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宠物店出来，白菜一身清爽，毛发蓬松。


    路过一个烟火气十足的烧烤摊时，孜然和辣椒面的混合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


    林尽欢立刻走不动道了，拽着林江野的衣角，大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哥哥，好香啊……”


    林江野看了眼谢知奕，对方眼里带着笑意，一副“我都可以”的表情。


    “只能吃一点点，不能多吃。”林江野看着她说道。


    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塑料桌布上印着俗气的花纹，隔壁桌的谈笑声和碰杯声清晰可闻，充满了市井的鲜活气。


    林江野点了蔬菜、馒头片和少量肉串，特意给妹妹要了不辣，不要葱。


    谢知奕注意到这点，故意逗她：“不吃葱啊？挑食的孩子可不聪明哦。”


    林尽欢立刻不服气地扬起小脸，“谁说的，我前几天数学模拟考试还是全班第二呢！”


    谢知奕忍着笑，继续逗她：“你看，你只是第二，说明什么？还是不够聪明。”


    “哥哥说了，没关系，以后努力就行！”林尽欢说得一本正经，小脑袋一扬，“这跟吃葱没关系，谢哥哥休想骗我吃葱！”


    谢知奕被她这副小机灵鬼的样子逗得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不骗你，我们尽欢最聪明了。”


    等待的间隙，林尽欢不安分地晃着腿，目光在店里好奇地打量。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扭过头问林江野，“哥哥，刚才在图书馆门口，那个戴眼镜的叔叔是谁呀？他跟你说了好久的话。”


    正用热水烫着碗筷的谢知奕动作未停，仿佛只是随意听着。


    林江野拿起茶壶，给妹妹倒了杯温水，语气平常，“是王叔叔，以前住在我们楼下的邻居。很久没见了。”


    “哦……”林尽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他认识爸爸吗？”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林江野将温水推到妹妹面前，声音依旧平稳，“嗯。他问起爸爸，我说爸爸不在了。”


    这话说得极其自然，没有波澜，却让一旁看似专注烫碗的谢知奕，指尖几不可查地收拢了一下。


    林尽欢“哦”了一声，小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几乎毫无印象，注意力很快又被端上桌的、滋滋冒油的烤串吸引过去。


    “小心烫。”谢知奕适时地将不辣的烤串分到林尽欢面前的盘子里，动作自然地将刚才那个略显沉重的话题轻轻揭过。


    他拿起一串烤蘑菇，很自然地转向林江野。


    林尽欢吃着嘴里的东西，评价小狗洗澡时的场景，“白菜刚才在店里，被吹风机吓了一下，往后缩的样子真好玩。”


    林江野看着他将烤得恰到好处的蘑菇递到自己面前，顿了一下，接过，“它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


    “也就是虚张声势。”谢知奕笑道，自己也拿起一串，“在家听到楼下装修的电钻声，能钻到沙发底下半天不出来。”


    两人就着白菜的话题闲聊开来，气氛很快又松弛下来。


    烤串的味道带着烟火气的实在，林尽欢吃得欢快，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林江野看着对面的人，谢知奕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眉目舒展，谈论着日常琐事的样子，有种让人安心的平和。


    就在这时，林尽欢停下了咀嚼，指着摊主的方向：“哥哥，那个伯伯好像要把东西搬上车了。”


    林江野头也没抬，继续给妹妹碗里夹刚上来的、不放葱香的烤茄子：“你想早点吃到你想吃的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说人家收摊。”


    “不是啦！”林尽欢急了，“他真的在收拾东西嘛！”


    林江野和谢知奕这才觉得不对，齐齐转头看去——只见摊主动作麻利地将最后几样东西扔上旁边的小三轮，跳上车，油门一拧，小三轮“突突突”地冒着烟，迅速汇入了车流。


    几乎是同时，一辆标着“城市管理”的车子缓缓停在了刚才烧烤摊的位置。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下车，目光扫过略显狼藉的空地，然后，落在了还坐在小桌子旁、手里拿着烤串、表情茫然的三人一狗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


    双方默默对视了几秒。


    林江野，谢知奕：“……”


    城管：“……”


    林尽欢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林江野的袖子，小声问：“哥哥，城管叔叔不会把我们抓走吧？”


    没多久城管车辆缓缓驶离，谢知奕转过头，带着点玩笑的语气问林江野：“我们要不要去追一下摊主？”


    林江野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反问：“你付钱了吗？”


    谢知奕眨了眨眼：“没有啊。”


    “那你追什么？”林江野觉得有点好笑，“别人是付了钱没拿到东西才追，我们……”


    他话没说完，旁边正在努力咀嚼烤肠的林尽欢含糊不清地插话：“可是哥哥，我们已经吃上了啊。”


    林江野：“……”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点懵，光顾着应对城管，差点忘了这茬。


    看着妹妹天真又认真的小脸，他轻咳一声，立刻找补，语气格外郑重：“对，没错，正是因为我们已经吃上了，所以这钱必须得付，要不，让你的谢哥哥去追摊主付钱？我们在这里等他怎么样？”


    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感觉谢知奕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他抬眼看去，只见谢知奕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盛满了促狭的笑意，声音带着点故意拖长的腔调：“林同学，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追吗？”


    不等林江野回答，林尽欢立刻放下竹签，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的，你们都去了，谁看着我呀？万一有坏人把我抓走了怎么办？所以哥哥要在这里保护我！”她逻辑清晰，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谢知奕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兄妹俩，忍不住笑出声，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纵容的无奈：“你们俩……果然是亲兄妹，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


    玩笑归玩笑，三人一狗最终还是决定在原地等一会儿，看看摊主会不会回来。他们坐回小桌子旁，索性把已经上桌的烤串慢慢吃完。


    晚风吹拂，带着一丝未散的烟火气。没过多久，那辆熟悉的小三轮果然“突突突”地开了回来。


    摊主一脸不好意思地下车，连连道歉。


    谢知奕上前把烤串钱结了，林江野则把打包好的、后来才烤好没来得及吃的几串递给妹妹拿着。


    付完钱，三人这才真正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灯已经亮起，在柏油路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谢知奕牵着白菜，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忍不住轻笑：“第一次吃烧烤经历这么……戏剧性的事，还挺好玩的。”


    林江野牵着妹妹，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你确定只是‘好玩’？”


    谢知奕笑而不语。


    林尽欢则兴奋地走在两人中间，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看看谢哥哥，小手还不安分地去摸白菜越来越蓬松的毛发。


    三个人，一条狗，身影在路灯下渐渐拉长，朝着“家”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这个夜晚因为这段意外的插曲，显得格外生动而难忘。


    回到家，洗漱完毕，将兴奋过度终于睡着的妹妹安顿好，林江野坐回书桌前。


    夜很深了，他却没什么睡意，他拿出画板，开始勾画手抄报的正式稿。


    脑海里的构思已经清晰：画面主体是一座矗立在嶙峋礁石上的灯塔。灯塔不算宏伟，甚至有些旧迹，但它发出的光，坚定地穿透薄雾，照亮了近处一片平静的海湾。海湾里，有几艘小船的轮廓，被灯光温柔地笼罩着。画面的角落，他用纤细的笔触写下主题：“守护微光，亦是远航”。


    画完主线，他合上画板，习惯性地拿出日记本，想记录下今天。


    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滑动，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勾勒出的，竟是傍晚时分，谢知奕站在梧桐树下，微微弯腰与林尽欢说话，脚边的白菜安静坐着的侧影。


    线条简单，却捕捉到了那一刻奇异的安宁。


    他顿了顿，没有涂掉，只是轻轻合上了日记本。


    ——


    学校公告栏前的荣誉榜更新了。


    高一组的“青春与梦想”手抄报比赛和书写比赛结果揭晓。


    榜首位置，并排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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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两幅作品。


    左边是林江野的手抄报。


    那座守护着海湾的灯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静有力，构图和用色都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温情，引得不少同学驻足。


    右边是谢知奕的硬笔书法作品。


    他抄录了一段关于梦想的散文节选，字迹清隽挺拔，力透纸背，既有少年的锋芒，又不失沉稳的筋骨。


    内容是：“梦想并非总是遥不可及的星辰，它也可以是内心深处一盏不灭的灯，照亮脚下崎岖的路，让我们在平凡中走得不平凡。”


    教室里，课间时分。


    几个同学兴奋地跑到林江野和谢知奕的座位前。


    “林江野，谢知奕！你们太牛了！双第一！”


    “林江野，你画得真好！那个灯塔的感觉绝了！”


    “谢知奕，你的字是怎么练的？也太好看了吧！”


    “两个人深藏不露啊。”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围着他们，气氛热烈。


    林江野不太习惯这种关注，只是微微点头。


    谢知奕则从容地应对着，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


    一个女生挤到他们桌前，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你俩前几天是不是偷偷约会去了？还去吃烧烤？”


    许忻舟手上玩着笔：“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看到了也不知道让他们请你一顿。”


    许忻舟还在说着，怎么样才能宰他们一顿，那个女生已经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热门页面，怼到他们面前：“那幸好没去，不然我就上镜了，他俩现在可火了！自己看！”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被转发了许多次的照片。


    画面清晰地记录了在夜色和城管车灯的映照下，三个身影和一条狗坐在小桌旁，与几名城管人员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配文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吃个烧烤也能遇上‘阅兵式’？重点是，小哥哥和狗狗颜值好顶！”


    许忻舟凑过去一看，哀嚎：“靠！你们真去吃烧烤了啊，都不叫我，要是叫上我，我说不定也火了啊！”


    旁边另一个同学哈哈大笑：“得了吧，许忻舟，你没出现是好事，不然网友可能自动把你屏蔽了，只看得见两位主角和可爱的妹妹跟狗。”


    许忻舟：“……我就安静吃个烧烤也不行吗？”


    林江野拿出手机，谢知奕很自然地凑近，两人头靠着头一起看那张照片下的评论区。


    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


    【几个人看起来都很命苦的感觉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画面处处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和极致的尴尬！】


    【截图】配字


    妹妹嚼嚼嚼：【我就吃个串儿，犯法了吗？】


    【截图】


    图上是林江野的侧脸，上面是配字，


    【我是谁？我在哪？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截图】


    谢知奕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配字


    【保持风度，只要我不尴尬…】


    连狗子都被截了，白菜：【莫挨老子，跟我没关系！】


    【重点难道不是这两个小哥哥很帅吗？！十分钟内，我要那个黑衣服小哥哥的全部信息！】


    【旁边那个白T恤小哥也好帅啊！笑起来好温柔！】


    【真是人生处处是观众，吃个烧烤都能被拍成偶像剧开场。】


    谢知奕看着评论区，忍不住低笑，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旁边的林江野，压低声音念出一条：“‘这么尴尬的氛围，也挡不住小妹妹旁边人帅气的脸’……原来我们林同学这么受欢迎啊？”


    林江野耳根微热，面上却不动声色，手指滑动屏幕，也找到一条，平静地念出：“‘这里也有说你的——旁边那个白T恤小哥笑起来好温柔！’……彼此彼此。”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无奈和一丝被这意外状况逗乐的莞尔。


    许忻舟在一旁看着他们“互相伤害”，酸溜溜地撇嘴：“你俩够了啊，考虑一下我这个‘被屏蔽’人士的感受行不行？”


    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那张意外的“烧烤摊囧照”，似乎在不经意间，拉近了一些原本若有若无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