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过去的一年
作品:《孤岛点灯人》 公司还有啥新鲜事?
“有个屁哦。”莫清零做了个“嘘”的手势,“人都跑光了,悲惨的很,不过,大家都习惯了。”
去年,差不多到底了。
国能局的红头文件一出,就是公司文件,厂里的文件,开会。
先是办公室的打印机嗡嗡响了半上午,接着小欧捏着厚厚一叠的文件,走进会议室。
领导讲话啥的,就是公司响应国家政策。
国家海洋局暂停用海手续,电厂项目列入第一批停建名单。
这件事“领导”的声音都哽咽也许多,空旷的会议室里,像一块石头砸进刚解冻的海面,瞬间冻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每个人都心情低落。
余磊属于第一次分流,主动走的,还有二次分流。
中间还稀稀拉拉的走了一些人。
莫清零眉头紧锁,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伙子,也会“动情”,“失落”,无法想象。
一看到码头的夕阳就会,莫名的伤感。
还记得那一夜。
莫清零在码头检查门座式起重机的钢丝绳,手机“叭叭叭”的震个不停。
等他跑回临建办公室,只见原本热闹的座位上空一半,有人正抱着纸箱往车上搬,键盘鼠标的敲击声没了,连平时总飘着的咖啡香都淡了。
“第一次分流”,小欧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100多号人,先走一半”。
莫清零差点觉得自己都要失业了,这感觉就像是“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溜的溜。”
新成立的发电部,好不容易攒了四十号人,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新的发电部经理於晓博任命也就半年。
大厅发电部的工位直接全空了,一个不剩。除了,於晓博的办公室门开着,里面亮着灯,却没半点动静。
发电部是电厂“主力”部门,现在空着,於晓博抽着烟,“呼”,抽着几块钱的烟。
半年前,这里还挤着40多号人,开会时要搬折叠椅,现在又只剩他一个了。
上班了,空荡荡的,和走的时候一样。
余磊走过去时,正撞见於晓博在整理文件。
桌上摊着厚厚的机组图纸,旁边放着一张部门合照,照片里的人挤在发电机模型前笑,阳光洒在每个人脸上。
这帮年轻人,是参与培育的大学生,等着回来搞新厂的,都是后备力量,海北电厂未来的骨干。
於晓博的手指在照片上慢慢划,从左到右,一个一个数,数到最后,喉结动了动,把照片塞进了抽屉最底层。
“从1个人招到40个,再变回1个”,他抬头时,眼里的红血丝很明显,“说不难受是假的。”
图纸还在,桩头还裹着防锈层,总能等到复工的那天。
那天晚上,於晓博在办公室待到后半夜,余磊路过时,看见他正对着电脑里的机组参数发呆,屏幕光映着他的脸,像一尊不肯倒下的石佛。
小欧没走。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海人,他当初从湖北调过来,就是想在家乡的土地上建一座能亮四十年的电厂。
回报家乡。
人不论去了哪里,但是根还在家里,忘不了的家乡情。
分流通知下来时,有人劝他:“回湖北吧,拖拖关系,比在这耗着强。”
他却摇了摇头。
心定的。
家乡是熟悉的味道,乡愁就是思念,至少有家的温度,他心中就有了“小宇宙”。
每天早上,他雷打不动地去政府大楼跑手续,包里总装着一沓用海申请材料,封面都被翻得起了毛。
有时候遇到政策调整,他能在海洋局的办事大厅等一下午,就为了跟科长多说两句“我们项目的可行性”。
帮单位,帮同事。
力所能及。
现在行政后勤都合并了,小欧一把抓。
公租房的热水器坏了,员工的孩子要办入学证明,他都记在小本子上,第二天一早就去跑。
毕竟,空了,就把“员工”放在心上。
“我是北海人,这项目是家门口的事,不能走”,他常这么说,说的时候,手里还在拧着水管的螺丝。
领导班子是“发动机”,带头者,要“稳定军心”,凝聚力量。
班子成员很快定了调子:“不能等,要盘活资源。”
第一个动作就是搞码头堆场。
邓帆专题调研小组,组长是原来的安健环经理老程。
六点,七点。
他们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开着一辆旧皮卡车跑遍了周边的港口,钦州港、防城港、石头埠港,每到一个地方就跟货主聊,跟装卸工聊,笔记本上记满了“煤炭到货量”“运输成本”“堆场租金”。
有一次去防城港,正赶上台风天,皮卡车在海边的公路上打滑,邓帆死死握着方向盘,说:“就算台风挡路,货源不能断。”
他们还找了设计院优化堆场设计,把原来的露天堆场改成半封闭的,既防海风又能节省维护成本,图纸改了七版,邓帆的眼镜片上都沾了铅笔灰。
莫清零也没闲着。
继续他的“养生”。
他的钓鱼装备还在,但现在钓上来的鱼,给自己当“加班餐”。
经常,这家伙不吃食堂的,顶多搞点米饭回屋里,一回屋门“哐当”就锁死。
也不晓得干嘛呢?
不过,是个人鼻子没毛病的,都能闻的出来,“鱼汤香味”。
莫清零在寝室里支了个锅,正用不锈钢鱼缸里养的石斑鱼熬汤,旁边还摆着从美食街买的花甲。
沃尔玛超市搞来的“调料”,这么一撒,很香,很香的。
“别光忙工作,得补补”,他把汤碗递过来,汤里飘着葱花,热乎气裹着鲜味儿,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余磊,冯健,过来搞点汤补补身体。”
“你妹的,可以啊。”
“天天搞这种。”
第二次分流是在年底,人从40多减到30多。
走的人里有当初跟於晓博去招进来的大学生,走的时候抱着他哭:“於经理,等项目复工了,我还回来。”
於晓博拍着他的背,说:“好,我等你。”
那天晚上,他把发电部的门锁擦了又擦,然后去了码头,一个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