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高长河与苏曼音要去自家看看，孙永强有些局促。


    “小姨，我家挺远的，要不……”


    “怎么，是怕我看到你撒谎？”


    孙永强愣了一下，高长河从旁解释。


    “你的事，我和曼音都说了。”


    孙永强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带着哭腔道，“我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我，没脸见妈。”


    从孙永强说，自己身无分文时，她就猜想，这小子应该很久没回家了。


    “走吧，还不知道你妈怎么担心你呢。”


    孙永强眼眶红红，“听姐的。”


    高长河骑着自行车，带着苏曼音。


    孙永强骑着苏曼音的自行车，在前面领路。


    孙永强倒是没说谎，他家离得确实远。


    过了好几条街，又饶了两个细长的胡同，这才来到他住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了，这个年代，为了省点电费，基本家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了。


    可孙永强家，竟然还亮着昏黄。


    高长河停好车子，苏曼音从后座上跳下来。


    “小姨，我……”


    “怎么，不敢进屋了？”苏曼音看出孙永强的窘态，“走，姐陪你进屋。”


    苏曼音拉着孙永强的手，快步地推开门。


    木门吱扭一声响，里屋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永强回来了吗？饭在厨房锅里热着呢，自己吃！”


    孙永强一个没忍住，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


    苏曼音扯了一下孙永强。


    “妈，是我，我带朋友来家了。”


    “朋友？永强啊，胜子那些朋友，你不能……”


    老太太正说教着从里屋披着衣服出来，结果一开门，见到苏曼音和高长河，拿着东西站在外屋地，顿时愣住了。


    “你是……”


    “我是永强的老板！”苏曼音客套地介绍着，“大姐，这几天店里忙，耽搁永强回家，抱歉了。”


    苏曼音将带的米油送上前，“一点心意，还请大姐收下。”


    老太太转头望向儿子孙永强，见他木讷地点头，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是永强的老板啊，快快，屋里坐！”


    老太太将苏曼音和高长河引进屋里。


    “哎哟，你们能收留永强，我该感谢你们才是，咋还能让你们带东西看我呢。”


    “应该的大姐，永强在店里可勤快了，离了他，我还真忙不开。”


    苏曼音一个劲儿夸孙永强，搞得孙永强脸红脖子粗。


    “大姐，永强这孩子仁义，有你的功劳。”


    老太太将人请到炕上坐，自己想要拿凳子，结果被苏曼音一把，也拉到炕沿儿坐下。


    高长河与孙永强，在地上找了长条凳坐着。


    苏曼音环顾着屋子。


    东北老式的土坯房子，棚顶用旧报纸糊着，角落里还能看到被雨水氤氲的水痕。


    本就不高的棚，加上半截炕，显得空间更加压抑。


    “那个……老板娘，你咋称呼？”


    “哦，我姓苏，你喊我小苏就行。”苏曼音笑着回应。


    “哦，那你对象呢？”


    老太太指着坐在地上的高长河问。


    高长河听老太太说自己是苏曼音对象，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大娘，是我，长河，咋，没穿制服就不认识我了？”


    老太太听到声音，这才恍然，不由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哎哟，我老花眼，真没认出是你啊高所长！”


    “永强，你咋还坐着，快去给两位贵客烧点水去啊！”


    “不用麻烦……”


    高长河刚开口，就见苏曼音冲他使眼色。


    高长河立即闭上嘴巴，心里顿时明白，这是老太太想把孙永强支出去，想单独和他们说说话。


    孙永强很听话，立即出了屋子，去院里厨房烧水去了。


    “大姐，有啥想说的，你就说吧。”


    “小苏，高所长，你们刚刚的话，真没有骗我吧？”


    老太太一脸期待地望着苏曼音，苏曼音点点头。


    “有高所长在，我还敢撒谎不？”


    “好，这孩子能走上正道，得谢谢你们啊。”


    “永强这孩子本质不坏，若不是胜子……”


    提起自己的儿子，老太太昏花的眼睛，又浑浊起来。


    “……不提那个死孩子！”


    “永强啊，一直想当兵，但因为放不下我，所以耽搁了。”


    “其实我一个老太婆，吃着低保，一样可以度日，根本不用担心。”


    “高所长，小苏同志，既然他相信你们，听你们的话，你们能不能帮帮忙，送他去当兵？”


    苏曼音没想到，老太太见到义子转变后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送义子离开自己，去实现理想。


    “大姐，你舍得？”


    “说不舍那是假的。”老太太动情道，“但我不能太自私了，胜子已经毁了他一次，我不能再害孩子一辈子，不是吗？”


    苏曼音点点头，眼眶微红。


    “大姐，你很伟大，真的。”


    离开孙永强家时，母子俩将高长河与苏曼音送出好远。


    “回去吧，明天别忘了早点上班。”


    “我一定早点去！”


    苏曼音将自行车留在了孙永强家，让他明早直接骑到店里。


    她坐着高长河的自行车后座上，悠闲地吹着夜风。


    “还是坐车舒服啊！”


    苏曼音感叹着，高长河一听，便顺着来了一句肉麻的话。


    “你若愿意，我可以一辈子带着你。”


    苏曼音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高所长，你怎么是不是就喷油啊。”


    “啊？”


    “就是……突然肉麻。”


    “有吗？”高长河挠挠头，“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这样吗？”


    “谁说的，我就喜欢你严肃认真的模样，你这背课文似的浪漫，太油了。”


    高长河心里把臭小子骂了一遍。


    还说是个女孩子，就喜欢这种情话，根本不靠谱！


    不过刚刚，他似乎听到了“喜欢”二字？


    “苏曼音同志，那你愿意……”


    高长河犹犹豫豫还没说完，便被苏曼音打断。


    “高所长，你不想知道，我为啥嫁给周德昌吗？”


    高长河摇摇头，“我只看中现在的你。”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这一点，从苏曼音来到这里，就一直困扰着自己。


    不光是嫁给周德昌的疑惑，还有自己的身世，若真的不光彩，岂不是耽误了和她在一起的人。


    “我现在还不敢接受任何人，所以，高长河同志，你愿意等我吗？”


    高长河的后背猛地一紧，苏曼音不是拒绝他，是有苦衷的。


    所以，她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吗？


    “我当然愿意！”


    高长河将车子蹬得更猛更稳。


    “苏曼音同志，只要你愿意，我永远为你等候。”


    “高长河，你又喷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