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致歉

作品:《孤岛点灯人

    白家二老明白了余磊的意思,便先行离开,看得出来,他们很忙。


    但是,对于女儿,这种爱说不出什么感觉,“亲情”,“关爱”?


    这种情感很奇特。


    余磊推了茶杯,一起身时,指腹还沾着杯沿的凉意。


    莫欺少年穷。


    三日之约。


    老槐树叶在他脚边晃着碎影,白父那句“三天后等你信”像根细刺扎在耳边,他没回头。


    一个人有什么可在意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什么八百万的房子,北京户口,还有所谓的“提拔”,此刻在他眼里,不过是堆裹着糖衣的石头,粪土。


    自古光棍“愤青”还少吗?


    做和尚的,跑了老婆的。


    朱元璋,李自成,哪个不是光棍造反的。


    盼星星盼月亮,盼望闯王出主张,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金江山银江山,闯王江山不纳捐,吃他娘穿他娘,吃穿不够有闯王。


    走回出租屋时,天已经擦黑。


    东坝就这点不好,老房子坏的多,当然,主要还是钱少,租的地方差劲。


    嘎吱!


    嘎吱!!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两盏,他摸黑掏出钥匙,门轴“吱呀”一声响,屋里只有书桌一盏台灯亮着。


    清远电厂前期的资料,可以先放一放了,看政策这意思,“去产能”起码要三四年。


    桌上摊着清远2*1000Mv电厂项目的资料,边角已经被他翻得卷了边。


    他坐下来,把手机扔在桌上,屏幕亮了又暗,“烦恼”,不存在的,他衣服一丢,洗澡去了,头皮刮刮,刮掉三千烦恼丝。


    男同胞都晓得,头发剃短了,就很难留长,因为光头舒服啊,得劲。


    就冬天不爽,有点冷。


    其他方面,简直不要太爽,尤其洗头,洗发水一摸,头发一捋,神清气爽。


    他心里那杆秤,早在拒绝起身的那一刻就“磨平”了。


    第二天中午。


    嘟嘟!


    白冰的微信,先跳了出来。


    不是她父母那种带着“算计”的口气,字里行间透露了两个字“真诚”:“我爸妈找你的事,我刚知道。对不起,他们总这样……”


    后面还跟着个道歉的表情。


    确实,父母找一个陌生人,威胁的口气谈聊天,那简直绝了。


    没人受得了。


    余磊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打了又删除,删除又打字,却没急着发出去。


    他想起秦皇岛医院里,白冰攥着他的手说“别让我爸妈知道”时,眼里的那点怯。


    又想起昨天白母掏出来的照片,蓝紫头发、带刺青的女孩笑得张扬,和病床上那个低头沉默的白冰,像两个人。


    还记得第一天,余磊初次见面白冰,在领导班子民主评审会上。


    她拿了一个选票箱。


    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


    她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


    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


    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


    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


    她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


    坐在那儿儿,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然而,也许是,熟了。


    了解了。


    嘟嘟!!


    没等他回,白冰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谢谢你。顺便……我想跟你说清楚一些事。”


    吧嗒!


    这次,余磊的手指动了。


    他没打太多字,只敲得很慢,每个字都透着平静:“不用了,饭就不吃了。”


    白冰几乎是秒回:“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跟我爸妈无关,咳嗽…”


    看的出来,白冰身体没有恢复。


    余磊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指尖抵着眉心,“卧槽”。


    他不是怪白冰,只是他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从老家来北京借调,没亲戚,没根基,父母走得早,这世上早没什么能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所谓的“光宗耀祖”,所谓的“稳定生活”,对他来说,早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重新拿起手机,一字一句地打:“跟你爸妈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


    顿了顿,又补了几句,没绕弯子,全是实话:“我没亲人,也没什么牵挂。”


    “我懂,我都懂…”


    “还有,我不会结婚。”


    这句话他打得很轻,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交易”,“算计”,别找我。


    你爸妈要的‘上门女婿’,我当不了。


    上次陪你去医院,是顺手的事,不用谢。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余磊心里舒畅了。


    这玩意不能憋着,容易得癌。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回桌上,继续翻那份借调资料。


    窗外的车鸣声很远,台灯的光落在纸上,把“分流”“去产能”那几个字照得很清楚。


    他知道,大不了,去大西北,去新疆,去沙漠治理光伏,三十多岁的人,重新开始没什么可怕的。


    至少,那是他自己选的路,不是别人用房子和户口换的。


    白冰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复。


    只有短短一句:“我知道了。”


    没有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


    余磊没再回复。


    他起身倒了杯凉水,喝下去时,喉咙里的凉意顺着往下走,一直凉到心里。


    “但是,就算告别,也见一面吧?”白冰还是发来了一条留言,“明天,你空吗?”


    他看着桌上的台灯,是散光,是重影,“行,地点你定。”


    “好,就你们家楼下。”


    “东坝?”


    “对。”


    嘟嘟嘟!!!


    余磊刚放下手机,不得不又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说道:“干嘛?我都答应你了,明晚去的。”


    “我是你二舅!”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


    余磊立刻骂了过去,“老子还是你大爷呢!”


    “哈哈哈,你最近在干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哈哈笑道,“啥叫答应了,明晚哪里去过夜,潇洒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