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苏曼音和秦晓月的预料，杨文俊和郭守刚都买了硬卧。


    “一人一张，正好分别由我们两个厂子报销。”


    郭守刚爽朗地笑着，接着又和二人，介绍了这次跟着自己出差的人员。


    “这是田华旭，我们厂的技术员。”


    “你们好，初次见面，以后多多关照。”


    田华旭带着厚厚的眼镜，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很有书卷感。


    “你好，早知道技术员在，我们就少背点工艺和技术参数了。”


    秦晓月说笑道，“你可不知道，我记得头都大了。”


    纺织厂这边，还是方谦跟着。


    方谦有眼色，又会写东西，杨文俊很信任。


    几人坐下来，开始交流展会的事情。


    “这次展会，是历年来最大的一次，所以市县都很重视。”


    杨文俊介绍道，“听说市里提前邀请了一波国外的客商来考察，对咱们海城市的产品，很感兴趣呢。”


    苏曼音有些惊讶，这个年代，能把外商请来的可不多，尤其还是北方的一个三线城市。


    “那县里的同志，怎么没见呀？”


    秦晓月好奇一问，意思就是，既然重视，那人呢？


    “县经贸委组织的工作队，随市里提前出发了。”杨文俊笑着解释，“他们去打前站了，等咱们到了，他们会派人来迎接，咱们就可以直接入驻宾馆，省去很多时间呢。”


    “看来，咱们市里是搞出经验了。”


    苏曼音笑着点头，一旁的秦晓月好奇地凑过来。


    “这种外贸展会，不应该是商务部门出面吗？”


    苏曼音低声回应道，“这个时期，市级层面还没有商务局，对外贸易职能还在经贸委。”


    “嗦嘎，原来如此。”


    火车行进海城市站时，几个穿着西服的人，带着几个外国人上了车厢。


    彼时几人才发现，与他们车厢相邻的车厢，是外宾车厢。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子，上车是朝他们这里瞥了一眼，见到杨文俊和他打招呼，便笑着颔首回应了一下。


    “杨厂长，你认识他们？”


    秦晓月随口一问，杨文俊笑着回应道，“你刚刚不是问，县里咋没派人跟着，呶，那就是县经贸局的邓磊科长。”


    “看来，他是被市里抽调过去，陪外宾了。”


    秦晓月望着那节车厢门，见有两个青年守护着，不由赞叹起来。


    “看来，这些人还是贵宾呢。”


    秦晓月叹息道，“若是能现在对接一下就好了。”


    “秦同志，你这个想法也太大胆了些。”方谦笑着摇头，“你不知道，这些外宾很教条，赶路就是赶路，不会谈业务的。”


    “那可不一定。”


    苏曼音望着对面的车厢，心里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若真有机会，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很快，机会就出现了。


    午饭时候，从外宾车厢里跑出来一前一后跑出来两个人。


    打头的是年轻的姑娘，流着眼泪跑在前面，在她身后追着的，正是那位邓磊科长。


    “莉莉，你哭啥呀，领导也不是故意针对你，都是为了工作嘛。”


    “五六个外国人，就我一个翻译，我顾不过来也正常呀。”


    杨莉莉一脸委屈，“而且那个理查德，他英语口音太重，还带脏话……我真的尽力了。”


    “我知道，这不是其他人都去会场了嘛。”


    邓磊叹气道，“这些都是市里请来的贵宾，咱们得罪不起。”


    听到这句话，秦晓月就火大。


    “不至于吧，没必要见到洋鬼子，就卑躬屈膝吧！”


    “晓月！”


    苏曼音瞪了一眼秦晓月，但她的声音，还是传到了邓磊的耳朵里。


    他脸色有些难看地朝这边扫了一眼。


    “杨厂长，这小同志的思想觉悟有问题哈，可要好好纠正一下。”


    杨文俊脸色有些难看，他看了一眼秦晓月，旋即站起身来，朝邓磊走过去。


    “邓科长，虽然小秦同志的话欠妥，但如果外国人真的太过分，我们也没必要一味迁就。”


    邓磊一愣，“杨厂长你……你这种想法，要不得啊。”


    秦晓月没想到，杨厂长竟然站她，正要起身去争辩，被苏曼音拦了下来。


    “行了你，咱们是来谈生意的，可不是来打仗的。”


    苏曼音缓步走上前，笑着将杨莉莉拉到身边。


    “姑娘，是不是觉得分身乏术呀？”


    杨莉莉点点头，“若是再有两个，不再有一个，我就能轻松不少。”


    “我可以帮你。”


    这句话苏曼音是用纯正的伦敦腔说的，杨莉莉一听，就知道苏曼音的水平在自己之上。


    “真的，太好了！”


    邓磊一听露出惊喜之色。


    “你会英语？”


    苏曼音点点头，“我这次就是帮纺织厂，做产品对外推荐的！”


    “她叫苏曼音，是我们纺织厂的办公室主任。”


    “也是我们机械厂的副厂长！”


    郭守刚追过来，不服气的声明道。


    杨文俊瞪了一眼郭守刚，该死的老郭，这个关头，还想挖墙脚。


    邓磊一听，顿时重新打量起苏曼音。


    形象好，谈吐好，之前选翻译，怎么就没发现这棵好苗子呢。


    “行，你等等，我去和市里领导汇报一声！”


    邓磊急匆匆地转身进了车厢。


    秦晓月连忙从铺下拉出包裹，开始翻腾。


    “秦同志，你这是干嘛？”


    方谦一头雾水地望着秦晓月。


    秦晓月慌忙掏出小样册子和几包做好的小饰品。


    “当然是准备，给国际友人送礼呀。”


    “你刚刚不是……”方谦灵光一闪，“噢，你是想去推销产品！”


    “嘘，小点声！”


    秦晓月跟做贼一般，急忙提醒方谦。


    “闷声才能发大财，你的，明白！”


    秦晓月将册子藏在外套下面，兜里揣上饰品。


    方谦点点头，心里不由对秦晓月另眼相看起来。


    很快，邓磊带着笑意，带着一位市里的领导走来。


    “这位是郝金健郝主任。”邓磊介绍道，“这位就是苏曼音。”


    “郝主任，你好！”


    苏曼音大气地伸出手，郝金健见状很是惊讶。


    因为这个不卑不亢的模样，明显是见过大场面的。


    “你好，听说你会英语。”


    苏曼音也不打怵，自信回应道，“对话交流应该不成问题的。”


    “好，那你和小杨同志，一块儿进来吧！”


    秦晓月见时机差不多，慌忙凑了过来。


    苏曼音看到鼓鼓的裤兜，瞬间明白闺蜜做了什么。


    “郝主任，可以让我的好友跟着吗？”


    “她也会外语？”


    郝金健打量着秦晓月，苏曼音笑着回应道，“有她在，我心里踏实一些。”


    郝金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婆媳二人跟着市县领导，很顺利地进入车厢。


    此刻她们才知道，原来火车车厢，不止有硬座和卧铺、餐车，还有跟客厅一样的包厢。


    几个外国人，正围着一张方桌，打着桥牌，见几人进来，露出不善的眼神。


    那个叫理查德的英国人，再次用带着脏话的英语，讽刺杨莉莉不专业。


    “喊了三个人又怎么样，连英语都不会，还来当翻译，真是自不量力！”


    “理查德先生，您这句话错了三个单词，看来您在英国，母语考试也是勉强及格吧。”


    杨莉莉直接愣了，这可是国际友人，可以这样怼吗？


    理查德一愣，转头望向一脸笑容的苏曼音。


    “TMD，你敢对我无礼！”


    “理查德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苏曼音硬气道，“好心提醒，您的言行，可是代表您的国家！”


    理查德脸被怼的很红。


    “理查德，够了！”


    一个金发美女站了出来。


    “还觉得自己不够丢人吗？”


    “莉莉娅，是他们求咱们来的，你知道的，我们根本就没考虑这里！”


    “可我们已经来了，而且我相信哥哥，他推荐的地方，不会错！”


    莉莉娅一番训斥，理查德顿时熄了火，躲在一旁，坐着生闷气。


    郝金健和邓磊见情况不对，便问杨莉莉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两个客商有点矛盾，已经解决了。”


    苏曼音转头冲杨莉莉笑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挺仗义。


    “你好，莉莉娅女士，谢谢您的支持。”


    “你好，我代表理查德，向你和刚才那位女士说抱歉。”


    杨莉莉震惊了，原来真的可以这样怼啊。


    秦晓月捅了捅苏曼音，苏曼音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几位参观了我们市里很多厂家了吧，不知道大家有什么心仪的商品吗？”


    几个客商面面相觑，没有人率先发言。


    苏曼音叹息道，“看来几位对我们产品，不是很满意，这样，我们带来一些新鲜的小礼物，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


    听到有礼物，几个客商纷纷起身凑了过来。


    “咦，他们过来干什么？”


    杨莉莉慌忙向郝金健解释，“那个苏同志说要送点小礼物给他们，所以他们过来了。”


    “礼物？”


    郝金健正愣神的工夫，就见秦晓月已经掏出一大把小饰品。


    红红绿绿的蝴蝶结，还有设计轻巧的胸花，顿时让几个外国客商眼前一亮。


    “这个金黄色图案，好像莫奈的画呀！”


    “这个蓝色渐变的天鹅胸花，真的好精致啊。”


    这些客商纷纷夸赞，秦晓月慌忙展开小样册子。


    “各位国际友人，快来这里卢克卢克！”


    没办法，她的英语水平太洼，只能靠世界通用的肢体语言来指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