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火中身

作品:《青山十里探玲珑

    火苗窜上来,迅速蚕食衣袖,直到手臂一烫霍铃七方才反应过来,抬手削去被烧着的半幅衣袖。


    滚滚浓烟如同黑云压城,她屈着身捂住口鼻,掌心还有些湿意,圈着来回起伏的呼吸。


    头顶被烧断的房梁忽而坠下来,带着熊熊的火光,烧得通红砸在身侧。


    霍铃七惊了一下,一颗如同碎末的火星烙在小腿上。


    她愣在原地回过头,眼前逐渐被艳丽汹涌的色彩染红。


    大片的模糊的色彩就像于池水间晕开的颜料,热气拳拳翻涌,霍铃七眼底酸涩,竟流露泪意。


    她仿佛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世间失去光明的人总是寸步难行,可她总要强撑着自己如正常人一般,那样多固执无畏,飞蛾扑火的行径在旁人眼里早就是可笑至极。


    就像现在,她早就不是霍铃七了,可孟璃观还是孟璃观。


    他还要去金陵寻亲,还要教书,还要骑马行走。他可以看见这世间所有的色彩,可以走遍所有的山水,却要因为自己这样一个萍水相逢,全然恶劣自傲的人在异乡烧成一具枯骨吗?


    霍铃七将心里兀然升起的恐惧咽下去,哪怕身于火场,哪怕身体快要融化,她的心却冰寒万分,如坠冰窟。


    两条鱼在水里来回逍游,总想找到彼此,所以它们分不清头也分不清尾巴。


    霍铃七抬起衣袖擦了擦口鼻,呛了一口苦涩的烟灰气。


    耳畔满是噼里啪啦的灼烧声,她小心翼翼探着方位,此处是间隔内外的屏风隔断,右手边则是交替人手的通道,方行了半步,她忽而听到一道细若猫吟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牵动她所有的心弦。


    霍铃七眼角一抽,耳畔的呼喊带着断断续续的咳嗽逐渐清晰。


    “霍铃七——”


    她猛地回过身。


    孟璃观早就看见了那抹单薄的身影,在熊熊烈火中若隐若现。那样一把好剑,却被她用来充作探路的拐杖。


    汹涌的火场彷如成了平静的水流,一块又硬又利的石头丢进去,被底下暗流的搅住,惊起无数的波澜。


    “你在哪儿?”霍铃七急切道。


    一只手扯住了她的裤脚,声音带着微微的喘,“在这儿......”


    霍铃七循声回身蹲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与对方目光齐平,一双眼睛直愣愣地对上前方,忘记要说些什么。


    孟璃观看着她鱼一般呆怔的脸,忍不住苦笑,道:“这么危险,你何必跑进来?”


    “你眼睛看不见,水火无情,难免被困。”他劝解。


    “闭嘴。”霍铃七忽然打断他。


    她下颌紧了紧,道:“我会救你出去,你难道不相信我?”


    孟璃观屈着身,一只克制不住颤抖的手搭在膝盖上,紧紧攥着拳,他脸上带笑,语气温和:“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发过誓的,”霍铃七语气坚定,不容置喙,她冒死跑进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劝慰之语,“在进来之时我发过誓,哪怕你烧成灰,我也要把你带出去。”


    闻言孟璃观愣了一下,他嘴角抽了抽偏过脸去,“霍女侠,你就不会说我点好话......”


    霍铃七垂下眼,她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可也不是那种恶意诅咒的奸佞小人。她一时凝噎,像一条缺水的鱼,只好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将青色的鳞片纹路通通收敛进水里。


    “是我不说一句话便随人而走,是我独行惯了,是我将你拖入险境。”


    她握着剑柄的手开始抖,手腕的脉搏跳动剧烈。霍铃七无法控制地开始料想眼前孟璃观的神情,狼狈或是端正,期骥还是心如死灰。这一切都是因她而来,由她而去,她想她要从今天开始改变了,她不是一个人。


    “是我对不起你。”


    霍铃七道。


    孟璃观明显愣住,他缓缓蹙眉,一切情绪像是无限放慢,直到呈现在脸上时是那样一种奇异的神色。


    “我们是朋友,你忘了?”他没有放下拉住霍铃七衣袖的手,轻轻抚摸着上面被火烧焦后后的痕迹,“朋友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


    “霍女侠——”他抬起眼,在滚滚的热浪里想要看清霍铃七的脸,“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当然会记得你!”霍铃七去拉他的手臂,又重复了一遍,她不想让孟璃观觉得自己那样轻率和敷衍,“我会记得你,但是——我绝不会让你死。”


    火,近在咫尺,烧得两人都眼眶通红,仿佛在执手泪眼。


    孟璃观失笑,他就知道霍铃七会这么做,不枉他在火场这么待一通。


    霍铃七牵着他,良久顿了几瞬,道:“如果我死了——”


    她眼睫微颤,“你会来找我吗?”


    霍铃七死了,全世界都当她死了,连自小相依为命的师兄都装聋作哑为一具空棺举行了丧仪。那些火何止是在烧纸钱,更是在烧她的心。


    嘲笑她的前十几年,自以为是的圆满,像个笑话一样。


    霍铃七没指望孟璃观能回复什么样的话,她想欺骗自己,起码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自己。


    火光照着她白瓷般的面庞,那些微弱情绪慢慢融化流动,不知要往何去咽去。


    “我若能活十年——”


    霍铃七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本欲起身却又俯身贴耳过去。


    孟璃观半垂着眼睑,睫宇间像含着泪珠将落未落,“我就找你十年。”


    霍铃七心弦一颤。


    “若能活二十年,我便等你二十年。”


    既然死生不由我,但寻找你,等待你,我尚可选择。


    *


    窗纸被锋利的匕首刺破,向下划开一道口子,紧接着便有道暗影身手轻巧地从中跃了进来。


    孟璃观半靠在床榻上,身侧放了一碗凉透的药汁。听着里间利落的动静,连眉睫都不曾颤动半分。


    “公子,你没事罢?”陆蒙道。


    伽兰岛遭遇大火,人群散乱,哪怕他没有刻意修饰也无人在意。


    见孟璃观没有回答,他流露出一些焦急与不解,道:“您说您这是何必?”


    陆蒙从衣间掏出一只小瓷瓶,里面是上好的的缓解烫伤的金疮药,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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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已经脱身了,又冒险跑进去。”


    孟璃观接过瓷瓶,撩开被烧伤的小臂,正准备涂抹药膏,想了想又放下。


    他端起床边桌上那半碗药汁,一口咽了下去。


    这药还是张鹤老配的,岛上可用的药材不多,自然效果也不怎么好。


    他眼也不抬:“事发紧急我也没问你,是......游上来的?”


    陆蒙道:“怎会?找了只船,摸过来的。”


    “京城那边,说公主的病又严重了些。”他低声道,两只手来回攥着,像是在播一只橘子,“不过是想劝您回京罢了。”


    孟璃观放下药碗,轻声道:“我暂时还不会回去。”


    “还有镜衣卫那边似乎查到了什么消息,”陆蒙压低了声音,那些声音混合着呜呜的风声传入耳廓,“有一伙名为风雨堂的人在西域盘踞,行踪诡秘,且身手不凡,大肆收刮消息。”


    “风雨堂——”孟璃观若有所思道。


    难道也是为了剑骨?


    他忽而咳嗽几声,陆蒙焦急道:“是不是方才在火场中呛了灰?”


    “无碍。”孟璃观一推手。


    陆蒙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他的手腕道:“对了公子,我刚才在伽兰岛上似乎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什么人!”


    霍铃七坐在门槛前,风吹发动,剑亮三分。


    “是我。”张鹤老淡淡道,随手丢出一样东西在她跟前。


    那是一个瓷瓶,骨碌碌滚到霍铃七手边。


    她听出了张鹤老的声音,摸了摸冰凉的瓶身,道:“这是什么?”


    “是治疗烧伤的药。”张鹤老不作隐瞒,背着手直直地站在霍铃七的影子后。


    霍铃七想了一下,还是放下手,冷声回绝:“我不需要。”


    她细瘦的小臂上粗糙地缠着一截白布,鲜红的血已经洇了出来。


    “你没有必要对我还有防备,这药可让你好得快些。”张鹤老继续道。


    见霍铃七总算半信半疑地将瓷瓶握在了手中,他叹了口气,道:“我是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目不视物,身中剧毒,居然还这么虎?刀山火海,硬是要闯。”


    “你是不是只对那位孟先生有好脸色啊?”他半是调笑道。


    霍铃七难得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打开瓷瓶,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处,边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知道霍铃七问的是中毒一事,便道:“我到底也懂几分医术,一个人是否有疾,是身有疾,还是心有疾,医者都能一眼看出。”


    “是么?”霍铃七站起身,用嘴咬着绷带将其束紧,乱发飘飘扬扬落在肩头,“我也认识一个郎中,他可从未说过这样轻狂的话。你既不是我要找的张鹤,那你要记住,你的命时时刻刻就悬在剑尖人。”


    言罢她迈上台阶离开,许是眼睛看不见,错身之时还撞了一下张鹤老的肩膀。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霍铃七的背影,忽然想起七年前也有一个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她说:“你的小命,很容易丢掉的。”


    小药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