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品牌危机

作品:《寒门:从状元开始权倾朝野

    陈氏皂铺的生意,比最烈的夏日还要火热。


    钱匣子里的铜钱,从叮当作响,到沉甸甸地再也摇不动,只用了短短几天。


    刘氏脸上的笑容,是陈平记事以来,从未见过的灿烂。


    她一边麻利地用油纸包着皂胰子,一边在心里偷偷盘算。


    这个月下来,除去成本,少说也能赚个十几两银子。


    再攒几个月,平儿去府城赶考的盘缠就绰绰有余了。


    到时候,再给他置办一身崭新的绸衫,买上好的笔墨纸砚,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去。


    想到儿子,刘氏的干劲更足了,连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蜜。


    就在这时。


    “你们这黑心的商家!”


    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利刃,猛地划破了铺子门口热闹祥和的气氛。


    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


    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男童,疯了一般冲了进来。


    她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泪痕,将怀中孩子的手臂高高举起,杵到刘氏的面前。


    那孩子的手臂上,布满了大片红疹,有些地方甚至被抓出了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用了你们家的毒皂胰子!我儿的胳膊都快烂了!”


    妇人嘶吼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皂胰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在了柜台上。


    “啪!”


    那块皂胰子被摔得缺了一个角,在光滑的木制柜面上弹跳了几下。


    它的颜色,比陈家的皂胰子更黄,质地也显得粗糙许多,还散发着一股隐约的馊味。


    刘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懵了。


    “不……不会的……”


    “我们家的皂胰子,不可能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在发抖,毫无说服力。


    妇人的哭闹声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池塘,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原本正在排队抢购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什么?这皂胰子有毒?”


    “天哪,我昨天才买了两块,回家得赶紧扔了!”


    就在人心惶惶之际,人群中,又有好几个人挤了出来。


    “我的手也是!用了你们的皂胰子,又红又痒!”


    一个汉子举着自己同样起了红疹的手,满脸愤怒。


    “退钱!必须退钱!”


    “奸商!砸了这家黑店!”


    几个面相不善的无赖混在人群里,开始高声煽动。


    一时间,群情激奋。


    “退钱!”


    “退钱!”


    喊声汇成一股洪流,仿佛要将这间小小的铺子彻底淹没。


    刚才还人人追捧的陈氏皂,转眼间成了人人喊打的毒物。


    无数人拿着手里刚买的,甚至还没开封的皂胰子,往前拥挤,要将东西砸回柜台。


    刘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连后退,手足无措,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铺子即将被愤怒的人群冲垮的瞬间。


    一个沉稳的身影,从后院走了出来。


    陈大柱。


    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是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冷光。


    他走到柜台前,先是看了一眼那个哭闹的妇人,又低头,捡起了柜台上那块被摔坏的皂胰子。


    他将皂胰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然后,他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个男童手臂上的红疹。


    “大柱……”


    刘氏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陈大柱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站起身,挡在了刘氏和汹涌的人群之间。


    他那并不算魁梧的身躯,此刻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各位乡亲,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那个带头哭闹的妇人见状,哭得更大声了。


    “你还想狡辩!我儿要是落下什么病根,我跟你们拼了!”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那几个混子更是趁机往前挤,伸手就要去推搡陈大柱。


    “跟他废什么话!砸了再说!”


    陈大柱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伸过来的手。


    那个混子被他盯了一眼,竟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伸到半空的手,下意识地就缩了回去。


    整个场面,出现了一瞬间诡异的安静。


    陈大柱的视线缓缓扫过一张张愤怒或猜疑的脸,最后,他举起了手中的那块仿冒皂胰子。


    “我陈大柱穷了一辈子,但脊梁骨没弯过!”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字字千钧。


    “我们卖的东西,对得起良心!”


    他将那块皂胰子重重地放在柜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块皂胰子,不是我陈家的东西。”


    “我陈家的皂胰子,用的是上好的猪油,带着清香。而这块,用的是什么,想必大家心里有数。”


    “至于这位大嫂孩子身上的红疹,是真是假,是因何而起,找个郎中一看便知。”


    他的话,条理清晰,不疾不徐,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人群的骚动,渐渐平息了一些。


    不少人开始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皂胰子,仔细分辨起来。


    陈大柱看着众人,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担当。


    “此事必有蹊跷。”


    “我陈大柱,拿我这颗项上人头担保,我陈家的皂胰子,绝无问题!”


    “请大家给我们一天时间,明日此时,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若是查明,真是我陈家的皂胰子出了问题,我陈大柱砸锅卖铁,也赔偿大家的损失,并亲自去县衙投案!”


    这番话,掷地有声。


    尤其是“项上人头”和“县衙投案”这几个字,彻底镇住了场面。


    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开玩笑。


    人群开始动摇了。


    “要不……就再等一天看看?”


    “是啊,陈掌柜看着不像说谎的人。”


    那个带头闹事的妇人见势不妙,还想再哭喊几句,却发现周围已经没人附和她了。


    那几个煽风点火的混子,见状也悄悄地退到了人群后面。


    最终,人群带着将信将疑的神情,渐渐散去。


    只是,退货的浪潮,却并未停止。


    许多人还是默默地将皂胰子放在柜台上,拿回了铜钱,然后沉默地离开。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堆积如山的皂胰子,便空了一大半。


    铺子门口,重归冷清。


    黄昏时分。


    夕阳将整条南大街染上了一层落寞的金色。


    陈平背着书箧,从县学归来。


    他还未走近,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往日里人头攒动的铺子门口,此刻门可罗雀,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被踩烂的菜叶和杂物。


    他心中一沉,加快了脚步。


    一进门,他看到的,便是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只是闷头抽着烟杆的父亲。


    还有站在柜台后,双眼红肿,默默垂泪的母亲。


    钱匣子敞开着,里面的铜钱,所剩无几。


    整个铺子,一片狼藉,弥漫着一股死寂般的沉重。


    “爹,娘。”


    陈平放下书箧,轻声喊道。


    刘氏一看到儿子,强忍了一下午的委屈和恐惧,再也绷不住了。


    “平儿!”


    她扑过来,抱住自己的儿子,失声痛哭。


    “咱们的铺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