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老宅
作品:《孤岛点灯人》 “唉,房子都被姑姑砸坏了。”
老屋子在村子最里头,院墙塌了一半,木门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门环上结着厚厚的锈。
余磊推开门时,“吱呀”一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几只麻雀。
院里的荒草长到了膝盖高,墙角堆着的柴火早就烂了,积雪在地上积出一个个小坑,最显眼的是门框上的蜘蛛网,结得又大又密,沾着雪沫子,像一层透明的纱。
三年没回来,房子霉得霉,潮的潮。其实,当年走的时候,余磊是关上门窗的。
只不过,被姑姑连续几年,砸坏了,这下把自己的“魂魄”砸没了。
作孽。
他走进屋,一股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
堂屋的八仙桌蒙着厚厚的灰,桌上还放着爷爷当年用的旱烟袋,烟杆上的铜头已经发黑。
里屋的土炕塌了一角,炕上铺的苇席烂了个洞,他父亲生前睡的被褥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堆破旧的棉絮。
爷爷奶奶说了,姑姑从小破了社公,不吉利。
就是一个庙,加上榕树那种。
广西迷信。
大村村更甚,爷爷奶奶从小留给姑姑算命,说她破了家里分风水,让家里遭灾。
对她就不好。
果然,冤冤相报。
大村村的社公,也叫红花社,是保佑村子寨子的土地神,这里每年春节每家每户从除夕开始要去祭祀,初一到初五每天早晚要去上香,到十五的时候再去祭祀。
到二月还有社日,就是专属红花社的日子,村子里的男子社旁边杀猪祭祀,然后在旁边生火做饭吃肉喝酒。
祭祀是感谢社神保佑村庄安宁,村民健康平安,其实是代表了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对美好生活的一种祈祷。
偏偏姑姑,从小最讨厌“迷信”,她认为爷爷奶奶是鬼神附身,恶毒索命人。
动不动,就去村里的红花社捣乱,搞香火,吐口水,撒泼。
村里人都把她当成“神经病”,本来以为结婚了,生子了,有所收敛,没想到变本加厉了。
差点榕树都让她给烧了。
很多人说人没有信仰,其实这就是大家的信仰,敬畏天地敬畏大自然。
在壮族,几乎每个村庄的村头都有红花社,村头都会有一颗大榕树,我们在大榕树下面设立红花社。
她是大自然之神,给村子带来水源,阻止瘟疫,保佑人们健康平安。
偏偏姑姑说她是“大筒木辉夜”,红花社也死心,是从祭祀人中挑选死侍。
核心目标是为了自己,人类成为自己的“食物”来源。
制造奴仆着,通过定期让人类“供奉”神树,将人类精魂转化为祭祀奴仆的兵器,让自己成为生物链的“顶层”。
将人类转化为神树养料,批量生产奴仆,本质上是让自己成为自己“源源不断”的魂力来源。
感觉被火影搞得神经错乱了。
不过对于,壮族来说。
壮族是最早的稻作民族,靠天吃饭,以青蛙为图腾,渴望风调雨顺,所以敬畏天地和大自然。
姑姑因爱生恨,恨得太深,无法自拔,是“迷信”的悲剧。
重男轻女这种事情。
希望教育能够普及,让大家能够成长,辨别是非。
不过,这都是闲话。
沙沙!
“呸呸”,余磊抹了抹头,“丢你。”
他走到炕边,弯腰摸了摸墙,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的红土。
忽然,他在炕角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他小时候的奖状。
这是刚上小学的时候。
余磊幻想着参加“少先队”,当上“三道杠”,这些都是爸爸告诉他的。
父亲每天晚上睡觉,都给他将很多新奇的故事,北京是什么样的,天安门是什么样的,毛主席是什么样的。
其实,父亲都来都没有去过,都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还有,他希望余磊将来的样子。
当兵,报效祖国。
“哗啦哗啦”,余磊翻了翻。
铁盒底。
里面还有一张父亲和他的合影,照片上的父亲笑得憨厚,把他抱在怀里,背景就是这间老屋子的堂屋。
这是他们请村里的照相馆帮忙照的,现在照相馆都倒闭了。
成了婚纱摄影店。
他坐在炕沿上,看着照片发呆,脑子里过着小时候的事。
虽然过了二三十年了,可是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父亲清晨带着大包小包,检修工具出门前,总会摸他的头说“磊磊在家好好写作业”。
奶奶坐在缝纫机前给他做新衣服,扎破了手也笑着说“很快就好”。
爷爷在院里编竹筐,会教他认天上的星星。
至于母亲,总是抱怨父亲“窝囊废”,感觉自己嫁的不好,是被骗婚到这家的,当然,有时还会帮奶奶烧火做饭,只是后来父亲走了,一切就都变了。
她也走了。
可能觉得这家就是一个坑,“拖累”,因为她是被骗婚过来的,所以,这家都是“造孽”,唯一的牵绊就是余磊。
所以,她一狠心。
一咬牙,“不认”这个牵绊,这以后她就活的心安理得了,女人就是这样。
这都是上代人,“重男轻女”的恶棍,村里成了报应的地方。
村里现在早就“道德沦丧”了。
寡妇都成了“香饽饽”。
隔壁邻居。
一个女的,他老公还在隔壁房间接受临终关怀,她的家人已经把媒人和相亲对象带过来相亲了。
就等着她老公断气呢。
相比之下,余磊感觉很幸福,至少自己长大了,有爷爷奶奶陪着,很好。
反正这年代没有贞节牌坊,自己怎么开心怎么过吧。
以前他怕孤独,竟然躲在被子里“捂着”脑袋哭,躺在床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伤心,小孩哪有不想妈妈的。
他小时候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妈妈生气了,他想改正,学做饭,学打扫卫生,整理家务。
以为这样子,妈妈不生气,就回来了。
直到他长大了,他懂了,人会这么自私,他一生气从此以后,都不干了。
家里乱哄哄的。
他在屋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把能收拾的旧物件都归拢到一起,打算明天找个三轮车,一把火“烧了”。
“差不多了。”
临走前,余磊又环顾了一圈这间老屋子,蜘蛛网在昏暗中晃了晃,然后,“告别”。
他轻轻带上木门,转身准备出村,却在院门口顿住了脚步。
雪还在下,院门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