推官》 “琅月走丢的时候才八岁,妤珠比她大两岁,她们两个从小在一块玩,”回忆往事,沈月怡的眉宇间是驱之不散的哀痛,“她们喜欢穿一样的衣裙,作一样的打扮,甚至有时候会让我分哪个是琅月,哪个是妤珠。”
“我找了许久许久,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我的女儿。后来,我就疯了。”无力地扯着唇角,那是一位母亲的欲哭无泪,“等我清醒过来,我发现我的女儿变成了蔡家的姑娘,那时距离琅月失踪已经过去五年之久……”
那个时候,蔡妤珠既懂事又体贴,渐渐弥补了她对女儿的思念。想着眼前的孩子许是丈夫向蔡家借来安抚她,沈月怡既觉得有愧蔡家,也愈发真心疼爱这个孩子。
“直到我听说蔡将军夫妇身亡的消息,”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沈月怡看着季寒,扯不出一丝笑容,“我自私地想,以后我就是她的母亲,这里就是她的家,我们会将她视作亲生女儿一样养大。”
“您最早发觉不对劲的是什么时候?”
安静的水榭之中,季寒的声音冷得仿佛外面的冰天雪地。
“是在琅月,我女儿的生辰,那日是她及笄的日子。我本不打算过,可欧阳禹却要大肆操办。”沈月怡不止手在抖,整个人都在发抖,“当我看见妤珠开开心心的样子,我忽然发觉,这不对。她不是琅月,她是妤珠啊,她怎么可以那么坦然接受不属于她的东西?而我的女儿,我的琅月,连个牌位都没有。”
忽地一顿,她深深吸了口气,“次日,妤珠失踪了。”
季寒看向褚停云。
“安平侯让我们不要对外声张,担心对我丈夫的名声不好。”
“所以他找上傅尚书帮忙,说失踪的是蔡妤珠。”接着她的话,季寒继续道,“没多久蔡妤珠找了回来,你便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再次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沈月怡低头垂眸,道:“是。”
“为何不继续寻找你的女儿?你见到她的尸首了吗?”
傅淮不解地看向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的女子。不止他,沈月怡也似有些迷惑,“我找了很久,五年都没有她的消息,我、我以为……”
“那五年你并不清醒,你的丈夫欺骗你,府中上下都在瞒着你,”硬声而道,季寒的声音不仅比方才更冷,隐隐带着怒火,“难道你从未想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季寒,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傅淮敲了敲桌子。
季寒压下了怒火,似随口道:“夫人姓沈,周贵妃的母亲好像也姓沈。”
“季寒!”
就在傅淮欲拍案而起时,只听得她大声道:“你的女儿,我替你找回来了。”
气氛,如死寂一般。
下一刻,回过神的沈月怡几步扑了过来,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再说一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再说一遍,我的女儿,真的找到了吗?”
欧阳禹则像失了魂似地走了两步。
凉薄的唇角扬起没有温度的弧度,“找到了又如何?”慢慢掰开沈月怡的手,季寒问她,“你们敢认吗?”
傅淮无奈地扯了扯褚停云的衣裳。不料,这小子直接装傻。
虽然迫切想知道真正的欧阳琅月现身在何处,可傅淮更担心这丫头控制不好将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全得罪了。届时,也不知宫里那边又要如何解释?
蓦地,这丫头突然笑了。
“沈夫人,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要听故事,琅月在哪?我女儿在哪?”双目通红,沈月怡再一次濒临疯狂。
“不行,你不听,我是不会告诉你琅月在哪的。”
傅淮哀叹地扶额。
然而,季寒已经不管沈月怡,自顾自地说起,“有个女孩八岁那年与父母出门时走散了,她的父母到处找她,却不知她被卖入了一户专门豢养杀手、暗卫的人家。”
“女孩被喂了药,只记得自己的年龄。也许八岁那年对她而言发生过很重要的事,谁也不得知她为何单单记住了年龄,将其他的事都忘记了。”
泪,从沈月怡的眼中无声无息落下。
“失踪那天,是琅月的八岁生辰。”
季寒淡淡看了她一眼,“女孩喜欢吃绿豆糕,觉得小红梅是这世上最漂亮的花,她还有一个待她如亲人般的阿姊。可是她的阿姊为了保护她跟着一个男人走了,从此再未回来。”
“不过一年,那个男人又来了,这次没有人保护她。”
“不要说了……”沈月怡求救似地看着她。
“那个男人讨厌她的脸,卖家便一刀一刀毁去女孩的容貌,还剜去了她的右眼。”
她的声音在颤抖,指甲隔着帕子掐进了掌心,血从未结的伤口中一点点渗出。可她依旧在说,仿佛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要为女孩说出一切。
“女孩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为了活下去她一遍一遍承受着屈辱,为了活下去她每死一次都再劝自己再活一次。可是,”季寒露出一抹苦笑,“可是,她就算死也不愿去杀人。要知道,她的任务就是杀人。”
“别再说了……那不是琅月,不会是琅月……你骗我……”
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袖,慢慢跪倒在地。居高临下,季寒的神色透着一抹悲哀。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观音寺,她为朝中贵人祈福。”
哭声戛然而止,沈月怡瞪大的眼里盛载着不可置信。
“第二次见到她,她被人毒哑了嗓子聋了耳朵,”瞥了眼身体僵硬的欧阳禹,季寒继续道,“可是这个女孩,宁愿自己死,也不让与她同样境遇的女孩沾染杀人的血,她宁愿死,也不杀人。”
“沈夫人,这个女孩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你还想让她临死前知道自己的父母,疼爱着另一个女孩吗?”
“死丫头,你闭嘴!”
季寒一愣,迟疑地回头,但见周太医指着她。
“她不会死,老夫能解这毒,”狠狠瞪她,下一瞬,自知失言的周太医重重地假装咳嗽两声,“我是说,我府中药材齐备,可以先将这孩子带回府中诊治。当然,你要不放心,可以派两个人跟着。”
“真的能治?”季寒不由感到惊喜,哪还记得他骂她什么。
“虽无万全把握,但你若是信得过,可否让老夫一试?”
不知是不是周太医转得不够自然,还是那股欲盖弥彰的味道太明显。沈月怡也终于反应过来,直直地望向被太医挡着的女孩。
倏而,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沈月怡想冲过去瞧一瞧清楚。褚停云拦住了她。
疑问的目光回到季寒脸上,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琅月?那是琅月吗?”
季寒没有回答,径直越过她,快步走向阿巳。除了碰触时身体下意识的抗拒,与方才相比阿巳已冷静了许多。
提笔在纸上写下:太医带你去治病,我的朋友会保护你,好吗?季寒将笔递去。
阿巳犹豫着接过,在空白处写道:你会来找我吗?
“是琅月吗?是不是琅月?琅月?”
那一方,沈月怡迫切地想看清楚女孩的容貌。可挡着的不止褚停云,还有一个巡捕凶神恶煞似地挡住了他们。
这一边,季寒与周太医惊讶地看着一手漂亮的字迹跃然纸上。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拍了拍阿巳的手背,保证道,“我会。”
虽然她听不见,但她明白了。季寒回头,“白羽,跟着周太医一同回府。”
她的视线若有所指地落在他藏东西的衣袖。白羽懂了,抬脚来到阿巳身边,道了声:“姑娘,得罪了。”
解下披风将她从头到脚地笼罩其中,然后拦腰抱起。胆怯的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
“琅月?琅月?常郡王,你让我看看她吧?求你……”
纵然沈月怡声泪俱下,褚停云寸步未让,看着那个凶恶的巡捕转身,抱起了那个也许是自己女儿的女孩。
他们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走去。
“等、等等,你们别走,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沈月怡想去追,被拦住了去路。
一声叹息,周太医拢起衣袖,转向傅淮和梁逢春,拱手道:“二位,老夫先行告退。”
与此同时,褚停云道:“陌尘,你同白羽一块,送太医回府。顺便将园子外的人都撤了。”
傅淮朝褚停云看去,这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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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的时间,全部赶出去。”
傅淮提起茶壶给梁逢春和自己各斟上半盏,抿了一口才觉天是真冷。拢了下衣襟,与梁逢春无奈一笑。
“常郡王,给口热茶吧,”倒是梁逢春胆子大一些,“季娘子也饿了吧?”
小厮送来热茶和糕点时,赏梅的、品糕的、诗会的,都被驱离了梅园。随之大门慢慢合拢,辰王府的府兵再次占领了大门口。
无人敢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能听事发时身处水榭楼下的那些人说,好像是未来的郡王妃被人挟持,不过凶手已经抓获。
凶手既已抓获为何还锁门赶人?今日常郡王这一举动会不会使得官家动怒?或者,等二楼那几位回去后,会不会立刻给他参上一本?
人们怀着好奇纷纷揣测,却耐不住天色阴沉风愈发地冷而躲进了各家的马车。随着马车渐渐四散开来,去往周府的马车也慢慢汇入其中。
梅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或枝头绽放,或含苞待放,它们正准备迎接下一场暴风雪的到来。
“沈夫人,”一杯热茶递给失魂落魄的女人,季寒的态度温和了些许,“那晚派人去寻你时,你什么都不愿说。为何今日又肯站出来?”
要不是褚停云发现阿巳的画像与太傅的夫人眉眼有几分相似,他们也想不到阿巳才是真正的欧阳琅月。
派了飞羽前去夜探太傅府,回禀的是沈月怡看见画像只是一个劲的落泪,却什么也不说。
“那个姑娘临走拿走了画像,还说,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沈月怡哽咽着,眼泪再次落下。
或许今日流的,是那些年藏在心里的眼泪。季寒意外飞羽会说这话,思及她曾亲眼见过阿巳面具后的那张脸,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你说的没错,我不该相信别人,应该继续找下去。如果一直找下去,是不是……是不是琅月就能早一点回到我的身边?”
期盼地看着她,仿佛只要她稍稍一点头,那些可怕的事就不会发生。现实却是没有如果。
“我无法保证,一直找下去一定有结果,”季寒垂眸,思忖道,“但有一点能肯定,你不会如此轻易接受另一个孩子冒用你女儿的名字,不是吗?”
沈月怡出神地看着她,视线越来越模糊。
季寒摇了摇头,起身望向站在栏杆处发呆的欧阳禹。自周太医带着阿巳离开后,他一直就那么站着,不言不语。
“太傅,您考虑清楚了么,是否还要坚决认为那个人,才是你的女儿?”
对他,季寒连装都不想装。欧阳琅月年幼走失固然不能怪他,但之后一连串的事,皆有他这个父亲的独断独行而起。
若不是他轻信安平侯,若不是他将蔡妤珠带回欧阳府,若不是他不再坚持寻找女儿……缓缓吐出憋着的气,季寒冷笑,“依然要认那个女儿是吗?”
沈月怡听闻骤然站了起来,“欧阳禹,你疯了吗?”
“不,不是……”呆滞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僵硬地将视线转向妻子,欲言又止。
半晌,他看了看褚停云,又看着傅淮,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季寒身上,“你,有何证据能证明,她就是琅月?”
“沈夫人见过她的画像,她今年应该十九岁。”知他仍不会相信,季寒从衣袖中摸出方才那张偷偷藏起的纸,“太傅,可认得这上头的笔迹?”
犹豫地接过,打开,强装的镇定在看清那一行规整的字迹后,彻底土崩瓦解。
“琅、琅、琅月——我的女儿啊——”
双膝跪倒在地,将那张纸紧紧捂在胸口,欧阳禹仰天悲号。
你会来找我吗?——是十九岁的阿巳问季寒,是九岁的琅月问父母。
周太医太熟悉太傅的字迹,所以季寒从他眼中得到了确认,所以他们尽快带走了阿巳。
这个可怜的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她又要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放弃了寻找,却养育伤害她那人的孩子,整整十年?
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该是她的父母啊。
苦难,也不该是心有良善的女孩一人承担。
“蔡妤珠,是你自己招,还是我来替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