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没有留下任何破坏的痕迹，一切就像是魔女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魔女们宁愿抛弃魔女之森也要离开？


    她们是自愿离开的吗？


    两人迅速赶回之前生活的魔女小屋，屋里的摆设还和原来一模一样。小屋内的房门没有紧闭，房顶悬挂的垂盆草有些发蔫地耷拉下来，一看就是很多天没有浇水。


    蔚德找遍了小屋没有看到一个人。她匆匆接了一杯水跑到垂盆草边分别泼进花盆，做完这一切后她路过客厅，无意间瞥见了自己在镜子里的脸。


    蔚德不由得怔住放慢脚步。


    镜中的这张面容是韦德的。


    韦德和蔚德的五官长相其实十分相似，但气质上又有细微的不同。韦德的眉宇更显英气忧郁，而蔚德的双眼总像是洒了闪亮亮的碎星。


    就像安纳依然使用安那贝尔的外表一样，蔚德的外表也没有因为重回魔女自治时代而变回去。


    蔚德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的人也因此做出同样的动作。韦德的表情略显茫然，然而很奇妙的感觉是，蔚德不会觉得她是一个陌生人。


    蔚德皱了皱眉，将表情调整回严肃认真的状态。她同韦德对视。


    韦德就是她自己。


    她是在同自己对视。


    如果作为初代魔女的韦德能想到解决办法，那她也一定可以。


    蔚德调整好状态重新投入到眼下的状况，尽管担心其他魔女的安危，但她还是勒令自己尽量保持冷静而专注的思考。没有打斗，没有挣扎，魔女小屋的摆设显示克莱因和塞勒是主动离开的。她们会去哪里？


    其他魔女的森林？公正祭坛？


    蔚德问安纳：“你有什么发现吗？”


    安纳只是对她摇头。


    蔚德：“走，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她带着安纳一起向公正祭坛出发，因为不确定魔女之森是否有任何未知的危险，一路上两人都时刻注意隐蔽。


    然而等到了公正祭坛，迎接两人的却不是魔女。


    黑色的魔巫人坐在圆桌边的高脚椅上，两手平放在桌面，看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宁静。它不说话也不动作，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像是一团缓缓呼吸的粘稠雾气。


    直到蔚德和安纳的出现打断了它沉思般的动作。


    魔巫人咆哮着张开手臂向两人扑来，蔚德迅速后退两步进入防御状态。


    蔚德：“我可没期望见到你这种来客。”


    出于长期滞留在初代魔女时代的习惯，蔚德想要使用魔法，然而她顿住了。


    ……魔法不起作用！


    魔巫人难对付的最大一点就是它会让魔法失效的特性。这也是为什么魔女和圣徒都对它束手无策。


    绝不能让魔巫人近身。


    在蔚德做出这个判断的瞬间，魔巫人已经近在眼前。她果断放弃攻击寻求躲避的空间，与此同时，安纳的长剑到得比魔巫人更快。


    锋利的剑刃将魔巫人的身体划开一个口子，疼痛迫使它忍不住嚎叫着后退。


    安纳：“蔚德！”


    “……我没事。”蔚德短促但坚定地说道。


    安纳的攻击帮蔚德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她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整理思路。


    根据海怪诅咒的幻境来看，蔚德不使用魔法，也不会被魔巫人身上的黑雾影响。然而当她从初代魔女时代回来后，韦德变成了她的一部分，身份发生的转变使得她不再像从前那样。


    她同样需要像其他魔女一样警惕魔巫人。她不能再能自由地近身作战。


    蔚德必须改变战术。


    清越的声响似乎在耳边响起。几乎就是在同一瞬间，蔚德记起了那枚金币。


    预言金币。


    后退的魔巫人再次扑来，它的动作在蔚德眼里变慢，时间被无限拉长。安纳的长剑向魔巫人的侧方袭去，想要切断它袭击的线路，犹如快要凝固的流水，剑身在不同角度下缓缓转变着光泽。


    蔚德在这瞬间飞快地转动大脑。


    预言金币虽然是韦德留给未来的自己的，那时的蔚德总会在无形之中把它看得十分玄妙高深，是她无法理解无法涉足的事物。


    可自己错了。


    这何尝不是她自己悟出的方法。


    毫无疑问，那枚金币就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宝物，是世间仅有她才能掌控的利器。


    为了形成逻辑闭环，预言金币被留在了格雷戈的手里。可现在，哪怕不需要那枚预言金币，蔚德同样能为了满足情况造出第二枚金币。甚至是第三枚，第四枚……


    无数枚。


    蔚德不由得瞪大双眼，拼命将魔巫人的所有动作都记录在脑内。它探出的爪子在就要被安纳刺中的瞬间，居然精准地绕开剑身，从下方穿过笔直地朝她伸来。


    蔚德屏住气息，她的手心炙热而滚烫，一枚滚圆的崭新金币脱手甩出，在半空中画出一道锐利的弧线。


    延伸的弧线与魔巫人的利爪撞击在了一起！


    金币像是刚从火炉里拿出来似的，将魔巫人的外皮灼伤得冒出白烟，它嘶鸣着连连后退，将被金币烫伤的手掌藏在背后，感到了极其深刻的恐惧。


    金币落在地上滚了一圈，隐没于茂盛的草丛之中，再也看不见踪影。


    亲眼见到金币被厚重的杂草吞没，魔巫人恐惧的眼神消失了。它似乎有所振奋，再次回到之前那种充满敌意的亢奋状态。


    然而蔚德只是对它微微一笑。


    她将右手抬到面前，指缝间夹着四枚黄澄澄的金币。


    魔巫人：“……”


    它萌生了退意转身就跑。蔚德手上动作十分稳定，接连用四枚金币击中它的后背。魔巫人在被灼伤的痛苦惨叫中彻底化为黑烟消散了。


    四枚金币掉落在草丛之中。蔚德走过去捡起其中一枚，她看见正面依然刻画着代表魔女的人像，而另一面却是一片空白。


    背面的空白，让蔚德无从确定黑雾是否已经彻底消失。


    她看着金币沉吟许久，将它翻回印有魔女的那面。女人的侧脸既像是荷拉，又像是……蔚德自己。


    蔚德定神，将金币收回手心。环视四周，公正祭坛附近没有魔女的踪迹。


    “看来我们只能继续向东侧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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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蔚德说。


    安纳点头：“好。”


    就这样走了一路，两人又陆续遇见两到三个魔巫人并将其消灭，最终抵达了大陆尽头，无尽之海的海岸线。


    竟然没有见到一个魔女。


    “我们在魔女之森见到了好几个魔巫人，也许是因为这些诡异生物的存在导致魔女不得不转移。”蔚德边想边说道，“如果魔女无法战胜驱赶魔巫人，那么也只能选择抛弃魔女之森。从这个角度分析，她们的突然离开是合理的。”


    现在只能祈祷事情是这样。否则，如此大批量的魔女消失……蔚德都不敢继续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纳看了看周围。“我们在途中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如果魔女们真的离开，我们无从判断她们去了哪里。”


    “要是选择从魔女之森撤退，有哪里可以去？”蔚德把眉头皱得紧紧的。“西边的因特格谌王国的每一座城镇都不可能接纳也不会是魔女群体的好的藏身处，北向紧邻守卫山脉险峻而寒冷，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而南方的深渊裂谷是魔巫人的巢穴，仅剩的东侧却又是望不见边界且完全未知的无尽之海，魔女怎么可能在水里落脚？”


    魔女们还能去哪个地方？


    还是说，她们因为某种不可抗力而消失……


    蔚德的脸色不由得越来越阴沉。


    安纳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脸色，经过努力思考后提议道：“魔女集会可能听从塞勒阁下的建议。塞勒阁下应该对无尽之海的海域很熟悉，或许她们从这里海岸出发坐船离开了。”


    蔚德有些惊讶地睁大眼。


    “这样说来确实是最有可能的选择。只是我想不明白，塞勒会带着她们去往哪里？无尽之海连接初代魔女时代的关键是预言金币，没有金币指引的情况下，她们恐怕只能一直在海上漂流。”


    安纳：“如果途中成功遇见了海岛，就可以短暂歇脚。”


    “……这对魔女而言是一场代价很大的赌注。她们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家园。”蔚德喃喃，“不过，塞勒毕竟以海怪之母的身份在无尽之海生活了很久，我应该相信她的判断。”


    蔚德抬头看他：“不，我是相信你的判断，安纳。”


    安纳怔了怔。


    “我们也从海岸出发，就像我们当时利用预言金币渡过无尽之海那样。”蔚德说，“虽然我还有些事必须去地底小屋看看……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魔女们的安危。”


    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蔚德。”


    蔚德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魔女之森。深幽的魔女之森变得有些陌生，它深沉、幽静，犹如一口古井或深渊，里面藏匿了风险与变数。


    它本该是魔女的家园，可现在却逐渐变得不适宜魔女生存，魔巫人的踪迹遍布了那里。


    “先找到活着的魔女们，确认她们的安全。然后再回头解决魔女之森的事情。”蔚德冷静地总结现在的任务。


    她要将魔巫人从家园里驱赶出去，还要到地底小屋探查事情的真相。


    就像荷拉说的那样……


    蔚德会在那里找到奥乔亚失踪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