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171章 孩子取名+满月酒


    付辞绞尽脑汁, 从想的十几个名字中，精挑细选，最终选了三个名字给妻子选择。


    付瑾瑜, 付歆媛, 付蕙盈。


    他一脸期盼妻子从中挑选一个，然却看到妻子看过后微微皱起眉头。


    这是被嫌弃了？


    唐明丽确实嫌弃。


    这几个名字一看就知道都是用心取的，寄托了美好的寓意。但是太拗口了, 而且笔画多，以后孩子上学肯定不会喜欢写自己的名字。


    五十年代出生的男人，就算接受过高等教育，某些思想依旧还是比较传统啊。


    唐明丽终于缓缓开口, 说：“我们女儿的名字可以取得简单些吗？”


    “简单？”


    付辞看向纸张上写的三个名字, 不解赤、裸裸表现在脸上。


    这些名字不够简单吗？


    “我说的简单是……”唐明丽努力想要如何跟丈夫表达自己的意思, 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到，最后举例，“比如武汉，宋糖, 朱颜, 钱多多, 赵一一……”


    唐明丽一口气举例了一些顺口的名字, 却在看到丈夫目瞪口呆后慢慢闭上了嘴。


    她连忙解释：“我只是举例，并非真要给女儿取这样的名字, 但你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再重新琢磨琢磨？”


    最后一句话是询问语气。


    付辞深吸了口气, 消化着妻子的取名脑回路。


    幸好妻子懒, 将孩子的取名大权交给自己。不然按照她这思路，女儿搞不好会叫付钱。


    付钱……


    付辞打了个激灵，对妻子保证：“我一定会再好好想想, 保证想出一个好名字。”


    唐明丽满意笑了笑，“我相信你。”-


    付辞来到楼下，付老爷子和付老夫人坐在沙发上翘首以盼。


    看到孙子下来，付老夫人迫不及待问：“怎样？明丽喜欢哪个名字？”


    付辞苦笑：“她觉得这几个名字有点太复杂，孩子上学写起来会吃力，希望能取个简单但不失有意义的。”


    有意义是他自己加的。


    付老夫人听罢，觉得孙媳妇这顾虑非常有道理。


    “确实，孩子刚学写字，肯定首先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的。”


    转念她又问：“明丽她有没喜欢的风格？”


    付辞想了想，还是对爷爷奶奶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想她可能比较喜欢类似付钱这种顺口好记的。”


    “付钱？”


    “付钱！”


    两位老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沉默半响，付老夫人拍了拍孙子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事还得辛苦你。”


    付辞明白-


    再次回到楼上，发现妻子还没睡。


    付辞笑问：“这个点不是应该睡一会吗？”


    唐明丽嘟嚷着嘴道：“我在想事。”


    “什么事？”


    唐明丽看着丈夫，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刚才她举例的那些名字顺口是顺口，但到底不太高雅。


    “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将两者很好融合的。”


    付辞听后舒了一口气。


    原来妻子是这么想的，是他误会了。


    付辞郑重承诺：“我一定会好好融合的。”


    然而夫妻两人谁都没想到，取名这件看似简单的事，孩子出生都半个月了，却依然没确定下来。


    唐明丽都有点无力了，怕自己继续否定下去会打击到丈夫的自信心，干脆提议：“要不我们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一起来想？”


    其实重点是奶奶和婆婆，她们一个是退休老师，一个是街道办工作的，文化底蕴在，见过的人名也多。


    付辞苦笑：“他们说孩子是我们的，取名权充分交给我们。”


    听得唐明丽叹气。


    长辈太尊重晚辈也不好啊。


    她只能继续鼓励丈夫：“加油，我相信你肯定能想出一个好名字的。”


    付辞点了点头，深知自己责任重大。


    只不过，他明天得回深圳一趟，可能要好几天后才能回来。


    唐明丽笑道：“不碍事的，又不是说去了深圳就没脑子了。”


    付辞被妻子这话逗笑了。


    他知道，她这是故意让自己放松呢。


    自己还在月子中，受着身体不适的苦，却处处照顾他的感受。


    他的妻子，是什么时候起真正将他放进了心里的呢？


    付辞无从回忆。


    他知足，感恩，她愿意将他放在心里-


    付辞去深圳后的第五天，也是孩子出生的二十来天，唐明美来付家看她。


    看到被照顾得珠圆玉润的堂妹，唐明美暗暗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其实早就想过来看望了，但是也知道就算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添乱。


    刚生产完的妈妈疲惫，刚出生的孩子也脆弱，万一被传染什么病就不好。


    所以她强忍到现在，还事先打过电话询问唐明丽的意见，得到肯定答复后才过来。


    而且她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让母亲和女儿同行。


    怎么说呢，她也是坐过月子的人，知道刚生产完其实根本不想见什么人。


    唐明美看着恢复得极好得唐明，还有漂亮的小外甥女，感慨道：“付家人对你真不错。”


    这是事实，唐明丽想低调也不行，只能嘿嘿笑笑。


    怕堂妹误会，唐明美解释：“我可没妒忌你的意思，只是替你感到高兴。”


    “我知道。”


    唐明丽并没有误会，唐明美说那话的语气是否妒忌，她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孩子取名了吗？”


    说到孩子的名字，唐明丽就哭笑不得。


    “没呢。”


    这答案还挺让人意外的，唐明美以为，以付家人对这个掌上明珠的疼爱程度，肯定早取好名字了。


    然而听了堂妹的解释，她理解了，笑得腰都弯了下去。


    难怪了，真是应了那句，关心则乱。


    “没关系啦，就让付辞慢慢想，一定能想到个大家都满意的名字的。”


    “嗯。”唐明丽也不由跟着笑。


    难得见到唐明美，自然腰过问一下李欣的情况。


    说到女儿，唐明美笑容更深了。


    “挺好的，非常适应学校的生活，和同学们相处得非常好。”


    其实她也担心过，孩子是单身家庭，在学校里会不会被同学们歧视，会不会接受不了同学们都有爸爸妈妈，而她只有妈妈。


    天知道，心里想得太多，孩子上学前几太难晚上，她几乎夜夜失眠。


    还好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这世界到底还是好人多，女儿也远比她以为的要开朗乐观。


    “跟你聊点题外话，李大柱结婚了。”


    说到李大柱结婚，唐明美眼神都不一样了，丝毫没隐藏自己看好戏的心。


    唐明丽问：“娶了个怎样的？”


    “一个二婚带娃，农村户口的。”


    这时候的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差距有多大，唐明丽也是知道的。


    她先是愣了愣，不可思议开口道：“还真是没想到啊。”


    “可不是，别说你，我也没想到。”


    唐明美想到了李大柱可能会找不到对象，但绝对没想到他竟然会找个乡下二婚带娃的。


    不过说实话，得知李大柱二婚娶了个这样条件的，她其实是暗暗幸灾乐祸的。


    让李家人骄傲，还真以为李大柱那样的人是什么宝。


    呸，不过就是多了二两肉。


    不过还真是因为多了二两肉，不然以他那身材模样，如果是个女的，怕更是艰难。


    这世道对女人还是比男人苛刻。


    唐明丽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找了个带娃的，应该不能再生二胎吧。”


    她对计划生育的具体细则不了解。


    唐明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按李大柱的尿性，他肯定想生的，不折手段也会生的。”


    这个女人也许愿意听他的话，偷偷摸摸给他生个儿子。


    “好啦，不说这个人了，反正跟我不会再有关系。”


    唐明丽赞同。


    虽然说李大柱没给赡养费这点很不公平，但是他这样的烂人，没必要为了那点赡养费影响离婚速度，更没必要为了这点赡养费和他纠缠不清。


    反正，不是还可以在孩子成年之前一次性追缴抚养费吗？


    时间还长。


    唐明美也不敢待太久，怕影响唐明丽休息。


    不过应该也很快就能再见，付家肯定会给孩子办满月的。


    唐明美提醒唐明丽，孩子的名字虽然可以慢慢想，但最好在满月之前想好。


    唐明丽自然也明白这点，她觉得付辞肯定会在满月之前想好的。


    说不定这次深圳回来，灵光一闪，就想到好名字了呢。


    事实证明，她想得没错。


    几天后付辞回来，一见面就兴致勃勃告诉她，自己想到了个好名字。


    “叫付妤怎么样？”


    妤，常用来形容女子貌美、聪慧、温婉，是一个充满美好寓意的字。


    而且谐音赋予。


    这个孩子，不就是上天赋予他们的宝贝。


    然而唐明丽却联想到富裕，一拍掌，连忙说这个名字好。


    “老公，你好棒，想到了这么好的名字。果然想不通的时候就要出去走走，不能关在屋子里钻牛角尖。”


    很久没听到妻子这样叫自己了，付辞好激动。


    他特别喜欢妻子这么喊自己，特别是在两人亲密的时候……不行，不能想。


    妻子怀孕后，他一直在克制自己，两人已经很久没亲密过，而且目前也不打算有，怎样都要等妻子身体彻底恢复好。


    “付妤，富余，富裕，无论谁哪个，都寓意着我们女儿将来非常有钱。”


    听完妻子的话后，付辞笑容顿了顿，随后笑得更厉害了。


    不愧是她，还是那个她。


    行吧，富余富裕的寓意也挺好的。


    他的女儿，可不得一辈子衣食无忧，富贵荣华。


    名字确定了，自然是要告诉长辈们的。


    长辈们听后也一致觉得这名字好，付老夫人更是立刻回书房，将宝贝曾孙女的名字写下来。


    现在她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书法家了，字被挺多喜欢书法的人欣赏的，给亲孙女提名是有底气的。


    付老爷子也很给面子，夸赞道：“付妤满月酒那天，就把这幅字挂出来，让大家都知道我们曾孙女的名字。”


    说到满月酒，也快了。


    好在他们都有在准备，在孩子出生没两天就提前预订好了饭店，付老夫人和付母还亲自去饭店试吃了几次，才最终定下菜品。


    不过他们却不打算搞太大的排场，只打算请些亲近的亲朋好友一起吃顿饭，分享分享这个喜悦。


    这也是唐明丽希望的。


    生孩子到底消耗元气，孩子也太小，实在不宜太折腾，更不宜见太多人。


    满月酒那天他们只打算让孩子出现一下，便让保姆抱着在另一个包厢休息。


    付老爷子道：“既然确定了，明天开始就通知亲朋好友吧。”


    众人点了点头。


    唐家那边也没什么亲戚，可能就来唐家大伯一家。


    付家这边，付老爷子想过，就请几个比较亲的叔伯，还有妹妹夫家那边。满打满算可能就三桌。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是订了四桌饭菜的-


    第二天。


    付老爷子比平时还要早一个小时就醒来，被吵醒的付老夫人问他：“这么早起来，想下棋也没人陪你啊。”


    付老爷子一本正经道：“谁想着下棋了？今天有重要的事办。”


    “什么重要的事？”


    “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来喝满月酒啊。”


    付老夫人被气笑了，“你不会想这个点打电话给人家吧？你要是这个点给人打电话，人家就算嘴上恭喜你，心里也将你骂了个遍。”


    这个点被吵醒，连她这个妻子都有起床气，何况其他人。


    付老爷子被怼得无法反口，瞪了瞪眼，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先起来，把想说的话想好不行？”


    “不就打电话通知一声，还要想怎么说。”


    “你管我，我就喜欢想。”


    “行行行，我不管你，反正你别那么早打电话打扰人。”


    “知道了。”


    付老夫人不管他了，倒头继续睡觉。


    付老爷子这边还是听劝的，并没有一大早就打电话，而是吃过早饭，差不多十点了，才开始拿起话筒拨打电话。


    付老夫人笑而不语。


    明明就是激动得睡不着。


    嘟嘟几声后，电话接通了，付老爷子立刻开口。


    “子望啊，你爸不在家？……让他听电话……喂，是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打电话告诉你，我做太公了……哈哈哈，谢谢谢……我曾孙女特别可爱……不是我吹，就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婴儿……这个月22号在广城大饭店摆满月酒……再见。”


    付老爷子一连打了四个电话，每一个几乎都是这个话术。


    一旁的付老夫人开始还能强忍住不笑，到后来忍不住了，笑得都无法坐直。


    这个老头，是通知人喝满月酒呢，还是故意跟人嘚瑟。


    不过随他了，别说他想得瑟，她也想。


    一会等到她打电话，可能也差不多。


    ……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付老夫人并没有比付老爷子谦虚多少。


    忙乎了一上午，该通知的都通知了，两位老人都没发现，两人的嘴角因为笑太久，已经压不下来了。


    付母下班回来，很快察觉到婆婆一直摸脸颊，关心问：“妈，你脸怎么了？”


    付老夫人摆了摆手：“没什么，笑太多，脸有点酸。”


    听到这答案，付母愣了愣，随后没忍住哈哈哈大笑。


    孩子的到来，真的让大家都很幸福。


    这么说以后，她好像也觉得自己脸有点酸了，毕竟她在单位也没少笑。


    付老夫人也不怕儿媳妇笑，乐呵呵问：“你那边的亲戚都通知了吗？”


    “通知了。”


    “那就好，可别遗漏了。”


    “不会。”


    闲聊完，付母进了一楼卫生间洗手，随后上楼看儿媳妇和孙女-


    转眼就到了孩子满月酒这天。


    踏踏实实坐了一个月月子的唐明丽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看上去比生孩子前还好。


    所以安歇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亲朋好友看到她，都纷纷夸她不像刚生完孩子，甚至皮肤和起色比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好。


    本来还有些介怀自己胖了十斤的唐明丽听到这些夸赞，心花怒放。


    不过嘛，不可能任何时候都开心的。


    特别是在人多的场合，有顺心的话必然也会有闹心的话。


    这不，酒席才吃了一半，就有人酒劲上头胡说八道了。


    “付辞啊，别怪叔公多嘴，你现在在深圳的事业这么成功，只生一个女儿，以后家业岂不是没有儿子继承？”


    这话出来，唐明丽没变脸，付家其他人先变脸了。


    特别时付辞，原本因为女儿满月，脸上一直挂着真心实意的笑容，在听到这话后瞬间消散。


    他冷下脸，反驳叔公：“谁说女儿不能继承家业？”


    叔公也是看出了付辞的不高兴，但他仗着自己辈分高，硬着头皮说道：“女儿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怎么能继承付家的家业。”


    付辞最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了。


    他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怎么长大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以后要是哪个娶她的男人敢这么觉得，他不怀疑自己会做出什么偏激举动。


    “叔公，我们家的女儿，管她嫁不嫁人，一辈子都是我们家的。在我们家，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之说。”


    付辞语气冷到极点，丝毫不给叔公面子，一时之间让同桌的人都有些尴尬。


    其实他们大部分人也是这么觉得的，付辞事业那么成功，还是得有个儿子继承。


    然而见付辞这样不留情面反驳长辈，他们既庆幸自己没开口之余，也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不知好歹。


    长辈说这话也是好意，又没劝他不要女儿的意思。


    第172章 第172章 满月酒风波


    眼看气氛就要变得难以收场, 一个坐在唐明丽旁边的亲戚长辈小声劝她：“叔公也是好心，你劝劝付辞别这么较劲。今天是付妤满月的好日子，要是闹得太不愉快, 不是毁了她的美好回忆。”


    一个月大的小婴儿, 你还指望着她能记起今天的事？


    唐明丽没搭理。


    叔公那些话她听着也不高兴，她丈夫辛苦挣的钱，轮得到别人安排？她的宝贝女儿, 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


    她冲不远处的保姆招了招手，把孩子交给对方，嘱咐：“孩子睡着了，你抱去隔壁包厢。”


    孩子确实睡着了, 睡得很香, 她不想孩子被吵醒。


    两手得到空闲后, 还下意识撸了撸袖子。


    丈夫要是干不赢，她不介意一起来。


    那位劝说的长辈，本是仗着自己辈分大才开口，没想到唤来无视。而且看唐明丽这态度, 大有加入进去一起吵的意思。


    她愣住了, 完全没想到看着斯斯文文的唐明丽会这样。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丈夫都快要和人起言语冲突了, 对方还是自家亲戚, 不赶紧打圆场就算了，还一副雀雀欲试？


    她接受不了, 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在亲戚中有辈分大的人站出来缓和气氛。


    “孩子才满月呢, 现在说嫁人还太早。别说这个了, 继续吃，不然饭菜要凉了。”


    然而今天这位叔公好像中邪了，并没有顺着这台阶而下, 而是转而挑起了唐明丽的毛病。


    “阿辞媳妇，你婆家条件好，心疼你，给你请了阿姨帮忙带孩子。我留意到了，这顿饭吃了这么久，你抱孩子的时间不过几分钟。你这样当妈太不称职了，孩子毕竟是你的，还是得自己多带才行，长大了才会跟自己亲。”


    唐明丽直接没忍住呵笑出声。


    老登管得还真宽，怕不是两杯酒下肚，真以为自己是一族之长了吧。


    但看在爷爷的份上，她到底还是先礼后兵。


    “谢谢叔公提醒，叔公的孩子跟你一定很亲吧？”


    这话真无疑在这位叔公上扎了一刀，但唐明丽无心的，她真不知道。


    叔公年轻的时候不怎么顾家，打仗那些年还试过只顾自己逃命，丢下老婆孩子不管，所以几个孩子跟他感情非常淡薄。如果不是孝道压着，怕是早就不管这个父亲了。


    然而叔公以为唐明丽知道，却故意这么说，恼羞成怒道：“是，我承认，我自己教子无方，没资格说别人。”


    突如其来的自暴，让唐明丽愣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攻击呢，就无意中直击要害了？


    嗐，真是不过瘾。


    唐明丽就此作罢，护妻狂魔付辞听到妻子被这样批评，可不高兴了。


    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付老夫人看不下孙媳妇被唬，也担心这么发展下去今日的宴席会闹得很难看，气呼呼指着挑事的叔公说：“今天请大家过来是喝满月酒的，不是对对我们家指手画脚的。如果饭菜不合胃口，吃得不高兴，要离开我们谁也不拦着。”


    叔公觉得对方是在赶自己，质问道：“爱英，你什么意思？”


    他给面子才来赴宴，哪想到会被这样对待。


    付老夫人并没有怕他，直白回：“多吃饭少说话的意思。”


    这个年纪，这个辈分，还这样被落面子，叔公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


    正欲发作，付老爷子开口了。


    “好了，吃饭。”付老爷子带着警告语气说他：“年纪大了，更要注意分寸，别越活越回去。”


    到底是当过司令的人，威严不会因为退下来就不在。


    终于，没人再敢说什么。


    唐明美辈分小，坐在另一桌，看到突然发生的变故，心里既难受又着急。


    但看到付家人这么坚定维护堂妹，她又很替堂妹高兴。


    特别是听到付辞掷地有声说女儿是他宝贝那番话，感动得差点落泪。


    女儿出生也是被人嫌弃，那时候她也糊涂，认为女儿就是比儿子低一等，面对那些奚落只会狰狞反击，没有郑重言辞告诉他们，自己生的女儿也是宝。


    然而还没感动多久，又看到唐明丽被付家亲戚长辈刁难，她紧张到捏紧拳头。


    她太懂这种感觉有多难受了。


    当年生了女儿，满月那天，那些人与其是来祝贺，不如说是来奚落。


    等吃的差不多，她要去安慰安慰堂妹。


    因为惦记着这事，接下来的时间唐明美时不时就注意着唐明丽这边。


    看到她起身出了包厢，唐明美连忙跟了上去。


    听到堂姐喊自己，唐明丽停下脚步，以为她有什么事。


    谁料却听到她说：“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付辞和家人向着你呢。”


    唐明丽这才明白过来，她追出来是要安慰自己，笑了。


    “我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唐明美也笑了。


    其实她应该想到的，以堂妹的性格，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人这些话。


    是她太过代入自己，焦虑了。


    唐明美笑着回到席间，再吃东西，滋味好了很多。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但宴席结束，付家人还是笑容可掬跟每一个来的人道别，还精心准备了一份伴手礼。


    单看那精美的包装，都让人觉得这顿酒席吃得不亏。


    走远后，就有人小声讨论。


    “付辞在深圳肯定赚了不少钱，瞧这伴手礼，看着就贵。”


    “还用说，人家都开两间厂了。”


    “真羡慕他父母，我要是有这么争气的儿子，也只生一个就够了。”


    “得了吧，小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他争不争气。”


    “那也是，不过付辞是从小就优秀。以前总不理解成安和玉娟为什么只生一个，现在算是懂了。这一个儿子就比别人十个强。”


    旁边的人听后却摇了摇头：“你啊会不会搞反了？会不会正是因为只有付辞一个孩子，才培养得这么优秀？”


    这话还真是把人听得怔住了。


    她生了八个孩子，会想起年轻得时候，只记得不断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至于孩子是怎么带大的，倒没什么印象。


    那会就觉得一屋子就是孩子，看着就脑壳疼，真恨不得他们别出现在面前，更别提管他们的学习方面。


    凭良心说，孩子一多真没办法不偏薄，孩子一多就不金贵了。结果哪一个都没用心，全养成了烂茶渣。


    如果当年也重点培养一两个，会不会也可能有付辞一丁半点优秀？


    只可惜啊，没有如果。


    那人也不再想了，认命笑了笑。


    活了半辈子，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认命。


    不认命不行啊，不认命得活成疯子。


    投胎到那样的父母得认命，嫁到这样的老公得认命，摊上那样的公婆得认命，生了这么些不争气的孩子也得认命。


    人这一辈子，就是不断的认命认命认命。


    那人笑着笑着，眼睛有点酸。


    今天看到的付辞媳妇，就是个绝对好命的。


    这命啊，怎么就那么不公平呢？她没办法妒忌，一切都是命。


    如果唐明丽知道，自己如今的幸福生活被人归咎为都是命，不知作何感想。


    诚然，有命运的成分在，但也有她个人的努力。


    不过这些别人明不明白也没关系，她又不在意，此刻她正在想着要怎么安抚爷爷的自责呢。


    因为是自家这边的亲戚长辈饭桌上挑刺，付老爷子觉得对不起孙媳妇，对不起宝贝曾孙女。


    本来可以很圆满的满月宴，愣是被他付家那些老东西给毁了。


    “……等小妤长大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事。”


    如果不是用力咬住下唇，加上还有几个亲戚还没走，唐明丽肯定会在听到这话时笑出来。


    她忍住笑意，开解道：“爷爷，小妤才一个月大，她根本不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也是，我都忘了。”付老爷根本没想到孩子这么小，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事。


    他就是太心疼了。


    一直抱着女儿的付辞这时开口：“反正以后少和这个叔公来往。”


    平心而论，平时他对亲戚朋友都挺大度的，但涉及到女儿，他半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


    竟然说出那样的话，分明就是从骨子里认为他女儿不如儿子。


    可他女儿，分明就是这世上最可爱最漂亮最乖巧的宝宝。


    以后长大了肯定也会和自己一样聪明……呃，不聪明也没关系，和妻子一样通透也不是不行。


    从丈夫的角度换到父亲的角度后，付辞完全支持女儿性格像妻子。


    女孩子嘛，爱自己最重要。


    爱男人……


    这世上哪个男人配？


    只是想，付辞就杀气腾腾。


    感受到丈夫浑身气压陡然一变，本和顾琳说着话的唐明丽转过身，问：“怎么了？”


    付辞立刻换上温柔的语气，“没什么。”


    唐明丽知道不是，但是还有几个亲戚在，她也不好这时候问太细。


    她的视线又回到顾琳身上，看着越来越瘦的表妹，心里真不是滋味。


    何必呢，人生苦短，要学会放过自己。


    但她也知道，和顾琳说这些大道理是没用的。


    某方面来看，顾琳不愧是付采萍养大的，固执这一块非常像。


    她只能在临别前叮嘱顾琳：“照顾好自己，身体健康是第一位。”


    顾琳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


    她知道自己看上去肯定很瘦，其实在来喝满月酒之前的半个月，她已经在努力多吃东西，想让自己胖几斤，但好像一点用都没。


    她这个身体好像坏掉了，吃什么都不长肉了。


    可能是出于对同性的同情，在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在这边的时候，唐明丽悄悄问：“是不是杨涛对你不好？”


    这问题差点没把顾琳的眼泪问下来 。


    杨涛对她好过吗？


    可她已经不敢跟任何人诉苦了。


    一切都是她的选择，是她该受的。


    顾琳把喷涌的泪意逼了回去，对唐明丽说：“嫂子，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怕她不相信，又强调：“我答应过奶奶，会让自己过好的。”


    唐明丽点了点头。


    有些关心不宜太过，过了只会让对方难堪，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而且也相信顾琳答应过姑婆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送走最后一位亲戚，付家人也从饭店回家。


    付辞开了车，但车子一次只能坐四个人。


    原本他打算分两趟接的，但付父和父母表示他们坐公交车回家，便只载了爷爷奶奶，以及妻子和孩子回家。


    只不过在外面待了半天，付辞都担心孩子太小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回去的路上肉眼可见焦急了。


    不过因为车里有孩子，再焦急也开得稳且慢-


    另一边，顾琳喝完满月酒回到家。


    杨涛看到她带回来的精致伴手礼，一看就不便宜，不禁嗤笑。


    “不过生了个女儿，也这么郑重。”


    顾琳今天亲眼目睹表哥是怎样维护自己女儿和妻子的，再联想到自己丈夫是怎么对她和孩子的，心里正难受，正在努力消化这种不平衡呢。


    听到这话，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面目狰狞夺回自己带回来的伴手礼，恶狠狠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杨家，生了儿子都不知足。”


    杨涛只是随口一句嘲讽，没想到妻子这么大反应，顿时不高兴了。


    “顾琳，你是酒喝多了吧？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你扯我们杨家干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


    杨涛不想和她吵，自从奶奶去世后，顾琳就越来越不正常。


    然而顾琳却不想如他意，拉住杨涛的手，冷笑：“杨涛，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互相折磨吧。你这辈子都别想如愿再多生一个儿子，我这辈子也别想活得像个人。”


    杨涛被她的眼神，还有这番话吓到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此时此刻，他明白到什么叫不寒而栗。


    不过，到底是在顾琳面前优越惯了。而且几年互博下来，他也已经有些认命自己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还是个身体不好的儿子。


    没关系，身体不好就不好，好好养着就是。


    他甩开妻子的手，嫌弃拍了拍衣袖。


    “神经病。”


    顾琳听到这三个字，再次笑了。


    还真是贴切。


    第173章 第173章 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帮助别人……


    可能从亲戚口中听到了自家长辈竟然在宴席上做出这样的事, 满月宴的第二天，叔公的大孙子拎着礼物上门道歉。


    本来付老爷子和付老夫人对此时确实颇有怨气，但看到对方孙子道歉的态度如此诚恳。加上他们也确实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便也没再计较。


    得到原谅, 对方也暗暗松了口气，笑得有些无奈跟付家两位长辈坦然：“我爷爷那性子，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付老夫人听出来言外之意了, 有些心疼道：“没少给你们惹麻烦吧。”


    对方苦笑。


    爷爷这种性格，真的没少让他在后面擦屁股。


    但有什么办法呢，是自己的亲爷爷。


    来到道歉的目的达到，他也打算离开了。


    付老夫人想着还有一会就吃午饭了, 自然要留人吃顿饭。


    “不了, 我其实还有别的事。”临走前, 他再次看向唐明丽，“嫂子，你千万别把我爷爷的话放在心上。”


    唐明丽再次笑回道：“我真没放在心上。”


    听了不舒服的话，他通常都是当放屁的。


    但这话太粗俗, 她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对方离开后, 付老爷子终于觉得自己有回那么一点颜面了。


    他们付家的宗亲, 也不是都那么不可理喻的。


    付老夫人听到他这略带几分得意的感慨, 笑他：“那是歹竹出好笋了。”


    就在此时，在二楼看孩子的保姆抱着孩子下来了。


    付老夫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孩子身上, 满脸笑容迎上前：“我的小乖乖醒啦？”


    保姆笑道：“刚睡醒。”


    “我们付妤真是乖宝宝, 睡醒了也不哭不闹。”


    唐明丽一脸慈爱看着奶奶逗女儿。


    她不否认女儿性子乖巧, 这一点可能是遗传了付辞。但很少哭闹，她认为也有被照顾得很好的缘故。


    付家请的这位保姆非常有经验，做事也细心, 孩子出生以来，一直将孩子照顾得非常好。


    唐明丽觉得，对于生育孩子，她这辈子承受得最多的，可能就是生产那天。


    孩子出生后有保姆，以后上学如果有需要，再请个辅导老师。


    甚至，她可能也不会怎么操心孩子的学习成绩好不好，更关心的反而会是她的健康和心灵发展。


    父母望子成龙，无非也就是希望孩子长大后有能力过得好，她的女儿已经一步到位了。


    有钱人养孩子，和普通人养孩子，真是两个概念。


    这世道如此不公平，唐明丽庆幸之余也有点想做什么的蠢蠢欲动。


    但她毕竟才生完孩子一个来月，而且想做的事也不是想干就干的，得先自己琢磨清楚，然后和付辞好好商量商量。


    想到付辞，唐明丽嘴角就忍不住网上勾了勾。


    深圳那边有事，今天上午不得不离开。


    可他太舍不得女儿了，想到要离开，一个大男人难过得红了眼眶。


    晚上舍不得睡觉，眼睛溜溜盯着女儿瞧。


    好不容易睡着，更是一大早就醒，眼睛都不舍得眨看着熟睡中的女儿。


    以前电视里看到过的女儿奴，和付辞比都弱爆了。


    也不知道付辞这次离家能撑多久，会不会和上次一样，连夜也要赶回来。


    怕是不可能，那边一大堆工作等着他，他的理智能做出恰当的判断，不然怎么给她和女儿幸福的生活。


    但是唐明丽敢肯定，等他有空闲的工夫打电话回来，一定会要求听听女儿的声音，哪怕女儿现在只会啊呜啊呜。


    只是想到那画面，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果然，下午三点多，付辞打电话回来，聊了两句后就迫不及待问女儿的情况。


    得知孩子醒了，更是迫不及待开口：“让我听听孩子的声音。”


    唐明丽克制不住笑了，不过还是依言将话筒递到女儿跟前。


    “宝宝，爸爸想你了，和爸爸说说话。”


    一个来月的宝宝，会说话就吓人了。


    她还以为妈妈在和自己玩呢，眨巴着大眼睛，开心得嘴角直流口水，时不时呜一声回应自己母亲。


    唐明丽睁眼说瞎话，对电话那头的丈夫说：“听到没，女儿跟你打招呼呢。”


    “听到了。”付辞也是彻底不掩饰自己在对着女儿时的失智，温柔喊了女儿小名，还和小小的她解释，自己会离开是因为工作，绝对不是不管她。


    唐明丽笑得更欢了。


    “咳咳，你放心，女儿肯定理解的。”


    聊了好一会，付辞那边有事，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这头，看着一切的付老夫人很难不笑自己那个傻孙子。


    “真是没想到，付辞也有这样降智的一面。”


    降智这词，也是最近从孙媳妇那学来的。


    付老爷子却是有些理解，帮着孙子说话：“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升级做父亲也是很兴奋的，高兴到降智也正常。”


    男人虽说平时感情都不怎么外露，但成为父亲的喜悦通常都是压不住的。


    他懂。


    付老夫人反问他：“你当年升级当父亲的时候，怎么不这样？”


    “我能一样吗？我当时看到成安的时候，他都会走路了。”


    付老爷子越说越小声。


    再说起这事，他依然还会觉得很对不起老伴。特别是在看到孙子在妻子生孩子时的表现，更为当年没能陪在妻子身边而感到愧疚。


    付老夫人也知道当年情况特殊，也并没有真要跟她计较。


    她只是认真回想儿子当年升级当父亲的表现，确实也是没有付辞这么激动。


    付老爷子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吧。”


    付老夫人反问他：“你懂？”


    “我当然懂。”


    付老爷子本想卖个关子的，但被付老夫人瞪了一眼后，还是乖乖往下说。


    “生儿子能跟生女儿比吗？女娃可可爱爱，就算是大老粗看了心也得化了。”


    一旁兜逗着女儿的唐明丽笑听着这一切，再一次为女儿感到庆幸，庆幸她的宝贝投胎到这样的人家。


    大家都爱她，而且因为她是女娃，更爱她。


    气氛如此到位，唐明丽决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爷爷奶奶商量一下。


    “爷爷，奶奶，付妤的到来，让我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的女儿很幸福，但是在这个时代，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还有很多很多女孩子过得很艰苦，她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她们。


    “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女孩子？”付老夫人有些意外，随后为她这个想法拍手叫好。


    “好啊，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女娃娃，这事太好了，奶奶支持。”


    付老爷子也赞许点了点头，“爷爷也支持你。”


    孙媳妇如此有爱心，这让他既骄傲又感动。


    唐明丽也猜到爷爷奶奶肯定会支持，但亲口听到又是一回事。


    “不过这事我还需要好好琢磨琢磨，我不想只帮一次半次，帮一个两个。我想看看有没什么方法，可以持续做下去，且能带来一定正面影响，让更多的人也加入其中。”


    不是单纯捐款捐物那么简单，需要借助慈善基金之手。


    上辈子能力有限，她对中国慈善机构并不了解。还是要等付辞回来，跟他商量商量。


    他见多识广，肯定能给她很好的指点意见。


    唐明丽以为，付辞这次回深圳，怎么都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毕竟年初本来就事多，加上因为她生孩子，年后他基本一直留在广城，积压的事就更多了，就算效率再高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


    谁知道，五天后他就回来了。


    看到他的时候，唐明丽甚至诧异到没忍住说了句：“怎么那么快回来？”


    付辞却是温和笑问：“快吗？我想你和女儿想得度日如年。”


    这话听得唐明丽再舍不得说半句调侃的话。


    将心比心，如果她五天没看到女儿，应该也会很想女儿。


    只可惜付辞到家的点不对，孩子刚喝完奶睡着了。


    付辞只能站在床边看了一会，依依不舍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又看了一会女儿，才下楼和家人聊天。


    才聊了几句，付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将唐明丽想帮助更多有需要帮助的女孩的想法告诉孙子。


    付辞听后，第一反应也是有些意外，随后带着几分赞许笑道：“这想法非常好，我支持你。”


    他们家现在的条件不错，确实可以帮助一下有需要的人。


    唐明丽却道：“你先别急着支持，等晚点我和你详细聊聊，可能就不这么支持了。”


    “怎么会呢。”付辞笑笑，妻子做什么他都支持，何况是这种善事。


    不过呢，等到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唐明丽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付辞的态度果然谨慎了许多。


    这种谨慎不是不支持，而是在琢磨要如何支持。


    帮助儿童，帮助女童……


    他想了想，问：“我们国家有一个儿童基金会，你知道吗？”


    唐明丽摇头：“我不知道。”


    她上辈子被生活卷得冷漠无情，根本拿不出多余的感情去爱社会，爱其他人。


    “我觉得这个基金会比较符合你想做慈善的理念，它是专门帮助需要帮助的贫困儿童……”


    付辞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这个儿童基金会的一切，详细告诉妻子。


    唐明丽听后想了想，觉得也行吧。


    虽说还是有一点点不太吻合，但能帮助孩童，也还算走在初衷这条路上。


    她笑眯眯夸赞：“我就知道，这事和你商量准没错。”


    付辞享受着妻子的夸赞，笑问：“要不要我帮你再详细打听一下？”


    “不用，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捐款而已，这种事她还是会的。


    聊了这么久，时间也不早了，唐明丽困了，打着哈欠让丈夫也早点睡。


    睡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中，唐明丽忽然坐起身，心跳得非常快。


    付辞也被惊醒了，连忙开了灯，关心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唐明丽摇了摇头。


    她没有做噩梦，只是半梦半醒中忽然有个声音问自己，忽然变得那么有爱善良，是不是生完孩子体内的激素作祟？


    这一问，让她彻底惊醒了。


    听了妻子的解释，付辞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在她眉心轻轻戳了戳。


    “以前谁说过你不善良？”


    唐明丽再次摇了摇头。


    “我又没做过什么坏事，谁会说这种话。”


    “既然没有，为什么要怀疑自己是现在才变得有爱善良？”


    唐明丽老实回道：“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帮助别人。”


    付辞叹了口气，将妻子轻轻搂入怀：“你只是以前活得太艰难了，所有力气都拿来爱自己。”


    说着他有些庆幸，还好妻子在不被爱的那些时候，懂得自己爱自己。


    唐明丽听到这话，感动得快要哭了，紧紧搂住丈夫的腰。


    忽然，付辞整个人向后靠了靠，两人原本亲密无间的拥抱有了距离。


    唐明丽昂起头，还没问为什么，就听到丈夫说：“好像孩子哭了？”


    隔着两道门，付家的隔音很好，这都能听到？


    唐明丽觉得应该是幻听。


    “如果孩子醒了，保姆会来敲门的。”


    女儿很乖，一般是有需求才会哭。


    比如饿了，拉了。


    可付辞却很肯定，神情凝重起来，“应该没听错，这哭声有点像拖拉机，应该是女儿哭了。”


    果然，不一会保姆就来敲门了。


    唐明丽也顾不上和丈夫撒娇，蹭一下起床开门。


    女儿饿了，呜啊呜啊抽泣，待喝到母亲的奶水，立刻停止哭泣。


    唐明丽侧过身对保姆说：“阿姨，你回去睡吧，今晚孩子跟我们睡。”


    保姆笑笑，很识趣离开。


    唐明丽看着喝奶也超级可爱的女儿，说丈夫：“你怎么能说女儿哭得像拖拉机呢。”


    “就真的有点像啊。”


    为了更具说服力，付辞甚至还学了起来，“突突突得，不是和拖拉机开着的时候挺像的？”


    唐明丽被逗得直笑。


    经付辞这么说，确实是挺像的，不过她还是接受不了着比喻，强词夺理道：“胡说，我们女儿明明是哭都哭得很优雅可爱。”


    奶声奶气的，可不是可爱的要命。


    不是亲妈眼里出好娃，而是亲身带娃后她才发现，有的孩子就是天生好带，有的孩子就是天生熊。


    第174章 第174章 两眼亮晶晶看着付辞，其意……


    转眼, 付妤四个月了，饮食中除了母乳也开始加入辅食。


    看着女儿日日吃着如此清淡的辅食，付辞又多了一项心疼的内容。


    “太清淡了, 都没什么滋味。”


    唐明丽也是这么觉得, 但是婴儿的五脏六腑都还在发育，吃太重口味会受不了的，特别是肾脏。


    她笑看着即使清淡, 也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儿，心想这就是没吃过好东西的好处。


    俗话说的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没吃过好吃的，自然就不会觉得这些食物难吃。


    真好奇等到宝宝能吃有味道的食物那天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感到很震惊, 世间竟然有如此美味。


    听了妻子这话, 付辞也笑了，看着女儿，一脸宠溺道：“等到女儿能吃有滋味的东西，我一定要让她吃遍天下美食。”


    好霸气的话, 不过她喜欢。


    她佯装吃醋：“只带女儿, 不带我吗？”


    付辞笑看着她, 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不是一直带你吃吗？”


    不过自从他事业重心转移到深圳后，确实少了。


    想到这, 付辞忽然生出了个念头, 对妻子说：“不如我们今天中午就在外头吃？”


    唐明丽也有些心动, 孕期因为担心胎儿，她基本就没怎么在外面吃过，孩子出生后考虑到母乳, 也很注意饮食。


    外面食物的滋味啊，不提还好，一提还挺馋的。


    好在她是一个在大是大非面前能保持理智的人，最终还是坚定摇了摇头。


    “不了，还是等女儿戒奶后再吃吧。”


    自从有了孩子后，妻子是一次又一次让他意外。


    谁能相信，那么嘴馋的一个人，为了孩子可以戒口这么久。


    他心疼道：“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餐厅，那里的汤挺不错的，我们去尝尝？”


    为了动摇妻子，他强调：“我们就吃能吃的，那些不能吃的，看都不看。”


    唐明丽那点意志力，对上丈夫这份真诚，开始瓦解了。


    一旁的付老夫人也帮腔：“去吧去吧，你们小两口很久没出去约会过了。孩子有我们照顾，放心去吧。”


    好了，唐明丽的意志力彻底瓦解了。


    就去外面吃一顿，满足自己。


    付辞开扯载着唐明丽来到那家新开的餐厅，非常中式风的装修，主打产品是炖汤。


    两人点了一个汤三个菜，没一会汤就端上来了。


    付辞体贴给她盛了一碗，唐明丽喝下第一口，就满足叹了口气。


    “好奇怪，其实桂花婶的厨艺也很好，可为什么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外面的东西好吃呢。”


    “正常，经常吃一个人做的饭菜其实也是会产生味蕾疲劳的。而外面的食物，新鲜感会带来不一样的味觉刺激，加上心情也不一样，感受自然不一样。”


    唐明丽没想到他分析起食物来也这样头头是道，开玩笑说：“如果你不做生意，可以做美食点评家。”


    付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词，有些意外：“有这样的职业？”


    唐明丽本来想说有吧，但话到嘴边想起现在还是八零年代。


    一个温饱都没解决的时代，哪来的什么美食点评。


    她只能笑说：“以后说不定有。”


    而且还会兴起美食点评节目的热潮。


    好在付辞并不觉得她这话是天荒夜谈，反而很认真和她讨论起来。


    “等以后物质越来越丰富，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会有这职业。”


    喝完一碗汤，点的三个菜也上齐了。


    考虑到唐明丽还在哺乳期，点的菜都是比较清淡的，但不反感新鲜感带来的美味感。


    唐明丽每一口都吃得心满意足，满足到不禁想到只能喝奶和吃没味道辅食的女儿。


    “真期待我们女儿能吃有滋味食物的那一天，想必只是白粥加盐都能带给她惊艳。”


    明明挺无聊的事，可唐明丽就是充满期待。


    谁知道付辞比她更慎，只是想象那天，嘴角就止不住上扬。


    “女儿可以吃有味道食物的话，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要回来亲自见证。”


    “这……”


    大可不必，比她还夸张。


    不过对于女儿的事，丈夫也不是第一回夸张-


    吃过午饭，付辞问要不要去百货公司逛逛。


    唐明丽想也没想拒绝：“不了，我们出来也一个多小时了，孩子该喝奶了。”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愣。


    可怕的母性光辉。


    付辞倒是一笑，温柔看着妻子。


    觉得她捂嘴一惊一乍的模样可爱得不行。


    这就是当妈妈的本能吧，什么都优先考虑到孩子。


    他觉得自己快要吃醋了，可女儿确实很可爱，他又理解妻子。


    “走吧，回家。”


    付辞温柔牵起妻子的手，出了餐厅。


    两人丝毫没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旁桌的情侣终于敢提高音量讨论他们。


    女的说：“看到没，人家男的多体贴。喝汤给妻子盛汤，吃饭全程不断给妻子夹菜，就连离开也要牵着手。”


    说着说着她更羡慕了，喃喃道：“这才是爱。”


    男的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小声说：“公共场合……”


    女的立刻反问：“怎么？公共场合就不能爱了？”


    “我不是这意思。”


    “我不管，总之对一个人好一定要表现出来。”


    男的懂了，点了点头，立刻把盘子里那只还没人吃的鸡腿根夹给她。


    “来，这个给你吃。”


    谁料女的却绝望叹了口气，“你一点都不细心，我不喜欢吃鸡腿根，我喜欢吃鸡翅。”


    男的也叹了口气，要是有机会再遇到那个男的，一定要向他请教一下，怎样才能做到像他那样体贴细心。


    ……


    距上一次回家不过四天，付辞再次回来了。


    唐明丽想不留意到也不行，这一个月付辞回家的频率比起过去两个月高了很多。


    虽说现在是服装制造行业的淡季，但在这个腾飞的年代，再淡也不至于让管理两个工厂的老板三五天就回一次家，而且回来就待上两三天。


    唐明丽不得不重视，问出心底的担忧。


    “工厂最近是不是生意不好？”


    “没有啊，生意挺好的。”


    其实何止挺好。今年时间才过去一半，营业额就已经赶上去年一整年了。


    唐明丽更纳闷了，“竟然生意挺好的，怎么你这么有空？”


    付辞总算明白妻子什么意思，笑看着她不语。


    唐明丽有些吃不消付辞这样双目含笑看着自己，会让她心跳加速，思想也容易跑偏。


    俗称花痴。


    但不能怪她，真不能怪她。


    试问哪个女人被付辞这样好看的人如此温柔且含情看着不会心动。


    “哎呀，你快说。”


    唐明丽扛不住，轻轻捶了捶他胸膛。


    付辞顺势握住她的手，非常不安分在她掌心画圈圈。


    在书房这个属于他们的私域，他向来不收敛。


    唐明丽脸一热，很难不去想两人因为怀孕生子，在禁欲大半年后的第一次温存的激烈。


    其实也就是上一次他回来的时候。


    其实也就是五天之前。


    身体依然还清晰记得那滋味。


    “你快说。”


    再一次催促，唐明丽声音明显软了许多。


    好在付辞终于不逗她，和她解释：“他们说婴儿四个月开始会认人，我不想女儿认不得我是爸爸。”


    竟然是这个原因，唐明丽哭笑不得。


    几个月大的婴儿，认谁谁辛苦好不好。


    真傻。


    可又让人好感动。


    父爱如山呐。


    然而她才感动几秒，就被另一种情感取代了。


    付辞轻轻捏住她下巴，抬起她微微垂下的脸。


    他的双眸早就不知何时染上了她熟悉的情欲。


    没有遮掩，无声告诉她，他想干什么。


    “保姆阿姨带孩子去晒太阳，可能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


    一个小时对他来说，不够。


    可他低头含住她双唇的一瞬，唐明丽什么都不想了，只本能伸手搂住他脖子。


    ……


    付辞坚持要在女儿认人阶段频繁出现的后果就是，女儿果真牢牢认住了他这个称职的父亲。


    只要有他在，便一定会想要他抱。


    唐明丽自然不会阻拦他们父女情深，甚至乐得看他们父女情深。


    得承认，女儿现在已经有十五斤。


    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抱久了手也挺酸的。


    看着抱着女儿，一脸心满意足的付辞，唐明丽想起来有件事想跟他说。


    “对了，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唐明丽才开了个头，电话铃声就响了，她不得不暂停，先接电话。


    电话是唐明美打来的，其实也没什么事，主要是关心一下她和孩子。


    聊天中，得知付辞又回来了，连她也忍不住感叹说了句：“付辞这段时间回来的也太频繁了。”


    唐明丽听到这话，笑看向付辞，回道：“可不是。”


    她并没说付辞频繁回来的原因，当事人就在跟前，多少留点面子。


    不知情的唐明美还在继续感慨：“如果每个父亲都能像付辞这样，天下真就没不幸福的孩子了。”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唐明丽真不否认付辞是个极好的父亲。


    有这样的父亲确实很幸福。


    闲聊了几句，知道她和女儿都很好，唐明美便准备挂电话了，开玩笑道：“好了，我也不跟你聊了，省得妹夫对我又不满。”


    她用得是又，心里非常清楚，对于从前得她还有家人，付辞是非常不喜欢的，但看在唐明丽份上一直维持着那份客套。


    被这个电话一打断，唐明丽忘了刚才想和付辞说的事，直到他提醒。


    “你刚想跟我说什么事来着？”


    唐明丽哦了声，想起来了。瞧她这记性，可别一孕傻三年啊。


    “是这样的，我想着女儿也五个多月了，想接着去把车学完。如果考试顺利，可能半年后就能拿到驾照。”


    唐明丽两眼亮晶晶看着付辞，其意思不言而喻。


    半年后就能拿到驾照，是不是该计划一下再买一辆车？


    新车他开，或者她开都行。


    第175章 第175章 1987-有孩子后的第一……


    在付辞看来, 妻子现在望着自己的眼神，像是一个索要奖励的孩子。


    天真可爱，不设防地索取, 让他的心软软的。


    他忍不住刮了刮她圆润的鼻尖, 笑道：“这么有把握半年就能拿到驾照？”


    “按考试流程安排，确实需要半年这么长。”


    这口气，如果不是流程限制, 她还可以更快？


    付辞笑看着她，不揭穿她的夸张。


    对上丈夫不是很相信的眼神，唐明丽使出杀手锏——撒娇。


    “你信我嘛，我肯定能一次过。”


    碍于付辞还抱着女儿, 她并没有太用力, 即使这样他还是扛不住了。


    “好好好, 我信你。”可怕她有压力，还是补了句：“就算没一次过也没关系的。”


    既然她有这个考过驾照的决心，那车子肯定是要再买多一辆的，先买车再拿驾照也不是不行。


    唐明丽却轻哼了声, 放下话：“我就一次过给你看。”


    重新开始学车后, 唐明丽的日子更充实了。


    每周两天上书法班, 两天去驾校练车。


    虽说每天出门也只是半天左右的时间, 但一星期要外出四天，和以前天天宅家的日子比起来, 确实忙碌多了。


    三个月后, 当唐明丽告诉大家, 她只剩最后一项路考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路考过了，就可以拿驾照了。


    这速度, 比付辞当年考驾照还快。


    当然了，付辞考驾照那会已经上班，不可能像唐明丽那样有充足的时间练车，偶尔遇到要出差，还只能延期考试。


    这下付辞时真的信了，当初妻子说半年拿下驾照并非夸大。


    好在，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付定金订购新车。


    一辆白色的桑塔纳。


    颜色是妻子喜欢的，品牌和型号是他挑的。


    这款车是这两年才出现在市场的，他向几个比较了解汽车的朋友了解过，都对这款车评价很高。


    他想着妻子开的话，车型好看是之一，更重要的还是性能还有安全。


    付辞笑道：“如果顺利的话，新车这个月应该可以提。”


    “太好了！”唐明丽激动不已，如果不是家人在旁，怕是会搂着丈夫给亲几口做奖励。


    本来在看电视的众人，开始畅想有了汽车后的美好生活。


    唐明丽两手捧胸做祈祷状态，开心道“有车后，就可以经常开车带大家去周边城市转转了。”


    付母也非常激动：“明年五月我就退休了，时间充足。”


    本来就已经够让她期待的退休生活，这下更是让人期待了。


    真不敢想，以后的日子会幸福成什么样子。


    天伦之乐有，吃喝玩乐也有。


    就是辛苦儿子，得好好努力挣钱了。


    付母拍了拍儿子肩膀，鼓励道：“儿子，你可要扛起这个家的重担啊。”


    付辞笑看着家里几位女性，除了应下，还能怎样呢。


    这份甜蜜的负担，他扛得非常幸福。


    在一家人的期待中，唐明丽顺利通过了路考，拿到了驾驶执照。


    新车虽说出了点波折，等待的时间比预估的多了半个月，但好歹也顺利提车。


    一个家庭拥有两辆小轿车，不可避免会成为大院的话题中心。


    付辞开厂到底挣了多少钱？


    大院里的邻居们有自己的猜测。


    有的说一年至少能挣两三万，不然怎么能说买车就买车？以他们的工资，不吃不喝都得攒个三五年都未必能买得起。


    有的说远不止这么多，付辞的身家说不定已经破十万了了。


    这夸张的猜测出来，可震惊了不少人。


    在这时候的人看来，十万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数额。


    不过大家猜测归猜测，倒也没几个人是带着恶意，更多的还是夸赞。


    “不愧是付家的孩子，老的战乱年代能上战场，小的和平年代能下海经商。有胆识，有魄力。”


    “以前总觉得付辞这样的条件去了明丽这样的有点亏，但现在看来，还是付家人有眼光。换作别的媳妇，当初肯定不会支持付辞辞掉那么好的工作。”


    “这么多看下来，明丽确实是个好的。付辞常年在外，她一个人在家照顾长辈，也没听她抱怨过一句。还有，哪个女人结婚后不着急生个孩子稳定自己的地位？可她为了付辞，愿意等这么多 年才生，也真是不容易。”


    “可不是。古话说娶妻当娶贤，真不假。”


    ……


    唐明丽如果知道自己的风评莫名其妙就好转，还上升了一个高度，肯定会笑得不行。


    不过她也不太可能知道，只因最近付老夫人也没心思和同大院的老太太唠嗑聊八卦，一家人正商量着趁着过年前去哪里玩一玩呢。


    付母提议再去一次鹅城，第一次自己开车出远门，还是去熟悉的地方比较好。


    可鹅城确实没什么好玩，再逛一次那些景点，好像也没意思。


    付老夫人觉得可以去看看比较远的亲戚家，一路玩，又能看望一下很多年没见面的亲戚。


    人年纪大了，总觉得这次见完不知道还有没下次。


    但去见亲戚也有个顾虑，就是怕会让别人心里不平衡。


    本来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看到你开上小轿车了，那份知足就打破了。


    商量来商量去，唐明丽干脆提议：“第一次开车出远门，不如来个有意义点的。”


    付母问：“怎样个有意义法？”


    “我们就去深圳转一转，还能看看付辞。”


    车是他挣钱买的，第一次出远门给他，也算是对他的肯定。


    全家人都觉得挺好的，于是第二天就去当地公安局办边防证。


    本以为挺简单的一件事，却跑了三趟，提交了三次资料才没问题。


    等到资料审核通过能拿证，已经快年底了。


    考虑到可能是工厂正忙的时候，付家人又有些犹豫了，怕打扰到他。


    这一犹豫，付辞趁着空当回来了。


    付家人商量了下，决定这次深圳行还是暂时先搁浅，先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今年可是有付妤后的第一个新年，很有意义。


    而事实证明，有孩子以后，春节的一切准备会不自觉围绕着孩子转。


    比如买衣服，往年都是三个女人逛百货公司挑选自己还有全家人衣服。今年依旧是三个女人逛百货公司，但看了半天，每人手里已经拎着两个袋子了，逛的依然还是卖孩子衣服鞋子的店铺。


    一边疯狂买买买，还一边感叹，小孩子的东西就是可爱。


    最后一天下来，买的全是孩子的。


    回家数了数，衣服买了八套，鞋子买了六双，加上袜子手套帽子之类的小玩意，摆满了沙发。


    爱不是常觉亏欠，而是恨不得把世界都捧在你面前。


    付老夫人心满意足道：“哎呀，咱们小妤宝贝可以从年三十穿到年初七，一天一套不重样。”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付母猛一拍大腿，“明天我们再给孩子买两双鞋，这样就可以一天一双新鞋不重样。”


    “既然这样，要不帽子也……”


    两位老人越说越激动，又总结了一大堆要买的东西。


    唐明丽本想劝劝，但转念一想，他们家又不是没这条件，买就买吧。以后不合适了，洗干净收拾好，还可以捐给慈善机构。


    从孩子三个月开始，唐明丽就每个月定期给中国儿童基金会捐款。可能是习惯成自然，现在处理很多东西都会下意识想想，是不是适合捐给有需要的人。


    就连上周上本年度最后一节书法课，看到很多同学上课写得已经非常好的字，想到这些上课写的字最终都是会被当废品处理，忽然就萌生出是不是可以将大家的写的好字画收集起来搞一场慈善义卖。


    在每天的忙碌和充实中，迎来了1987年的春节。


    吃过年夜饭后，付家人迫不及待给小付妤洗煮过柚子叶的热水澡，换上了红彤彤的新衣服，还给扎了两个小啾啾。


    喜庆又可爱，看得全家人心都快化乐。


    付辞嘴角就没下来过，对妻子说：“咱们小妤好像一个红包啊。”


    唐明丽一时愣住了，待回过神来，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


    付妤并不明白父亲笑自己像红包，看到妈妈笑成这样，也哈哈大笑。


    小孩子的笑声清脆又纯粹，响彻整个客厅，感染了所有人。


    付老夫人赶忙掏出自己准备的压岁钱，“宝贝，这是阿太给你的压岁钱，祝我们家平安快乐，快高长大。”


    付妤还不懂这番祝福，但却很喜欢红包，抓在手里使劲挥舞。


    然而当每一个大人都给了她一个大红包，她忽然有些选择困难了，不知道拿哪一个好，只能眨巴着大眼睛，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


    给完压岁钱，付老爷子还额外给孩子准备了一份礼物，一只十克重的黄金小老虎。


    付母见状，哟了声，说：“巧了，我们也给孩子买了点金子。”


    说罢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后是一块金条。


    “我和成安商量的，以后每逢孩子生日和过年，都给孩子攒一块二十克的金条，以后她长大家人，给她当嫁妆。”


    “这个想法好。”付老夫人非常赞同。


    想到曾孙女长大家人，她忽然有些伤感。


    她怕是活不到那一天，但儿子和儿媳妇肯定可以的。


    不过今天是除夕，大喜的日子，她不想让自己的伤感影响到大家，所以没表现出来。


    “其实我还有个更好的想法……”付母笑眯眯又说了个，就是从孩子一岁开始，每年在银行给她定期存一笔钱，给她成年后花。


    这想法出来，自然是又得到付老夫人的夸赞。


    唐明丽笑眯眯看着重心捧月的女儿，眼眸渐渐朦胧。


    她连忙眨了眨，将那股忽然涌出的湿意赶出眼眶。


    她知道，等到孩子长大，付辞能给孩子的肯定比爷爷奶奶公公婆婆从现在开始攒得更多。她从来不怀疑，假以时日付辞的事业将会是怎样的成功。


    可这是大家对孩子的爱。


    毫无保留，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爱-


    待所有人都洗过澡换上新衣服，春晚也快开始了。


    去年他们换了部二十五寸的大彩电，看起电视来更享受了。


    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准备开始一年一度地看春晚。


    付辞却忽然想起什么，快步上楼。


    等到再下来时，手里拿着照相机。


    以前他们家是没照相机的，但是有了孩子以后，想更好地记录孩子的生长，他特意买了一部进口的照相机。


    既然有照相机了，是不是可以在大年三十这天拍一张全家福？


    对于这提议，全家没有人抗议。


    只是……


    付老夫人苦恼道：“谁来拍照呢？”


    付辞解释：“奶奶，这相机可以设置倒数拍摄。”


    除了唐明丽，其他人对这倒数拍摄都似懂非懂。


    好像明白什么意思，但又不理解相机怎么倒数。


    付辞也没法详细解释，只是在摆好相机后，指挥着大家坐好。


    随后按下快门，快步走到妻子旁边。


    三，二，一


    一道闪光过后，一张全家福拍好了。


    唐明丽总觉得自己刚才表情没管理好，笑容有些僵。


    可现在是胶卷相机，没办法查看拍得怎么样。


    她担心自己真的没拍好，于是又怂恿着拍了几张。


    有几张备选，怎么都能挑出一张好看的了吧。


    拍完全家福，春晚都播了快一个小时了，好在这是一个可以无缝接入去看的节目-


    大年初二，唐明丽惯例去大伯家拜年。


    今年有付妤同行，心情格外不一样。


    大伯家今年也换了新貌，屋内的旧家具都给扔了，换了新的。加上布局什么的都有调整，虽然依旧还是那个小窝，可看上去依然很不一样。


    可唐明美还是有了一个打算，聊天的时候对唐明丽和付辞说起。


    “欣儿也在长大，过两年肯定是要有自己房间的。”


    可这只有两个房间，所以她打算买一套大一点的。而且已经有心仪的房子了，就同栋楼四楼的。


    那户邻居打算把他们的三房卖了，搬去和儿子一起住。


    一来可以帮儿子带孩子，二来能在经济上帮一帮孩子。


    唐明丽听后连忙摇头。


    都是几十年的筒子楼，虽说面积大些，居住环境并没多大改善。而且还没房产证，只有购买合同。


    她记得国家应该很快就开始规范化建设商品房了，到时候直接买新建的商品房不比住筒子楼强。


    但到底是哪一年开始的呢？


    唐明丽又不记得，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快了。


    她劝唐明美再等等，顶多再等两三年，房子就能跟市面上的商品一样买卖，到时候可选择的更多更好。


    “公司造房子卖？”唐明美没开口，李红先觉得不可思议。


    唐明丽嗯了声，“如果我没记错，有些地区应该是已经开始试行了。”


    说着，她看向付辞，下意识觉得他肯定多少有些了解。


    付辞点了点头，“其实深圳已经有商品房在售卖。”


    “那……贵吗？”


    “三居室的话，大概要五六千一套。”


    五六千，这个数额在普通人听来绝对不是一个小金额。


    所以李红嘶了声，说：“真不便宜，四楼那房子才卖几百。”


    担心他们最终还是偏向筒子楼，唐明丽连忙把自己能想到的商品房的优点说了一通。


    其中有几点非常触动唐明美。


    比如干净，不像老旧的筒子楼有各种虫子和老鼠蟑螂。


    比如安全，有小区的商品房，外人是进不来小区花园的。


    比如有房产证，以后有需要可以跟银行抵押贷款。


    她琢磨了翻，觉得商品房确实更有价值。


    唐明丽又道：“如果到时候你们想买房，钱不够，我这边可以帮忙。”


    这也是她敢劝说的底气。


    如果只能动动嘴皮子，她是断不会插手这种对于人生来说也称的上大事的事。


    有唐明丽这句话，不可否认，唐明美和父母忽然踏实了。


    “反正欣儿还可以和我一起睡多几年，到时候看看。”


    唐明美这话，也差不多代表放弃买筒子楼的想法了。


    第176章 第176章 唐明丽理所当然会考虑到一……


    唐明丽和付辞里开口, 唐家人关起门来商量买房的事。


    听了唐明丽和付辞那番话，一家人都很心动商品房。


    李红问女儿：“我们开店这一年多，应该也赚了有几千块吧。”


    唐明美点头：“那是肯定有的, 只是我们也不断在拿货。”


    挣到的钱大半都投入到店里, 加上日常生活开支，手上肯定没那么多现金。


    不过现在没有，以后未必就没。


    唐明美目光坚定, 对父母说：“爸，妈，我们再好好努力两年，就买商品房。”


    李红和唐建国对视了眼, 一咬牙, 一致赞同。


    就买商品房。


    他们住了一辈子筒子楼, 他们的女儿也住了半辈子筒子楼，他们的外孙女必须住商品房。


    李红给大家打气：“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肯定能买得起的。”


    虽说明丽已经开口愿意帮助他们，如果换作以前, 她恨不得能从明丽那挖来一万几千。但现在, 她想法变了。


    自己有的才是底气, 亲戚之间不拖不欠往来才舒服。


    而且他们服装店生意这么好, 丈夫又是技术工，一家人一起努力肯定能实现的。


    新一年, 唐家人有了明确的新目标, 干劲十足-


    付家那边, 新一年刚开始也迎来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付老夫人去年的期末作品，竟然被广城书法协会选中，一并在今年的书法展览中展出。


    和名家们的作品一并展出, 这份荣誉可比参加协会组织的书法比赛获奖还要高几个档次。


    唐明丽非常为奶奶感到高兴，特意在家搞了个小小的庆功宴。


    付老夫人本来有些担心孙媳妇会不会心理不平衡的，毕竟两个人一起报的书法班，结果自己越来越好，现在作品都能展出了，孙媳妇虽说进步也巨大，但因为怀孕生孩子耽误了，和自己的差距确实拉大了。


    但今日看到她这么替自己高兴，付老夫人松了口气，也终于敢放任自己的喜悦。


    此时，她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事会有那样的后续发展。


    书法展览过后，一向对她们很好的陈老师，态度忽然大变。


    不仅冷淡了许多，甚至说出两人现在的水平，不必再跟着自己上课的话。


    “为什么？”付老夫人没有听懂老师的冷淡，还急的不行，解释自己还有很多要提升的地方。


    唐明丽却是听出来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陈老心里不舒服了，对她和奶奶有了芥蒂。


    发生了什么呢？


    一时半会唐明丽也想不到。


    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陈老存了不想再教她们的心，唐明丽觉得再坚持只会闹更不愉快，干脆收了退回的学费，结束了两人的求学生涯。


    回去的路上，付老夫人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怎样？我们一同去看展览那天，陈老师还很高兴将我介绍给他那些朋友们，还一脸得意说我是他的得意门生。”


    唐明丽觉得问题一定是发生在展览上，便追问展会那天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看作品。”


    “就算是看作品，也肯定会聊天什么的，奶奶，你好好想想。”


    付老夫人努力回想，还是摇了摇头：“真没什么，就是挺多人夸我字写得好……”


    忽然，付老夫人想起什么，看向驾驶座上的唐明丽。


    唐明丽也有了猜测。


    “难道是因为大家夸我的作品比他的好？”


    “大概是这个原因了。”


    唐明丽真没想到，陈老这样的大师，度量竟然这样小。


    意外，又好像不是很意外。


    很多大师都是这样的，能接受自己的学生出色，可能真正接受学生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又有几个。


    难道上辈子自己很喜欢的那位女书法家昙花一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到这个可能，唐明丽不由握紧方向盘。


    “奶奶，就算不跟着陈老师学习，你也一定要坚持，要写出更多好作品，到时候我让付辞给你办个人展。”


    “个人展？”付老夫人想都没想过，有些胆怯道：“这样不太好吧，万一没有人来看多尴尬。”


    “不会的。”


    “万一呢。”


    付老夫人还是忐忑。


    唐明丽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万一真没人来，我就让付辞把他厂里的员工都拉来撑场面。”


    付老夫人没想到会听到这话，短暂微愣过后忍不住笑了。


    “你这孩子，敢这样打趣奶奶了。”


    “也不算打趣，优秀的作品也不是说一定要懂书法的人才能欣赏。我觉得优秀的作品是贴近民众的，大家都看得懂的。”


    付老夫人品味着孙媳妇这话，觉得非常有道理。


    谁说书法字画这些东西只有行家才能欣赏？


    国家正在努力扫盲呢，一些以前只有上层人家才能谈论的所谓风雅事，为什么普通老百姓就不行？


    可能心里多少憋着一点气，付老夫人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她就写一些普通人都看得懂的作品，给普通人办个展-


    两人因为被退学，心情多少有点受影响，不过很快又被另一件喜事冲淡了。


    辛勤工作了三十多年的付母终于退休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期盼着退休了。


    应该是一家人第一次鹅城旅游那次之后吧，她就是不是盼着退休那一天的到来，自己还不算太老，身体还算健朗，有足够的时间，和明丽、婆婆一起多去祖国的其他城市看看。


    盼星星盼月亮，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而且一家人早就商量过，等她退休后，开车去附近的几个城市玩一圈。


    现在这计划终于可以落实了。


    然而正当她们商量着如何玩时，付母接到了一个怎么都没想到的电话。


    那是她小时候的玩伴，两人已经快二十年没联系。


    所以乍接到这个电话时，付母几乎不敢相信。


    “你是秀娟？真的是秀娟？”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已经带上哽咽，“玉娟，是我，真的是我。”


    付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直往外涌。


    “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二十年前，两人曾经在医院遇到，她留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让对方有空给自己打电话。


    然而没有，魏秀娟一次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付母很后悔，当时应该也问问她的联系方式的。


    直到今天。


    付母怕电话那头的魏秀娟听出自己在哭，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以正常的声音说：“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也幸好这么多年我家的电话没换过。”


    不管了，这次一定要给她要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的魏秀娟听到魏玉娟问自己家的电话号码，苦笑，说出：“玉娟，我现在是在邮局给你打的电话。”


    一句话，付母瞬间明白了，急得脸通红，连忙转移话题，“或者，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哪里？我退休了，有时间可以去找你。”


    没想到对方愿意顺着这话去说：“你真的愿意来找我？”


    “怎么不愿意？我们都二十年没见了。”


    “可是，我家很远。”


    “有多远？”


    “很远很远的乡下，大巴都没有到的。”


    付母一怔，有些心疼问：“你嫁到这么远吗？”


    “嗯。”


    这一声嗯，透着无法言语的沉重。


    付母担心对方误会，连忙用轻快的语气说：“没关系，只要是去看你，无论多远我都去。而且……”


    她本想说而且他们自己有车，但又怕这话出来会刺激到好友，话都已经到嘴边，硬是吞了回去。


    倒是魏秀娟好奇，追问：“而且什么？”


    付母只能硬着头皮撒谎：“而且我们二十年没见了。”


    其实二十年前那一面也是匆匆，严格说起来，自从她们出嫁后，就没再坐在一起好好聊过。


    一时感慨，付母忍不住说出：“真怀念没结婚之前，我们做邻居的日子。”


    电话那头的魏秀娟比她更感慨。


    她的人生，简单说来，可以划分嫁人前和嫁人后。


    嫁人之前，她有父母，有家人，有朋友。


    家人之后，她明明有了丈夫，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为何更深刻的感受却是苦难？


    但这些苦她不会对好友说的。


    电话费不便宜，魏秀娟不敢讲太久，留下自己的地址后就挂了电话。


    付母用笔记下好友的地址，看着那又是村又是屯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只看这么长的一串名字，就知道好友嫁的有多么偏。


    虽说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可好友也是城里长大的，也不知道嫁到乡下后是怎么适应过来乡下生活的。


    唐明丽在婆婆接到那个电话起，就听出她的激动，一直安静坐在一旁。


    此刻看着婆婆捧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落泪，体贴递了两张纸巾过去。


    付母接过，擦干眼泪，忙对婆婆和儿媳妇解释：“我没事，就是接到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的电话，有些激动。”


    唐明丽理解。


    这个朋友，对婆婆来说肯定很重要，不然婆婆不会这么激动。


    只是……


    她低头看向婆婆手中那张纸，看清那串地址后，忍不住拧了拧眉。


    这地方一定很偏僻，婆婆答应了对方去看她。


    哪怕是几十年后，去偏远的山村都会生出警惕心，何况现在。


    唐明丽理所当然会考虑到一些可能存在的危险。


    第177章 第177章 唐明丽知道付辞靠谱，没想……


    对待这件事情上, 如果说唐明丽是理性的，那么付母就是感性的。


    唐明丽将自己能考虑到的危险因素和婆婆说了，婆婆听后沉默了半响, 还是坚持相信自己好朋友。


    “我和秀娟从小认识, 她绝对不会害我的。”


    “我也信你。”唐明丽柔声解释，“只是，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也得想想, 万一真遇到最坏的情况该怎么办？”


    付老夫人也觉得唐明丽这顾虑周全，说：“明丽说的也对，那地方我们没去过，不了解, 考虑周全点总是好的。而且, 你那姐妹已经二十年没联系了, 怎么会突然联系你呢？”


    付老夫人这问题，正是唐明丽想说的。


    都二十年没联系了，怎么会突然又联系？


    要说只是想见见老朋友，唐明丽是怎么都不信的。


    她觉得肯定有别的事。


    付母一琢磨这问题, 其实也这么觉得。


    懊悔刚才接到电话的时候太激动, 忘了问。


    “现在怎么办呢？”付母一脸无助看着儿媳妇。


    答应了秀娟去看她, 总不能无声无息消失。


    而且上一次见面是二十年前, 付母真的非常想念这位曾经最好的朋友。


    唐明丽看出婆婆的难受，急得也在心里拼命想办法。


    有没办法可以先排查一下危险呢？


    她第一时间想到付辞。


    告诉付辞这个事, 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这话出来, 付老夫人和付母也跟抓到救命稻草般, 连连点头。


    付老夫人：“对，和付辞商量，他肯定有办法的。”


    说着, 要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却被付母拦住了。


    “不急在这一时，他现在肯定在忙，等他不忙了，打电话回来，再说。”


    反正付辞一天往家里一天打几个电话。


    然而嘴上说着不急，在等付辞电话的过程却是不断朝墙上的挂钟看。


    于此同时，唐明丽也在琢磨着这蹊跷的联系。


    断联二十年的朋友突然联系自己，还主动让好友去看望自己，这让唐明丽不得不想到那些以前看过的拐卖妇女的新闻。


    不是她想以恶意揣测别人，而是这类事情真的太多，特别是在网络交通都还不发达的年代。


    她问婆婆：“妈，你知道秀娟阿姨当年嫁给了什么人吗？”


    付母回道：“是她一个远房表亲。”


    “你见过吗？”


    “怎么没见过？她嫁人那会，我还没嫁人呢，出嫁前一晚还是我陪着她的。”


    唐明丽哦了声，放心了不少。


    至少排除了秀娟阿姨是被卖到大山的。


    想不明白，她决定还是和付辞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这一天，一家人齐心等着付辞打电话回来。


    付辞自己也懵了，今天打电话回来，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接通了，就好像一直守在电话机旁似的。


    但怎么可能，自从有了女儿后，全家人只会守着女儿。


    短暂愣神，付辞如平常每一次般，开口第一句便是问女儿。


    唐明丽很遗憾告诉他：“今天女儿玩得比较累，还在睡觉。”


    “睡多久了？”


    唐明丽看了眼时间，告诉丈夫：“快两个小时了。”


    付辞笑道：“白天睡这么久，小心晚上不肯睡。”


    唐明丽也知可能会是这情况，但她刚才上楼，看到女儿睡得那么香，实在不忍心。


    “没关系，今晚就让女儿跟我睡。”


    她还年轻，自信熬得赢女儿。


    可付辞听得却是很心疼，舍不得女儿妻子熬夜，但远在深圳得他又没办法。


    不过还没心疼几秒，妻子就抛给他一个新问题。


    听完，付辞也抿唇沉思。


    再提及这个秀娟阿姨，其实他有印象。


    虽然那一年他只有十来岁，但是确实清楚记得，那天母亲从医院回来，兴高采烈告诉他，今日在医院撞见了一位很久不见的好朋友。


    还说本以为两人这辈子都再难有联系，没想到今天意外遇上，这次留了电话，以后可以常联系。


    那天的母亲真的特别特别高兴，所以再提起这个人，他瞬间就想起来。


    那位朋友，对母亲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但妻子的顾虑他觉得非常有道理。


    常言道，人心叵测，母亲和那位秀娟阿姨那么多年没联系，对方经历过什么，变成什么样，母亲其实都是不了解的。


    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不能仅凭过去的共同经历去推测现在。


    付辞沉默，电话这头的唐明丽知道，他在想办法，并没有催促，耐心等着。


    好一会过去，付辞才又开口，对妻子和母亲说：“过几天我会回去，等我回去再决定，好吗？”


    付母当然没意见。


    唐明丽也没有，甚至，她希望付辞这次回来时间可以充足些，陪着婆婆一起去找秀娟阿姨。


    付家人都以为，付辞说的几天是三四天，却没想到是一个星期后。


    而且这七天，破天荒地，付辞竟然没给家里打电话。


    不敢想这些天他忙到什么程度，才会一个电话都没给家里打。


    而且一看，付辞整个人确实消瘦了许多。


    不仅如此，车子也很脏，可以推测这些天没少在外面跑。


    付家人心疼不已，立刻让张桂花熬人参鸡汤，要好好给付辞补补。


    付辞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无奈。


    这几天他确实吃不好睡不好，但不至于才几天就掉肉。


    不过他并不想纠结这个，坐下后笑呵呵问母亲：“妈，你想什么时候去看秀娟阿姨？”


    这话一出来，付母立刻激动了。


    “你觉得没问题？”


    付辞淡笑点了点头，老实告诉她们：“其实这几天我去了一趟秀娟阿姨那个村子，了解过她的情况。”


    唐明丽知道付辞靠谱，没想到这么靠谱，竟然提前亲自跑了一趟。


    她彻底放下心，对丈夫说：“既然已经确认过，那妈想什么时候去都行，我可以开车载她去。”


    儿媳妇这句听似平常的话，却让付母感动不已。


    她的心彻底踏实了，不然一直忐忑要怎么去找秀娟。


    然付辞却道：“虽说我提前去了解过，但那地方确实比较偏远，没有一个男的陪着，路上不安全。”


    付辞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心妻子和母亲两人过去的，他笑着解释这段时间厂里不忙，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陪她们同行。


    既然如此，唐明丽当然不会拒绝。


    有付辞在，踏实。


    付母有些不争气湿了眼眶。


    其实这段时间她也在心里偷偷埋怨过丈夫，需要他的时候经常都不在。


    付辞本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母亲只是因为确定可以去看秀娟阿姨就已经激动到眼眶含泪，还是将没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算了，给点缓冲时间吧。


    他看了看自己有些脏的裤脚，对家人说：“我先上楼洗个澡，换身衣服。”


    付母连忙道：“去吧去吧，洗个澡会舒服些。”


    “那……我也上去一下。”


    唐明丽笑笑也站起身，和丈夫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她给付辞找了身干净的居家服，随后坐在书房边看书边等他洗完澡出来。


    付辞这个澡洗得比平时久，唐明丽看了半本才看到他洗完澡出来。


    唐明丽开玩笑道：“别告诉我，你好几天没洗澡。”


    付辞笑笑，“好几天倒没有，就是昨晚确实没洗。”


    昨晚是在小镇的招待所住的，条件不是很好。


    说话间，他走到妻子身旁，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自己坐了下去，再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唐明丽顺手搂住他脖子，却没有要跟他谈情说爱的意思，而是问起了正经事。


    “你已经去过秀娟阿姨所在的村子，是不是也知道她现在什么情况。”


    付辞就知道，妻子肯定会比所有人先反应过来问这个。


    他点了点头，对着妻子就没什么好顾忌的，老实说：“她过得不是很好。”


    唐明丽有过这种猜想。


    八十年代，偏远山村，拼凑起来就是‘苦日子’。


    但她还是担心，是不是比她以为的还要差很多。


    付辞没有否认，反而是沉重点了点头。


    其实那个村子里的村民，日子过得都称不上好，住的还是泥砖瓦房。瓜果蛋肉这些他们每天吃到的东西，在他们那可能过年过节才舍得吃。


    他一直都清楚，国家还很穷，人民离过上好日子还很远。


    但这一次亲眼目睹，对他的冲击还是很大。


    那是他长这么大，所不曾见过的世界。


    唐明丽倒是比付辞要淡定许多，毕竟上辈子她也是底层人。


    她有些担心，婆婆对那位秀娟阿姨的感情不一般，如果看到她这几十年过成这样，怕是会受不住。


    付辞道：“这也是我担心的，所以刚才没敢说出来。”


    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母亲迟早会知道。


    唐明丽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去了一趟，知道秀娟阿姨为什么会突然联系母亲，突然想和母亲见面吗？”


    付辞摇了摇头：“我没敢打听。”


    那个地方，十年都没一个外人过去，如果贸然打听，肯定很快就传遍整个村子。


    “这个倒也是。”唐明丽点了点头，“只怕即便不打听也已经传遍了。”


    付辞一怔，随后笑了。


    一个外乡人开着车出现在村子里，确实挺突兀的，只怕村民早已经议论上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打听一下秀娟阿姨家的情况。


    两人在书房担心着母亲知道秀娟阿姨过得不好可能会伤心难过，岂不知付母早已有心里准备。


    她又不是傻子，乡下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子能不苦吗？


    付母只希望，秀娟日子虽然苦，但嫁的男人对她好，孩子对她孝顺-


    晚饭，餐桌上。


    付辞问母亲，明天出发有没有问题。


    “明天？你才刚回来，还是先休息一两天吧。”


    付母虽然也盼着和秀娟早日见面，但到底心疼儿子。


    付辞却道：“我不累。”


    开车对他来 说，并不是什么很累的事，休息一晚上足够了。


    “真的？”付母将信将疑。


    唐明丽却是相信的，只因她也是开车不觉累的那类人。


    秀娟阿姨家挺远的，自己开车都要两天。一来一回，单路上的时间都要四天。


    虽然付辞嘴上说着这段时间厂里没什么事，但也不好太久不回。


    再加上婆婆心里肯定也很急切，所以她也坚持明天出发。


    儿子和儿媳妇都建议明天出发，付母心动了。


    只是她又想到孙女。


    “小妤怎么办？”


    付老夫人和付老爷子很有默契，异口同声表态。


    “不用担心，有我在。”


    “有我们看着，不用担心。”


    唐明丽也道：“小妤现在能吃辅食，也喝奶粉，我离开几天没关系的。”


    说着看向女儿。


    女儿并不知道父母要出远门，还冲看向自己的母亲甜甜一笑。


    唐明丽忽然莫名眼一酸。


    离开几天，女儿或许没关系，她好像不一定。


    第178章 第178章（一更） 女孩子长大了是要……


    这天晚上, 躺在床上，唐明丽罕见睡不着。


    尽管她已经不敢翻来覆去，可还是瞒不过熟悉她的付辞。


    付辞干脆把床头灯打开, 笑看着妻子。


    唐明丽也干脆不装了, 单手撑住脑袋，侧身看向他。


    “我都已经一动不动了。”


    言外之意，她都已经没动了, 却还是被他知道自己没睡着。


    付辞揉了揉她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说出她睡着的特征。


    “你睡着后呼吸比较沉。”


    “是吗？”


    这个唐明丽就无从求证了，毕竟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睡着后什么样。不过她也知道付辞睡熟的状态，虽然无法形容, 但就是知道。


    一起生活久了, 双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彼此。


    唐明丽忍不住笑了笑, 感叹人真是神奇。


    明明都是独立的个体，却一定会被某个人牵绊着影响着。


    付辞一语猜中唐明丽的心事：“想到要离开女儿这么多天，心里难受？”


    唐明丽叹了口气：“难受说不上，就是不舍。”


    女儿出生到现在, 第一次离开自己身边这么多天, 总是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的。


    现在她更理解丈夫想女儿的心情了, 心疼说了句：“难为你了。”


    付辞被打了个措不及防, 下意识搂住她，轻拍了拍她后背。


    “要不, 你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我陪妈去吧。”


    唐明丽摇了摇头：“妈心里肯定希望我能陪着她。”


    不是她自夸,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婆婆对她的依赖可能甚于儿子。而且她总觉得，二十年没联系的朋友忽然再联系, 肯定是有事，不亲自陪着去一趟也不放心。


    付辞又建议：“要不让保姆把孩子抱过来？”


    好歹还能再陪一晚。


    然唐明丽却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拳，“大人睡不着就算了，别弄得孩子也睡不好。”


    以为她没这么想过？她是怕自己对着女儿更睡不着。


    付辞笑：“看来所有的道理你都明白，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不如干脆来干点消耗体力的事，让身体累些？”


    说着，佯装要对她做什么。


    唐明丽果然上当了，连忙挡住他，脸不争气红了。


    “今晚都两次了，还不够累？”


    够累的了，再累明天开车会没精神。


    也不是小别胜新婚，哪怕天天对着，偶然一时兴起也是会放纵。想到都怪不好意思。结婚都那么多年，越来越蜜里调油。


    “还是睡觉吧，我慢慢能睡着的。”唐明丽像条泥鳅，灵活滑出丈夫的掌控，乖巧躺下。


    付辞也并非真要对她怎么样，笑了笑，关了灯后也躺下。


    黑暗中，唐明丽告诉自己，迟早要适应的。


    人和人之间，最终的终点都是分离。


    哪怕是夫妻，哪怕是父母和子女，在一起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或许是努力平复了心情，又或许是真的累了，唐明丽慢慢睡着了。


    在她睡着后，付辞握住她藏在被窝丽的手，也沉沉睡去-


    翌日。


    今天付家的早晨似乎开始的比平时早，七点不到，罕见的全家人齐齐坐在餐桌前。


    哦不对，付妤还在睡觉。


    吃过早饭，付母他们就要出门。


    唐明丽本来想趁着女儿睡着时离开的，省得女儿一哭她也跟着难受。


    但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却又觉得就这么不和女儿说一声就走似乎更不好。


    孩子对她也很依赖，如果睡一觉醒来莫名其妙找不到妈妈会崩溃的。


    所以她还是上了二楼，轻轻喊醒睡梦中的女儿。


    还没睡够的付妤睁开眼，看到爸爸妈妈的脸，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笑起来。


    这灿烂的笑容，看得唐明丽和付辞心都快化了。


    唐明丽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尝试和她说明白。


    “宝贝，爸爸妈妈要出一趟远门，这几天爷爷奶奶陪着你，你要乖哦。”


    付妤似懂非懂。


    付辞也轻声开口：“爸爸妈妈只是有事要出一趟远门，不是不要小妤哦。”


    付妤适时嗯了声。


    也不知道孩子听明白了没，姑且就当她听明白了吧。


    唐明丽又开始哄孩子睡觉。


    才刚把人喊醒，又要哄睡，好在付妤应该是遗传了她能睡的基因，很快又被哄睡了-


    再不舍，终究还是踏出了家门。


    车子开出大院，驶出市区，从平整的水泥路开到尘土飞扬的泥路。


    开始付母还能和儿子儿媳妇聊着自己和好友的过去，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车子晃动越来越严重，她的眼皮也似乎跟着越来越重。


    最后终于敌不过困意，坐在车子后排打起瞌睡。


    唐明丽见状，压低声音提醒丈夫：“开慢些，妈估计昨晚没怎么睡。”


    甚至不止昨晚，可能再接到那么多年没联系的好友电话后就没睡过一个踏实的觉。


    因为付母睡着了，唐明丽和付辞也收起了闲聊。


    睡了约莫一个小时，付母忽然惊醒，忙问：“我睡了多久？”


    唐明丽笑道：“妈，你才睡了一会。你看，我们还走在这条国道上。”


    付母感觉自己出了广城后就不认得路了，晕乎乎的，也不知道现在走在哪条国道上。


    但是看外头的太阳，也知道他们出门一上午了，离秀娟家还有一天的路程，忽然心酸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中午，三人找了个小镇上的饭馆，简单吃了一餐又继续出发。


    傍晚，付辞不敢再继续前进，在县城一家宾馆住下。


    付辞告诉母亲，这地方已经是秀娟阿姨所在村子的所属县城。


    趁着天没完全黑，三人逛了一下县城。


    付母的心是越看越沉。


    县城都这么破败，不敢想下面的村镇。


    走在破败的街道上，付母语气沉沉对儿子和儿媳妇说：“其实我多少有预感，秀娟这次忽然联系我，肯定是有事。”


    也正是因为有这预感，她才会坚持要去见秀娟。


    她只想到有事，却万万没想到会是托孤。


    第二天中午，付母一行人进了魏秀娟所在村子。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轰动，此时村民们还不知道他们要找谁，只是惊讶这段时间竟然两次开到车子进村。


    是谁家找到了富贵亲戚？


    当车子停在全村最穷的魏秀娟家门口时，他们知道了。


    一下车，看清眼前的房子，付母眼泪就差点出来了。


    哪怕是回到几十年前的小时候，她们都不曾住过这么破的房子啊。


    付母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秀娟父母要将她嫁给这样的人家？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约七八岁的小姑娘，看到小汽车，整个人震惊到眼睛都快直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依然很有礼貌问众人：“奶奶，叔叔阿姨，你们找谁？”


    付母一看到这个小女孩，眼泪彻底绷不住了。


    这孩子，活脱脱和秀娟小时候一个样。


    小女孩看得更不解了。


    唐明丽见状，连忙开口：“小朋友，你好，请问这里是魏秀娟家吗？”


    小女孩脱口道：“那是我奶奶，你们找我奶奶？”


    她似乎更震惊了。


    穿得那么漂亮，还开着车子来的人，竟然是找奶奶的。


    只是想到奶奶，小女孩嘴扁了下去。


    “奶奶在房间里躺着。”


    兴许是听到动静，魏秀娟从房间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孙女怎么回事，看清来人，整个人待在了原地。


    付母也呆住了。


    秀娟看上去比二十年前老很多很多很多。


    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看上去却想。六十多七十岁。


    最后，还是魏秀娟率先回过神来，快步走到门口。


    “玉娟，你还真来了。”


    哪怕在尽力克制，依然看得出来，她很激动。


    付母也努力挤了个笑容，“是啊，我答应过来找你，肯定会来。”


    还好她来了，秀娟看上去很不好。


    她很想问，你是不是生病了，但哆嗦着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进到屋内，看清如此简陋的家，付母很心痛。


    在魏秀娟给她倒水时，终于忍不住开口：“秀娟，你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


    魏秀娟似是不意外她会这么问，淡定搁下茶壶，坐下后才开口：“玉娟，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


    当年，父母为了还恩情，以死相逼让她嫁给赵大宝，她这辈子就已经死了，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又怎么会主动联系曾经的好友。


    她也确实是行尸走肉活了几十年，如果不是因为大孙女，她可能到死都不会再联系好友。


    不是不想念，更不是曾经那份友情有任何虚假。


    相反的，正是曾经的感情太真，才更加不忍心让好友看到自己狼狈的一生。


    可看着和自己小时候几乎一个模子的大孙女，魏秀娟没办法继续麻木。


    所以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有一天，天蒙蒙亮就起床，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了镇上，拨打了二十年前好友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


    二十年过去，她也不知道这个电话还能不能打通。


    她告诉自己，就试一试，如果能打通，那就是老天不忍她大孙女如此。


    忍下心酸，魏秀娟招手将大孙女唤到跟前。


    “来，喊奶奶。”


    小女孩乖巧喊了声奶奶。


    付母连忙应了声，又笑道：“你孙女都这么大了，差不多该上学了吧。”


    魏秀娟摸了摸孙女的头，让她去外头玩后，才回答好友这个问题。


    “九岁了。”


    九岁……付母看向小女孩的背影。


    长得瘦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些。


    魏秀娟又冷不丁开口：“没上学。”


    “怎么不上学？是村子里没学校吗？”付母听着都不由替孩子着急。


    如果在城里，这年纪都该上三年级了。


    然魏秀娟却告诉她：“村里很多女孩子都没上学。”


    “为什么？孩子不上学怎么行。”


    “因为村里的人都认为，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学不学习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不上学就不识字。”


    魏秀娟冷笑：“这村里的人就这么认为。”


    哪怕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对这里她依然没有归属感。


    听到这里，一直安静听着她们聊天的唐明丽忍不住插了一嘴：“去年我们国家颁布了《义务教育法》，明确规定适龄儿童必须上学。不让孩子上学，那是违法的。”


    魏秀娟依旧冷笑，仿佛听到什么大笑话般。


    “这里的人才不管什么法，只知道孩子是自己的，他爱让孩子上学就上学，不爱让孩子上学就不上学，谁都没权力管。”


    唐明丽忽然深感无力。


    真是横的怕愣的，在这一套理论面前，法律也就是一纸空谈。除非把全村不让孩子上学的家长都抓了去。


    付母也同样是差不多的无力感，正想劝好友无论如何都要让孩子去上学，却听到她说：“我不想大孙女没书读。”


    付母这才松了口气。


    就是嘛，这才是她认识的魏秀娟。


    第179章 第179章（二更） 代价（……


    然后随着魏秀娟说出下一句话, 付母那口才松掉气又提到嗓子眼。


    “可我，可能看不到大孙女上学了。”


    付母听得心咯噔了下，说她：“秀娟, 你胡说什么。”


    随后语气缓了缓, 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孙女才一岁，我还想着要看着她长大结婚生子呢。”


    魏秀娟听后也笑了笑, 只是一笑过后，还是告诉好友一个沉痛的事实。


    “玉娟，你看到我这样子可能都应该猜到，我生病了。”


    “生病了咱就去治。”


    魏秀娟摇了摇头：“没用的, 其实我不怕,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孙女。”


    她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儿子又生了两儿一女。


    那两个孙子她不担心，儿子和儿媳妇自会为他们筹谋。但是大孙女，她真的放心不下。


    自己在的时候还能管管重男轻女的儿子儿媳妇，如果自己不在了, 真不敢想他们会怎么对她。


    想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 思来想去, 她只能想得到曾经的好友魏玉娟。


    这世上如果谁还能帮自己, 恐怕只有她。


    魏秀娟知道，接下来自己的请求很无耻,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玉娟, 我这辈子没求过人, 现在，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什么求，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嘛。”付母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们一起长大的情分, 难道她还会拒绝不成。


    魏秀娟却说：“这事是我不厚道。”


    话到这里，唐明丽大概猜到了这位秀娟阿姨想求什么，看了丈夫一眼。


    恰好，付辞也看向她。


    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没有吭声，听魏秀娟往下说。


    “我希望我的大孙女能读书，能离开这个村子。可我清楚，她父母是不可能让她读书的。所以，我厚着脸皮恳求你，玉娟，我求你帮帮我孙女，让她可以上学，好不好？”


    付母真听不得曾经的好友用这样卑微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眼泪鼻涕横流。


    “我帮，我一定帮。”


    供一个孩子上学能花多少钱，付母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她更担心的是好友的病，希望对方能跟自己去广城看病。


    魏秀娟却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治，是真的治不好了。”


    “你不跟我去广城找医生看看，怎么知道治不好。”


    “没用的。”


    “有用的。”


    ……


    唐明丽没见过婆婆这么强势的时候。


    最后魏秀娟叹了口气，收起笑容，道：“治病这事我们后面再聊，好不好？”


    付母本不愿意，但对上好友恳求的眼神，还是心软了。


    “玉娟，孙女上学这事虽然是我求你，但有些情况还是想跟你说清楚。”


    随着魏秀娟娓娓道来，付母才知道，这事不是自己以为的愿意出钱这么简单。


    她的儿子，和这村子祖祖辈辈的大部分男人一样，有着极重的重男轻女思想，认为女儿的作用就是如何为这个家带来最大价值。


    所以不让女儿上学，让她在家里帮着干活。等到了年纪相亲嫁人，再换一笔彩礼，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如果他知道，有这样富贵的人家要供女儿读书，不仅不会感谢，甚至还可能拿女儿来作要挟。


    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魏秀娟依然说的如此赤、裸。


    儿子似父，她那个已经去世的丈夫就是这样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不和其他人联系的原因，害怕会连累到自己朋友。


    这一次为了孙女，她选择了自私。


    说完这些，魏秀娟看向好友，再一次问她：“玉娟，即便这么麻烦，你也愿意吗？”


    “当然。”付母答的毫不犹豫。


    这份情谊，魏秀娟很难不动容，瞬间湿了眼眶。


    “好，好，好。”魏秀娟连说了三个好，又喃喃道：“不过，我不会让为难你的。”


    此时，在场的人还不明白这话真正的意思，也来不及去琢磨什么意思。


    只因，魏秀娟在地里干活的儿子和儿媳妇回来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他儿子扯着大嗓门喊：“哎哟我的乖乖，咱们家门口怎么停了一辆小汽车。”


    吼完转过身，就看到屋子里坐着几个陌生人，而他那个本生病卧床的母亲精神抖擞坐着招待他们。


    呆愣了片刻，他立刻想到，感情门口那辆汽车是这几个人的，而这几个人是母亲的……远房亲戚？朋友？


    不管是哪种关系，都让人高兴。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问母亲：“娘，这几位是？”


    魏秀娟并不太想和儿子解释太多，只指着付母说：“这位是我儿时的玩伴，玉娟阿姨。”


    说罢又跟付母介绍：“这是我儿子，王铁锤。”


    “玉娟阿姨。”王铁锤立刻热情喊人。


    眼看王铁锤有准备套近乎的意思，魏秀娟抢先开口，对好友说：“你们有事就先回吧，我送送你们。”


    付母明白她的意思，但又有些迷糊。


    她们还有很多事没说呢。


    但转念一想，好友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用意，还是顺从着站起身。


    魏秀娟送他们来到车子前，趁着听机会，压低声音解释：“你们先回去吧，我那儿子儿媳妇，看到你们是开着车来的，眼睛都直了。”


    付母却道：“我们不回，今晚就住镇上招待所，明天还来看你。”


    “别啊。”


    付母坚持：“玉娟，你劝不动我的。”


    魏秀娟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付母将此举理解为妥协，强忍下焦虑和不安，坐上了儿子的车，去了镇上招待所。


    先说魏秀娟这边。


    付母他们刚走，王铁锤就拉着母亲追问他们的情况。


    “娘啊，原来你没骗我啊，你真有城里的亲戚朋友。”


    “娘啊，他们开着车来的，那辆车得很多钱吧？原来你不仅有城里的亲戚朋友，还是大富大贵的朋友。”


    “娘啊，你怎么没早些和他们联系呢。”


    王铁锤激动得满脸通红，已经开始幻想着自己沾了这些有钱人得光，也过上了好日子。


    然而下一秒，他的美梦就被魏秀娟戳破。


    “你别想，我告诉你，老老实实过你的日子，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人家可不是简单的人家，你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小心被人送进局子里。”


    “哟，我动什么歪心思了？他们看着就有钱，我们看着就穷，有钱人帮帮我们穷人怎么了？”


    “呸，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事，活该帮你？”魏秀娟警告儿子，“反正你记着我的话，少动歪心思。”


    王铁锤火了，说母亲：“娘，你以前明明事城里人，为什么就不愿意找以前城里那些亲戚朋友帮帮我们家呢？”


    为什么？魏秀娟冷笑。


    自然是因为心里清楚，这是一群不会知足感恩的白眼狼。


    王铁锤恼火起来，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但只换来了母亲的沉默。


    最后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改了策略，换了平和的语气问：“娘，你个朋友怎么会突然来看你？”


    大孙女上学这事迟早得说，魏秀娟也没相瞒，干脆直接说：“前段时间我去镇上邮局给她打了电话，联系上的。我想求她把妞花接过去上学。”


    王妞花，她的大孙女。


    王铁锤听后更加跳脚：“娘，你是病糊涂了。妞花一个女孩子，上什么学？你就算是要求，也应该是替你两个孙子求啊。”


    孙子？


    魏秀娟听到就想笑。


    村里头其他老太太都喜欢抱孙子，可她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王家的男人，长大了都是一个样。


    魏秀娟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妞花九岁了，该上学了。”


    不上学就会跟她两个女儿一样，到了年纪就嫁人，生孩子，重复上一代悲惨的命运。


    她已经对不起女儿，不能再对不起孙女。


    任凭王铁锤怎么说，魏秀娟就是不松口，气得他差点想抽自己老娘。


    “娘啊，你说方圆十里，哪个村有比我更孝顺的？你生病了不能干活，我就让你在家好生歇着，不缺你吃喝，更没把你赶出去。我这样孝顺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既然要打感情牌，魏秀娟也不是不会。


    她道：“儿啊，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娘对你好不好？”


    这话还真把王铁锤问住了。


    他娘对他，那是真的没得说。


    不和别村的比，但自己村，他敢说就自己从小到大没挨过老娘的打。


    他娘读过书，有文化，是村里脾气最好的娘。


    王铁锤不说话，魏秀娟继续说：“儿啊，娘只求你一件事，让妞花上学。不用你供，玉娟阿姨会负责妞花读书的一切开支，你只要不阻拦就行。”


    王铁锤依然不说话。


    他不说话，他媳妇可忍不下去了。


    “妞花去上学，家里的活谁干？”


    “你、你……”魏秀娟看着儿媳妇，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明明都是女的，怎么就那么见不得女儿好呢。


    说是说不通的了，该怎么做，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得孙女上学呢？


    魏秀娟颤颤巍巍站起身，满脑子都在想这个问题。


    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得孙女上学？-


    外头的天正黑着，王妞花正躺在木板床上睡觉，却忽然被摇醒。


    她以为是奶奶不舒服，立刻坐起身。


    才喊了一声奶奶，就听到奶奶说：“穿衣服，我们出门。”


    “去哪？”


    “去镇上。”


    “赶集吗？”


    王妞花很兴奋，瞬间不觉得困了。


    她喜欢跟着大人去镇上赶集，可娘却不喜欢带她去，只有奶奶，偶尔会带上她一次。


    然而这一次，她赶的不是集，而是自己命运的转折点。


    第180章 第180章 代价（2）


    再说付母那边。


    三人来到镇上招待所安顿下, 一进到房间，付母就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流。


    她太心疼好友了, 这几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付母是越哭越后悔，觉得今天不应该这么离开的。


    “我们就不该这样离开的。我知道, 她就是担心我们被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缠上。缠上就缠上呗。”


    唐明丽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婆婆可能都听不进去，只能顺着她的话去安抚。


    “我们还在这里, 明天还可以再去找秀娟阿姨。”


    付母连连点头：“明天我们早点去。”


    “好。”


    “天蒙蒙亮我们就起床出发。”


    唐明丽：“……”


    这似乎早了点，但在这种情况下, 她还是应下，“天蒙蒙亮就起床出发。”


    偶尔少睡一天没关系的。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还没到天蒙蒙亮，一老一小就已经蹒跚走在漆黑的乡间道路上。到镇上时, 天才蒙蒙亮。


    小镇很小，一条约莫长十八米的街道，两边林立着红砖瓦房，便构成了方圆十里八村最繁华的地方。


    小镇只有一间招待所，魏秀娟很轻易就找到了付母她们。


    付母和唐明丽他们才刚洗漱完, 看到魏秀娟祖孙两人, 都不敢想她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连个手电筒都没有，是怎么走过那些难走的山路的？


    付母哭得肿肿的眼睛又忍不住流泪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啊？”


    魏秀娟笑：“走路过来的呗。”


    “天那么黑，看得清吗？”


    “这条路都走了几十年了, 闭着眼睛都能走。”


    “话是这么说，万一摔倒怎么办？”


    付母说着，还真上前检查。


    还好, 两人衣服都很干净，没有摔倒的痕迹。


    但看到好友身上那件衣服缝缝又补补的补丁，心又是一痛。


    魏秀娟也感动好友的关心。


    好多年，她好多年不曾感受到过别人的关心了。


    她心道，摔倒就爬起来呗，以前也没少摔倒。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只是笑着说了句：“怎么会呢。”


    说着，又把孙女推到跟前：“妞花，喊人。”


    王妞花也很机灵，奶奶话音刚落，就甜甜喊人。


    付母连忙夸了声乖。


    看着这张和好友小时候几乎一样的脸，感慨道：“这孩子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


    说到这个，魏秀娟笑容真心了几分。


    这孩子确实和自己长得像，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私心希望她可以比自己好。


    ……


    早在魏秀娟祖孙到来，唐明丽就示意丈夫去街上买点吃的。


    她敢肯定，两人肯定没吃东西。


    所以在付母和魏秀娟聊得正起劲的时候，付辞悄悄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拎着大袋小袋回来。


    全是吃的喝的。


    包子油条，豆浆白粥，煎饼，饺子……街上能搜刮到的，他几乎都买了一样回来。


    往桌子上一摆，丰富的跟过年似的。


    至少在王妞花看来，就是丰富的跟过年似的。


    她瞬间被这些食物勾了魂，都听不进去两位奶奶说什么了。


    唐明丽笑呵呵让大家边吃边聊。


    付母这才反应过来，好友和孙女天不亮就出发，肯定走饿了，连忙拉着她们两人过去坐下。


    王妞花直勾勾看着满桌子的食物。


    魏秀娟看得心疼。


    孩子从小到大就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吃的。


    她难得用温柔的语气对孙女说：“吃吧，今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听到这话，王妞花两眼更是一亮，小心翼翼拿起一个包子吃起来。


    是肉包子，一口咬下去满满的肉。


    过年了……不，比过年还快乐。


    她长这么大，今天是最幸福的。


    原来奶奶不是带她来赶集，而是带她来吃好吃的。


    王妞花那仿佛吃到什么山珍海味般的模样，看得在场的大人都心酸了。


    特别是付母，这两天看到的一切一切，都在告诉着她，这几十年秀娟过得有多差。


    唐明丽也被勾起了久远的记忆，心疼地给王妞花倒了杯水。


    “慢点吃，别噎着了。”


    话才落，王妞花就真被一口包子梗住了。


    还好唐明丽刚端来水，她连忙捧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这才把卡在喉咙的包子咽了下去。


    她已经九岁，是知事的年纪，知道自己刚才很丢人，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垂得低低的。


    唐明丽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百般不是滋味。


    她知道，这时候安慰反而会让孩子更窘困，于是当作没事般，给她推荐自己正在吃的煎饼。


    “这个煎饼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王妞花红着脸抬起头，想说不用，可看到唐明丽吃得很香，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唐明丽很自然把手中的煎饼掰了一半递过去：“你试试。”


    王妞花接过，咬了一口，香的她舌头都想吞掉。


    早餐很多，但经过大家的努力，还是基本解决了。


    待吃得差不多，魏秀娟突然对孙女说：“妞花，给玉娟奶奶磕个头。”


    这可把付母吓坏了，连忙拦住准备要跪下的王妞花。


    “秀娟，你这是做什么？”


    魏秀娟道：“玉娟，你对她有大恩，她现在还没办法报答，就让她给你磕个头吧。”


    “现在是新社会，不兴这做派。你要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魏秀娟见好友真生气，只得作罢，改而叮嘱孙女：“孩子，以后玉娟奶奶供你上学，你可得……”


    话还没说完，王妞花听到自己可以上学，煎饼都顾不上吃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跪下，砰砰砰给付母磕了几个头。


    一切都太过措不及防。


    再抬起头，王妞花两眼泪汪汪：“我真的可以上学吗？”


    付母和唐明丽看得都流泪了，就连付辞这个男子汉，也湿了眼眶。


    付母一边将她扶起身，一边斩钉截铁告诉她：“能。”


    此刻她下了决心，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带这孩子去城里上学。


    此时她还以为，好友是想自己把王妞花带到广城去上学，包括付辞和唐明丽也是这么认为的。


    谁料随着魏秀娟说来，才明白，她只是恳求好友支付孩子上学的费用，其他不需要操心。


    付母不解：“为什么？直接带去城里上学不更好吗？”


    魏秀娟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王妞花就急切道：“我只要能上学就可以，不一定要在城里的。”


    这话出来，别说付母，唐明丽和付辞都诧异了。


    要知道城里上学和在乡下上学，差别可不是一般大。


    王妞花应该是年纪还太小，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付母告诉她：“妞花，城里的教学质量比乡下好。”


    王妞花却回道：“不管在哪里，只要能上学，我一定都会好好学习的。”


    “可是……”付母看向好友，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出那句话。


    孩子的父母不是不想让她上学吗？如果不去城里怎么行？


    魏秀娟懂好友的意思，笃定开口：“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们答应。”


    付母却不信。


    如果有办法，又怎么会九岁还没上学？又怎么会找上自己？


    所以，她追问：“什么办法？”


    魏秀娟却不说，只是告诉好友：“相信我，只要不用他们出学费，我有办法让他们愿意。”


    她其实也不是没想过逼儿子儿媳妇出钱出力供孩子上学，但 又深知要他们钱无疑是要他们命。哪怕答应的时候好好的，真到了要掏钱时可能就反悔。


    付母将信将疑，还是认为直接把妞花接去城里上学比较简单。


    魏秀娟摇头，“如果这样，那我宁可你不帮忙。”


    “为什么？”


    付母不解好友为什么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唐明丽却是琢磨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如果直接把王妞花接去城里上学，王铁锤夫妻可能会像牛皮药膏一样贴上来。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会。


    而且看到王妞花在城里那么好的生活条件，可能还会严重心理失衡，干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事。


    当然了，如果王铁锤真这样，他们付家也不是没办法对付。想必这也是魏秀娟的又一个顾虑。


    王铁锤再差，也是她儿子。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唐明丽倒是没想到。


    “我不想给小小年纪的她灌输靠别人可以改变命运。妞花投胎到这样的家庭，这是她的命。她如果想改变，就要靠自己努力。”


    这一天，魏秀娟和他们说了许多，也叮嘱了王妞花许多。


    这一天，魏秀娟和付母一起待到太阳快下山，才依依不舍坐上了付辞的车回家。


    她想，在人生的最后有这么一天，没什么遗憾了。


    车子开到村口，魏秀娟祖孙就下车了。


    这是一开始就说定的，只将人送到村口。


    “赶紧回招待所吧。”一下车，魏秀娟就朝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快走，“天黑了路不好走。”


    付母却道：“我看着你回去。”


    魏秀娟摇头：“我看着你们走。”


    ……


    最终付母还是拗不过魏秀娟，坐上付辞的车先离开了。


    回招待所的路上，她满脑子都在想，好友会怎么说服儿子和儿媳妇让孙女上学？


    唐明丽看着脑袋都快想破的婆婆，干脆劝道：“妈，别想了，反正很快就知道了。”


    而且，就算说不服又如何？


    只要他们存了帮的心，王妞花就一定能上学。


    一定要让王妞花上学！-


    王铁锤一天没看到母亲和女儿，就知道两人肯定是去镇上找那个有钱好友了。


    一开始他很生气，觉得母亲不应该背着自己去，至少不应该只带女儿去。


    家里还有两个大孙子呢，大孙子才是王家的根。他暗骂母亲糊涂，分不清轻重。


    所以，傍晚，看到母亲带着女儿回来，王铁锤立刻不满指责。


    “娘，你怎么能不说一声就出门呢。”


    魏秀娟冷呵了声，“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


    王铁锤自动忽略这讥讽的反问，继续指责：“你出门就出门，还带上妞花干什么？今天大翠一个人干活，气得骂了一天。”


    刘大翠，王铁锤的媳妇。


    魏秀娟喝了口水，告诉儿子好友魏玉娟会供孙女上学的事。


    王铁锤听后气得跳脚：“娘，你怎么来真的？妞花一个女儿孩子上什么学？再帮家里干几年活都可以嫁人了。”


    “你闭嘴，少说什么过几年嫁人的话，我就是要让妞花上学。”


    “娘啊，你……”王铁锤急得直挠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母亲才好。


    “该上学的是你两个孙子，你求也该替你两个孙子求。”


    听到父亲这话，王妞花泪汪汪哀求：“爸，让我上学吧，我保证放学就帮着家里干活。”


    “放屁。”王铁锤一肚子气，不能往亲娘身上撒，便直接给了女儿一巴掌。


    王妞花的脸顿时肿了。


    魏秀娟被儿子这举动气得不行，怒喊出他的名字。


    “王铁锤。”


    然而正是太生气，喊完名字后就说不出别的话，剧烈咳嗽起来。


    心肝脾肺都好像要咳出来般。


    王铁锤被老母亲这模样吓到了。


    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只见猛烈几声咳嗽后，魏秀娟喷出一口血。


    王妞花被吓得哇哇大哭，“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魏秀娟看着手掌的血，颤颤巍巍坐下。


    “儿啊，你娘我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天。让妞花上学是我死前唯一的心愿，你就不能成全我吗？”


    王铁锤不敢看向母亲，也代表他不肯妥协。


    魏秀娟太了解儿子了，忽然笑了起来。


    嘴尖还渗着血，笑得有些骇人，也有些绝望。


    “你长大了，我老了，我说的话你已经不听了。”


    “有时候我真怀念你小时候，那时候娘就是你的天，每次你爸要打你，你都跑向我。”


    这番话勾起了王铁锤久远的记忆。


    小的时候，母亲确实是他们几个的天。


    每次父亲心情不好要打人，都是母亲顶在他们前头。


    从记事起，他就一直盼着着能快点长大。


    长大了就能反抗父亲，也能保护母亲。


    后来，父亲没能等到他长大反抗，而长大后的他，也忘了曾经要保护母亲的愿望


    沉默中，魏秀娟看了眼外头。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天要黑了。


    小的时候她总认为，是因为有白天才会有黑夜。


    后来终于明白，黑夜才是常态，才是每个人的归宿，而白天不过是老天爷可怜的施舍。


    她对还在低声哭泣的王妞花说：“去帮你娘做晚饭吧。”


    王妞花也知道自己该去帮忙干活，可还是有些不放心奶奶。


    直到魏秀娟又催促，她才出了堂屋。


    待只有自己和儿子两人，魏秀娟忽然说：“儿啊，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太阳都快下山了。”


    魏秀娟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王铁锤哦了声，跟着母亲出了门。


    魏秀娟领着儿子往山上走，走了好长一段路还没停下来的意思，王铁锤忍不住问：“娘，你要给的东西藏在山里头？”


    魏秀娟呵呵笑了笑，“可不是就藏在山里头。”


    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峭壁前的平地，魏秀娟才终于停下脚步。


    王铁锤环视了圈四周，想不明白什么东西得藏在这种地方。


    然而正是这一环视，待目光再看向母亲时，惊恐发现她竟然走到了悬崖边。


    王铁锤连忙道：“娘，你快回来。走路都走不稳了，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魏秀娟却依然往前走，直到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时才停下。


    她转过身，看向儿子：“儿啊，我不想拖累你了。”


    听到这话，王铁锤大骇，这才明白母亲想寻短见。


    “娘，你说的什么话，快回来。”


    魏秀娟一动不动。


    王铁锤又道：“你不是才和很多年没见的朋友见上面吗？那位玉娟阿姨显然也是很高兴和你见面，你忍心让她伤心？”


    提到魏玉娟，魏秀娟有所动容。


    可几秒后，还是变得一脸坚定。


    “儿子，娘只有一个心愿，让妞花上学。”


    这时候别说让女儿上学了，就算是上天堂王铁锤也得先应下来。


    “上，娘，我答应你，让妞花上学。”


    “还有，你玉娟阿姨愿意供妞花上学已是莫大恩情，你不可纠缠人家。”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的亲娘，你快回来。”


    魏秀娟双眸含泪，厉声道：“记得，让妞花上学，一定要让妞花上学。”


    说罢，魏秀娟张开双手，毫不犹豫往下倒去。


    “娘！”


    这一声娘，悲惨凄厉，响彻山谷。


    魏秀娟想，这一次儿子应该是会记住答应过自己什么了。


    被病痛折磨，被孩子嫌弃，她其实早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可结束又真的很需要勇气。


    这段时间，身体疼痛已经到了让人能承受的极限，活着反而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便一直在想，要怎样的离开才能有点意义？而不是像村里其他老人那样，所谓孝子孝孙哭嚎几声，往山上一抬，此后便像不曾存在过般。


    后来，无意中看到孙女因为不能上学偷偷哭泣，她便又想，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孙女上学？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便再无法思考他，满脑子都是让孙女上学。


    这一刻她其实筹谋了很久，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遍。


    她要以最激烈的方式，赌儿子对她这个亲娘还有一点亲情，让他背上这辈子都甩不掉的负罪感，给她的孙女争取一线希望。


    一线改变命运的希望。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风不断吹拂着她的衣服，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她的每一寸肌肤。


    好温暖，让她想起姥姥的怀抱。


    小时候，只有姥姥会紧紧抱着小小的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念叨小心肝。


    姥姥啊，这几十年你在天上看着你的小心肝这么苦，是不是也急得团团转？是不是也痛得直流泪？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爆哭]秀娟悲惨的一生。这一段删删减减，就这样吧。本以为今天能结束这个剧情，大家一口气看明白。不过还是不行，明天继续。[爆哭]但我好想哭，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