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蹒跚学步

作品:《钓系寡后攻略错了人

    湖畔柳树成荫,夏日暖风吹拂,一簇簇垂下的碧绿柳枝在湖面上荡起鱼鳞般的水波。


    顺着盈盈水波一起荡过来的,还有男童抽抽嗒嗒的哭泣声。


    殇帝坐拥无数桃红绿柳,夜夜奋力开垦,可结出的果子,只有一颗。


    偌大的皇宫里,小皇帝的哭声犹如秋日里的蝉鸣,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蔺思舟不由蹙起眉心,他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抬头眺望,无奈湖对岸有一排枝叶茂密的柳树遮挡,瞧不太真切。


    “该不会是皇上在御花园里受伤了?皇上哭了这么久,也不知太后有没有在边上?”


    蔺思舟不甚在意小皇帝的死活,只不过在两位藩王即将入京的节骨眼上,小皇帝若是受伤,那岂不是让摄政王落人口舌。


    谈话的功夫间,小皇帝的哭声非但没有弱下,反而是更大了,仿若遭受到天大的委屈,扯破嗓子嚎啕大哭。


    裴慕唯深幽目光静静凝视向对岸,湖心莲叶轻轻浮动,盛开的莲花露出淡粉色的心蕊,空气中浮动着清幽淡雅的花香。


    虽看不清对面的风景,可那股子熟悉的馨甜体香仿若夹杂在荷花香气间,顺着徐徐暖风不知不觉钻进鼻尖。


    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女子柔若柳枝的腰肢,水润嫣红的唇瓣,以及那比湖色还潋滟的水眸。


    松开搭在玉扳指上的长指,裴慕唯淡声道:“过去瞧一瞧。”


    蔺思舟微微一怔,再回过神时,男子已大步流星踏上水榭长廊,他忙收回心神,快步跟上去。


    六角凉亭下,楚月鸢手持象牙宫扇,姿态惬意坐紫竹摇椅上,她面前摆放着一张春藤案,案上置有一盘色泽鲜艳的樱桃。


    女子纤细如玉的手指捏起一颗玛瑙樱桃,放入口中咬了一口,饱满唇瓣在樱桃汁浸润下愈发嫣红,一对儿微微上扬的桃花眸满足眯起。


    凉亭十丈开外,萧允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早上新换的蜀锦圆领袍变得皱皱巴巴,膝盖还沾着大片泥土,小脸哭得比樱桃还红,脑袋上那簇垂髫也被汗水打湿了。


    瞧见楚月鸢惬意吃着樱桃,萧允嚎哭的声音渐渐弱下几分。


    他眼巴巴盯着女子吃下第五颗樱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求道:“母后,朕也想吃樱桃。”


    楚月鸢慢悠悠摇着象牙宫扇,颊边碎发随风轻荡,她缓缓伸出手,亮出掌心鲜红硕大的樱桃,盈盈笑道:


    “皇上自己过来拿。”


    萧允眉眼顿时耷拉下来,嘴角一撇,粉嘟嘟的双腮开始翕动,下一刻,便张大嘴撕心裂肺哀嚎起来:“呜呜呜...母后是坏人,比摄政王还坏的...大...坏...人!”


    怪石嶙峋的假山后,蔺思舟瞧见不远处的一幕,面色凝重。


    对于他们这些拥护摄政王的新贵而言,龙椅上的小皇帝越废物,朝中那些旧臣们的脸上越无光。


    小皇帝在其他孩童都会跑的年纪,却是连路都不会走,不禁让百官狐疑殇帝吃仙丹又喝符水诞下的龙子,会不会是个飞不起来的软脚龙。


    相较之下,皇室嫡系血脉变得微不足道,正直青年,身强力壮的摄政王显然更符合一国之君真龙气度。


    偏偏在这个时候,小太后犹若被孟母附体,在后宫里暗自训练起小皇帝独立行走,明显欲要在两位藩王入京时,让小皇帝在百官面前扬眉吐气。


    莫非小太后得了什么高人指点,想要凭借小皇帝得到朝中那帮子顽固不化的旧臣拥护,好与摄政王一争高低。


    那给予小太后倚仗的人,会不会是沈家?


    蔺思舟心中一凛,忙将他近日查到的事告之摄政王。


    “启禀王爷,枢密院监守凤栖殿期间,查得内侍省的小彦子行踪有疑,他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借采办之名出宫,私自前往墨香居,约三日后,京城盛行的话本大家‘玉阶仙人’所作新篇便会现世....”


    蔺思舟心思敏锐,很快就察觉出这其中的蹊跷,于是派手下花重金购来玉阶仙人撰写的话本。


    他熬上三天三夜拜读完,惊讶发现话本虽是以前朝宫廷秘闻杜撰,可故事里那位强行霸占楚贵妃的裴首辅,从外貌到言行举止,处处都透露出摄政王的影子。


    不仅如此,话本里风光霁月的状元郎,也和朝中的沈御史颇为相似。


    “下官属实惊讶,衡听肆那般精明圆润之人,竟然与太后有交情,想当年王爷欲意招揽此人,都被他搪塞过去。”


    墨香居在京城文坛的影响力,可谓是呼风唤雨般的存在。小太后在风月话本里诋毁摄政王清誉,让蔺思舟感到十分气愤。


    此招不仅无耻,杀伤力还极大!


    如今朝中盛传,摄政王深夜在勤政殿处理政务都是幌子,实则与小太后暗通曲款。


    摄政王有多洁身自好,蔺思舟这种打从北庭就追随的旧部都清楚。


    王爷不近女色,清冷得如同云上皎月,峰顶皑雪,是超脱凡人的谪仙人物,岂会对一个小寡妇施以强迫手段。


    蔺思舟正忿然想着,忽而听闻男子清冷的声音:“你说太后撰写的话本里,除去裴首辅,还有其他男子?”


    蔺思舟极其敏锐从男子语气中捕捉到不悦的语气,他忙详细答道: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除去裴首辅,话本里的状元郎颇似沈国公的嫡子沈子瞻,至于另一位北冥国主,下官还在详查与其特征相符之人...”


    裴慕唯并未再问下去,他负手而立,黑涔涔的眸光追随着亭内女子的一举一动,看到小太后主动将手里的樱桃递给身畔模样俊朗的御医。


    与在勤政殿里故作端庄的女子不同,小太后此刻眉眼舒展,笑容如三月春风绽放的娇花,处处透着悠然惬意。


    男子眉峰不自觉压低,薄唇微抿,指尖缓缓摩挲过手背上快要淡掉的疤痕。


    凉亭外,萧允的眼泪如绵绵江水,滔滔不绝。


    许嬷嬷瞧着萧允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大感不忍,上前斟茶的时候开口劝慰:


    “太后,皇帝年纪尚小,今日学不会还有明日,这大热的天,若是把身子哭坏,就不值当了。”


    楚月鸢柳眉轻拧,她摇了摇头:“嬷嬷此言差矣,若是这般轻易就放弃,皇上心里便清楚,日后遇到什么困难事,哭嚎几嗓子就能解决。”


    “再试上一刻罢。”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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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得冷硬,她还是命赵御医过去查看萧允的状态,得知无碍后,又给他喂了几口温水。


    楚月鸢放下象牙扇,她冲许嬷嬷使了个眼神,故意拔高声音:“允儿啊,母后这里不仅有樱桃,还有香甜绵软的雪酥山。”


    许嬷嬷配合着打开雕漆食盒,取出一盏冒着丝丝凉气的雪酥山,雪酥顶上还点缀着几颗艳红的樱桃。


    楚月鸢接过锦潼递来的银勺,自言自语道:“哎...这雪酥山就怕天气热,不消片刻就化成甜水,味道也不好了,趁着还没化,本宫先来尝一尝。”


    “母后!”


    萧允水肿成一对儿核桃的眼皮努力睁大,眼底精光闪闪:“母后,朕也想吃...”


    楚月鸢放下手中银勺,目光温柔,鼓励道:“允儿再试一试站起来,自己走过来吃。”


    萧允抖起小嘴想哭,又听女子柔声道:“雪酥山化得快,皇上多磨蹭一刻,它就融化得更小一些,皇上若是一直趴在地上磨蹭不起来,那就能喝上几口甜水过瘾了。”


    一听这话,萧允马上扬起小脑袋,目光急切看向琉璃盏里盛放的雪酥山,果真如母后所言,白绵绵的雪酥山好像比方才低矮一点!


    心里一着急,萧允顾不上哭嚎,双手一撑地,哆哆嗦嗦撅起小屁股,紧接着摇摇晃站起身。


    他试着向前磨蹭走了一小步,接着又是一小步,担心雪山酥会融化,又急切着抬头看去,身子开始左摇右摆。


    “允儿真厉害,这就快走了一半!”


    楚月鸢眉开眼笑带头鼓掌,一旁的宫人忙跟着附和,不仅露出惊叹的表情,还纷纷拍手称赞皇上动若脱兔,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就快走进凉亭啦!


    萧允被一众人夸得心里美滋滋,登时浑身上下充满力气,脚下的步伐变得愈发有力。


    踉踉跄跄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在宫人们的“拍马逢迎”声中,萧允登登迈上石阶,又一步步走向含笑的楚月鸢,最终扑进她怀里。


    “母后!”


    楚月鸢笑眼盈盈,她赶紧挖上一勺雪酥山,亲手喂进萧允口里。


    “甜吗?”


    “甜!”


    楚月鸢捏着丝帕擦拭萧允头上的汗珠,又仔细擦干净他灰扑扑的小肉手,笑道:“快吃罢,琉璃盏下面有冰块镇着,皇上这个时候吃,口感正好。”


    萧允用红扑扑的面颊蹭了蹭女子的手,眼底流露出一抹愧意,奶声奶气道:“母后,朕不该说你是坏蛋。”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只有摄政王是坏蛋!”


    楚月鸢神色微微一怔,或许是这几日许嬷嬷和锦潼刻意在她面前不提起摄政王,此刻,冷不丁听萧允提及此人,在微风穿堂而过的凉亭内,楚月鸢竟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檀香气。


    她下意识嫌弃地皱起鼻子。


    花朝宫宴后,她虽未与摄政王打过照面,不过心中那道羞耻的坎终是慢慢趟过去了。


    不过白白被人看了身子,到头来只能咽下哑巴亏,说不恼怒是假。


    楚月鸢拍了拍萧允的小肉手背,水盈盈明眸轻弯,点点头肯定道:


    “皇上说得对,摄政王就是个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