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河没有接钱。


    “曼音同志，这钱我不急，你留着用吧。”


    “不行，你帮我们已经够多了的，这钱，你必须拿着！”


    苏曼音绕过摊位的桌子，来到高长河身边，一把抓过高长河的手，正准备将钱按在手上，却见高长河手攥成了拳头。


    “你和我，就非要分得这么清吗？”


    苏曼音一怔。


    身边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苏曼音心里虽然有些尴尬，但面上依旧很镇定。


    “高所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纵然你是警察，我是百姓，那也不能一直占你便宜的。”


    苏曼音伸手去掰高长河的手，结果发现，她竟然掰不动！


    高长河见她用了吃奶的力气，嘴角一扬，主动松开了手。


    苏曼音见机，把钱按到高长河的手里，转身快速绕回了桌子后面。


    高长河握着钱，直接走到秦晓月近前。


    “秦同志，你们的生意，我可以入股吗？”


    秦晓月望着厚厚一沓钱，眼睛顿时亮了。


    “高所长，你怎么知道我们准备扩充，正缺钱呢！”


    “晓月！”


    苏曼音慌忙叫住秦晓月，秦晓月佯装自己说漏嘴，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躲到一边继续忙碌。


    “你们要扩充？”


    高长河疑惑不解地望着苏曼音，“你们忙得过来吗？”


    “也不是扩充，是打算租个屋子。”


    苏曼音解释道，“这马上就入秋了，天气凉了，在有个刮风下雨的，很影响生意。”


    “所以我想着，还是有个铺子方便些。”


    苏曼音本来打算弄个小铁皮房子，就是用车可以来回拉走的。


    可车子和房子都是大头，关键上路也麻烦。


    倒不如就近租个屋子，一来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二来也可以借机，向副食品公司，申请定量的肉类供应。


    虽然乡下的猪肉便宜，但还是不够稳定。


    “久玲的手艺不错，我打算拓展一下，开个饭馆，啥都卖。”


    高长河赞赏地点点头，“那更好了，这几百块，就当入股了，还请苏曼音同志笑纳！”


    苏曼音没接，她一脸狐疑地盯着高长河。


    “高所长别消遣我了，你是公职人员，是不能参与经商的。”


    “我可没说我入股啊。”高长河狡黠道，“我母亲，一个退休职工入股你的新店，不可以吗？”


    “小苏同志要开店啊！”


    杨文俊刚从县里开完会回来，远远看到高长河在门口，便下车，推着车子凑了过来。


    刚刚到近前，就听到高长河要入股苏曼音的新店。


    “小苏同志很有魄力啊，店址选好了吗？”


    “我们只是初步打算，还没选好位置呢。”


    苏曼音笑着回应，“杨厂长，你门路多，不知道有啥好地方？”


    “当然，最好能离纺织厂近一些的地方，毕竟这个摊子，我们也不想浪费。”


    “还真有个好地方。”


    杨文俊指了一下斜对面国营理发店。


    “那个理发店要搬走了，和城区的店合并了。”


    苏曼音望着那个蓝色木门的店铺，大大格子窗，里理发师父却在打瞌睡。


    “这么大的理发店，说搬走就搬走了？”


    “呶，你看那里！”


    杨文俊指了指国营理发店旁边，一块鲜艳的红色牌匾，上面赫然写着红豆理发店。


    只见门面不大，但门口进出的顾客却络绎不绝。


    “人都被这个新开的个体户理发店抢跑了。”


    杨文俊可惜道。


    “其实也不算抢走，市场经济，优胜略汰。”


    苏曼音叹息道，“不思创新，不与时俱进，终将会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苏曼音说着话，目光却投向杨文俊。


    杨文俊思索着苏曼音的话，心里不由翻江倒海起来。


    这苏曼音说的话，竟然和新来的县委书记说的，大同小异！


    今天他去县里开会，新来的顾文轩书记，特意强调，国有企业要抓住改革开放的春风，求新进取。


    若一味还依靠老办法办事，早晚会被淘汰的。


    看来，他真得好好思考，如何对纺织厂进行创新改革了。


    高长河望着苏曼音，眼里熠熠闪光。


    她真的太耀眼了，太阳光了。


    一个月后，在街道办和杨文俊的帮助下，苏曼音租下了那个房子。


    不等苏曼音招呼，周卫民带着徒弟李长安，高长河带着小王，便来店里帮忙收拾卫生。


    “高所长，你今天不上班呀！”


    秦晓月扯着嗓门，一边拿着抹布擦柜台，一边高声问道，“会不会影响你工作呀？”


    “不会的，这……也是为民服务嘛！”


    高长河放下长凳，冲秦晓月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有点傻，但傻得很可爱。


    “师父，我看着高所长，对苏同志有意思呢。”


    角落里正在拖地的李长安，凑到修桌椅的师父周卫民身边，八卦起来。


    周卫民白了一眼李长安。


    “让你是来干活的，不是多嘴多舌的。”


    李长安“哦”了一声，乖乖躲到一旁。


    周卫民扫了一眼，正在和媳妇儿清点餐具的苏曼音，又看了看，浑身使不完力气的高长河，心里第一次觉得，他们还真的挺般配的。


    有了几个劳力的出手，屋子很快收拾得差不多了。


    “中午大家就别走了，一起吃饺子吧。”


    苏曼音笑着说，“今天是韭菜肉的，管够哈！”


    说是苏曼音请客，结果最后还是几人一同包的，就连煮，也是周卫民两口子忙的。


    好不容易饺子煮熟端上桌了，结果突然门口传来警车的声音。


    一个年轻的警员冲进来。


    “所长，城东出事了，需要立即前往！”


    高长河一听，起身拉起小王便走。


    “高所长，吃完再走吧！”秦晓月挽留道，“小妈还在后面，你等等她也好。”


    高长河犹豫了一下，目光扫向后厨，见苏曼音还在忙碌，便对秦晓月叮嘱道。


    “来不及了，你和曼音同志说一声，我有任务先走了！”


    说完，高长河拉着小王便往外走。


    人刚上车，突然一只手拉住了车门。


    “把这个路上吃，饿肚子，可干不好工作！”


    苏曼音将饭盒塞到高长河怀里，然后利落地关上车门，对愣神的司机喊道，“出发吧，路上注意安全！”


    车子启动，高长河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他打开饭盒，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饺子。


    他捡了一个送进嘴里……


    好吃，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