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月娇躯剧颤，贝齿紧咬下唇，那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桌角，方才的一番话明显已经耗尽她全部气力。


    “你......你们......欺人太甚！”


    尽管已经想到高家的下作无耻，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莫失让还是被高仲闲一番颠倒黑白的混账话气得身形微晃，面色涨红，几乎站立不稳。


    莫失俭一手撑着小妹莫问月，一手扶着三弟莫失让，怒目圆睁的瞪向高仲闲。


    而一直静观其变、隐忍不发的莫惊春，此刻终于缓缓站起身。


    莫惊春步履沉稳，不见丝毫慌乱，行走间裙裾微动，悄无声息。


    行至莫问月身侧，她伸出温热的手，坚定地将莫问月冰凉刺骨、冷汗涔涔、微微颤抖的手紧紧纳入自己温热的掌心。


    “老姑，万事都讲个理字，况且大女儿立于世间，无须拘泥于婚配一事。人生在世，当有更广阔的天地与追求。婚姻虽是人生大事，却绝非衡量女子价值的唯一标准。我莫家女儿，个个有骨气、有见识，断不会任人如此轻贱欺辱。”


    说完，莫惊春倏然抬眼，目光清凌凌地投向端坐主位、一脸志在必得的高仲闲。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似腊月寒泉，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冽锋芒，仿佛能穿透他那一身华贵锦袍与故作姿态的皮囊，直刺内里所有见不得光的肮脏算计。


    “高二老爷，”莫惊春开口，声音并不高亢，却异常清晰、沉稳，字字如珠玉落盘，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上，带着一种与她稚嫩面容全然不符的沉静力量。


    “您当真是好算计，好心机。先是以龌龊手段坏我老姑清誉，再以清誉相胁，图谋我三房安身立命之根本。这般行径，与那拦路剪径、杀人越货的强盗何异？”她微微停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充满讥诮的弧度，“不，只怕还不如。强盗尚且明火执仗，坦荡承认自己是个贼。而高二老爷您，却偏要披上这‘合作共赢’的华美外袍，行那巧取豪夺之实，岂不是更加虚伪，更加不堪入目？”


    “高家二姥爷，你口口声声为了所谓的家族颜面，行的却是这等无耻之事。你颠倒黑白，妄图强压我莫家，可这世间公道自在人心，不是你几句胡言乱语就能掩盖过去的。我莫惊春今日站在这里，便是要为我莫家女们讨个说法，争个公道。你若还是个知礼义廉耻之人，就收起你这一套歪理邪说，咱们两家好聚好散，莫要将事情闹得太难看。若你执意如此，那便休怪我莫家不会坐以待毙，定会与你高家周旋到底，让你看看我莫家女儿的风骨与力量。”


    莫惊春这番话掷地有声，字字如利箭般射向对面的高仲闲。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


    高仲闲果然城府极深，他不怒反笑，抚掌道：“年纪轻轻，倒是胆子不小，口气也不小。不过，你以为你这番说辞就能唬住我？就能改变这既定的局面？简直是天真幼稚。”


    他在桌上用手指沾着茶水，写下一个字——官。


    “小丫头，别说你三房，就是之前你们莫家老宅，也不过是浮梁的一个破落户儿，如何勾搭上的窑务司，明白人自然明白，看你这样子，你们三房自己人是明白的，是也不是？！”


    高仲闲边说边看向莫问月，脸上还带着神秘莫测的笑。


    说到过去的事情，尤其是说到老宅“官”字号的得来，莫问月立刻白了脸。她浑身一震，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甚至都不敢看莫惊春一下。


    莫惊春也心底一惊，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有当下的这种，她确实没想到——这被人当做“反面教材”的高二老爷居然知道的如此之多。


    感觉到莫问月的心虚，莫惊春拍了拍她的手。


    就在不久前，此事已经说开，莫惊春不是圣母，原谅不原谅已经不重要，在父性集权的社会，女子从最初的教育就是错的，想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


    至于莫问月和她的行为，不过是父权社会下的一个缩影，所以莫惊春就算不原谅，也表示理解。


    就是那句话，算了。


    但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我们莫家的内部矛盾，我们内部解决，你高家掺和个P啊！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走寻常路了！


    “高二老爷说的是，小女子年轻识浅，有眼不识泰山。但心中尚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如鲠在喉，今日趁此机会请教高二老爷，望您能不吝赐教，解我疑惑。”


    莫惊春摆出自己最“天真无邪”的笑容朝着高仲闲做了个福礼，她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纯粹探究的好奇，仿佛真的只是在请教一个难题。


    可高仲闲不傻。


    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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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这小丫头一番连消带打、先声夺人的话语弄得一怔，高仲闲眯起那双精明的眼睛，重新上下打量着这个他先前并未太过放在心上的小姑娘。


    说起来，这死里逃生的莫老三幺女的气度比起当家做主的莫老三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


    高仲闲讶异于莫惊春的胆色与这不合年龄的犀利言辞，面上却强自维持着不动声色，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哦？！侄女有何疑问？但说无妨。”他倒要看看，这黄毛丫头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莫惊春目光湛然，紧紧锁住高仲闲闪烁不定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声音更是清晰而缓慢：“据说我家老姑雇佣的那侍女，身份好像有点特殊，似乎是一名在官府挂了号的......”


    说完这句话，她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高文博。


    高文博被莫惊春突然的注视弄得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下意识的说：“哼，就算是逃奴又如何，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


    “文博，住嘴！”


    高仲闲猛的站起，高声厉喝。


    莫惊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二少，我可没说侍女是逃奴呀。”


    高文博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心虚地低下了头。


    高仲闲怒目瞪了高文博一眼，心中暗恨这不成器的侄子坏了大事，随后又强装镇定地坐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莫惊春，“莫家侄女，你莫要在这里含沙射影，有话便直说。”


    “那我便说了，”她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小女子甚是好奇，高家虽是浮梁望族，富甲一方，结交广阔，但似乎……并无稽查、追捕逃奴的职权与手段吧？此等隐秘之事，连其原主家耗费人力物力都未必能迅速查知根底，高家消息竟是如此灵通，又是从何得知这侍女的确切来历？莫非……”


    她说到这里，微微歪头，眼神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仿佛不带一丝杂质，然而问出的话却诛心至极：“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贵人’，特意将此‘把柄’，亲手奉至高二老爷您的案前？却不知是哪位‘贵人’，对我高、莫两家之事如此‘关照备至’？这番‘深情厚谊’，当真令我莫家……受宠若惊了！”


    让这“水”更加浑浊不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