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来，目光落在岑晚音身上时，立刻漾开一抹温和的笑容，起身拱手。


    “晚音姑娘。”


    那笑容恰到好处，有礼却不逾矩，温和却不疏离，完美得挑不出半分错处。


    岑晚音屈膝还礼：“世子殿下。”


    方承业看着两人，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指了指身边的空位。


    “晚音来得正好，快坐下。世子今日带来的棋谱，可是前朝国手的手札，正好一起看看。”


    岑晚音依言坐下，目光落在棋盘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能感受到萧煜温和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带着欣赏与尊重，却没有半分探究，让她无法生出任何反感。


    可越是这样，她心底的滞涩就越重。


    沈景玄的调查并未因萧煜的表面功夫而停止，反而愈发深入。


    他动用了埋藏在京中多年的暗线，那些人或是市井中的小贩，或是王府里的杂役。


    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却能在不经意间搜集到最隐秘的消息。


    三日后，一条关键线索传来。


    暗线从康亲王府一个被边缘化的老仆口中探听到，萧煜身边常年跟着两名来历不明的护卫。


    那两人平日里沉默寡言，身手却极高。


    即便是王府的核心侍卫，也不敢轻易靠近。


    更重要的是，那老仆曾偶然听到两人对话，提及了一个名为“影阁”的组织。


    那是江湖上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手段狠辣，从不留活口。


    与此同时，对西山的监视也取得了突破。


    暗卫趁着夜色潜入西山外围，发现那里竟隐藏着一座秘密工坊，工坊内日夜不停地冶炼着一种奇特的金属锭。


    那金属锭呈暗黑色，入手沉重，且坚硬异常，绝非寻常铁器。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金属锭并未运回康亲王府，而是由萧煜身边那两名护卫亲自押运，沿着一条极为隐蔽的路线，最终消失在通往北疆的崇山峻岭之中。


    北疆……


    那是楚家军镇守之地，是大胤抵御外敌的屏障。


    康亲王秘密炼制特殊金属，又将其悄悄运往北疆，意欲何为？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渐渐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指向一个更庞大、更惊人的阴谋。


    沈景玄拿着暗卫送来的金属样本，指尖冰凉。


    他几乎可以肯定，萧煜的完美形象，不过是这个巨大阴谋精心粉饰的外壳。


    一旦外壳破碎，内里的黑暗与血腥，足以颠覆整个朝堂。


    武安侯府密室，烛火通明。


    沈景玄面前的黑檀木桌上，并排摊放着几样东西。


    左边是几块暗沉无光、隐隐流动暗红光泽的奇异金属碎片，是从西山发现的金属锭。


    右边则是一个打开的油布包裹，里面是那卷从碧波潭底取出的、绘有废太子夫妇与婴孩的画轴，以及那枚刻着“景玄”二字的蟠龙玉佩。


    他的目光在两者之间来回扫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温润的表面。


    这枚玉佩，无声地诉说着他血淋淋的身世。


    这个秘密如同千斤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却也赋予了他必须前行的宿命。


    康亲王，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构陷他父母的元凶之一！


    而如今，康亲王又在秘密炼制这诡异的“炎铁”，其心叵测！


    “侯爷，”沈忠的声音将他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


    “西山样本已请多位老匠人暗中查验，此物非比寻常，坚硬无比，冶炼需极高炉火和特殊药石，过程邪异，活物近之易狂躁。与秋猎黑熊症状吻合。”


    沈景玄眸光一凛：“药石成分可有线索？”


    “含有南疆特有矿物和某种罕见骨粉，来源仍在追查。但更紧要的是。”沈忠压低声音，“暗卫追踪运输队，发现他们在北疆边境与一伙人交接，接手者身手路数狠辣，训练有素，疑似西域豢养的死士！”


    西域死士！


    沈景玄心中巨震。


    康亲王不仅勾结南疆拜火教，竟还与西域势力有染？


    他炼制这“炎铁”，运往北疆，交给西域死士，意欲何为？


    联想到楚家军镇守北疆，这背后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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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足以动摇国本！


    这已不仅仅是复仇，更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安危！


    “加派人手，不惜一切代价，查清西域死士的来历，以及他们接收‘炎铁’后的去向！”沈景玄声音冷冽如冰。


    “同时，让我们在吏部的人，加紧排查康亲王**在朝中，特别是在兵部、户部的暗桩。我要知道，还有多少人在为他效力！”


    “是！”


    沈忠凛然领命，感受到侯爷身上散发出的决绝杀意。


    夜深人静，沈景玄再次展开那幅泛黄的画轴。


    画中父母慈爱的目光，仿佛穿透时空，落在他身上。


    那“愿儿如玄，深藏若虚，平安长乐”的题字，此刻读来，字字泣血。


    父母希望他平安隐匿，可他身负血海深仇，又岂能独善其身？


    他强压下心中的悲恸，将注意力转回吏部秘密送来的《庚辰年南疆督军行辕人事变动录》副卷抄本。


    灯火下，他逐字逐句地审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果然，在废太子出事前三个月，行辕数名关键岗位的中低层官员被调离或“病故”的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特别是那名专司文书归档的掌案和负责部族联络的通译，他们的接替者背景模糊，提拔仓促。


    更可疑的是，一份关于“南疆异族进献祥瑞”的记录旁，那朱笔批注“已验，封存”的笔迹……


    沈景玄取出康亲王早年奏折的拓本仔细比对。


    虽然批注笔迹刻意有所掩饰，但起笔收锋的习惯，与康亲王年轻时的笔迹有七成相似！


    一个副帅，有何权力在太子行辕的文书上朱笔批注？


    除非他当时已实际掌控或深度干预了行辕事务。


    而那被撕去的“祥瑞”内容，极可能就是关于“炎铁”的记载！


    “沈忠。”沈景玄指尖重重地点在那模糊的批注上，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去查！当年康亲王以何名义滞留废太子行辕？滞留期间，废太子身边是否有近侍或文书官异常亡故？特别是……接触过这份‘祥瑞’记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