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离婚？”


    苏璠的问题刚脱之于口，林夏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答道：“因为我们不合适。”


    “是，我承认当初我们都太年轻了，不会处理问题。但这世上大多数夫妻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苏璠不赞同，“是不是因为我一再失约，让你失望了？”


    苏璠想了一晚上，他们第一次争吵就是因为这事。


    林夏沉默地望着他，失约只不过是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是那时候她觉得苏璠不爱她。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苏璠，那时候我也有错。明明知道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不应该答应他瞒着你，最后害得你……”


    两人对视的眼眸里满是悲伤，爷爷去世的事情，他们到现在都不敢再去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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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发出的滴答声。林夏已经守在苏爷爷的床边好几天了，她根本不敢休息，就怕有个万一。


    门突然被轻轻打开，正靠在床边的林夏猛地坐了起来。


    “好孩子，辛苦你了。”苏明山一接到通知就赶了回来，他心疼林夏不眠不休地照顾着昏迷中的爷爷。


    “我们方才第一时间去见了王医生，他和我们说明了情况。”简樱拉起林夏的手，“谢谢你，林夏。”


    林夏吃惊地望着她，这是简樱第一次表现出对她的认可。


    “我这个人有时候说话比较直，你不要介意。这段时间要不是你一直在帮着照顾爷爷，我和你爸根本没办法继续项目。”简樱怜惜地拍着她的手，“其实我一直觉得是我家那小子配不上你，同他在一起确实是辛苦了你。”


    “妈妈不要这样说，你们其实对我很好了。是我没照顾好爷爷。”


    “傻孩子，这事怎么能怪得了你。”简樱叹息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她，“你联系上苏璠了没有？”


    林夏眼神黯然，摇头道：“微信发了好几条，都没回复。我去医院找了他们同事，他们说会帮我联系。但目前还是联系不上。”


    “这孩子，怎么到了美国也不第一时间联系家人。”苏明山很少生气。


    “爸爸，也许苏璠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我已经托展俊哥帮我去联系了。”林夏为苏璠解释，却对两人之前吵架闹得不愉快的事绝口不提。


    “林夏，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看着。你也累了好几天，回家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简樱瞧着她疲惫的模样，就提议自己与苏明山守在医院。


    林夏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苏爷爷，心中别提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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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门，家里空荡荡的。芬姨一个礼拜前就退休了，苏璠去了美国。偌大的地方，只留下她一个人。


    林夏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忽而觉得好冷好冷。她将赤裸的脚踝放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一团，头靠在膝盖上，紧闭得密不透风。


    “咔”的一阵熟悉的声音，林夏抬眸看着四周瞬间变暗。从窗外看出去，看起来又停电了。


    她穿上拖鞋，打开手机的电筒模式，想去厨房找蜡烛。


    此时，大门口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要不是此时家里过于安静，这个声音一般时候是发现不了的。


    林夏警惕地靠近大门口。突如其来的一阵敲门声吓得她差点跑开。


    “谁……”她小声询问。


    敲门声来得突然，停止得也匪夷所思。


    此刻林夏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好几条近日来的社会新闻，单身女性下班被歹徒尾随，歹徒乔装邻居敲门入室行凶。


    她害怕极了，手颤颤抖抖地拨通电话，另一头却无人接听。她低头看着发亮的手机屏幕，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在给苏璠打电话，压根忘记了他不在国内。


    “不要怕，冷静。”林夏越是这般对自己催眠，眼睛就越看不清数字，十分艰难地按下了三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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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喝点热水。”林夏坐在派出所里，直到女民警给自己递来一杯热水，她才回过神来。


    “别担心，他们几个已经在你家附近排查了，还有电力公司也说至少会在半个小时内修好电路。瞧你，吓得不轻，嘴唇都发白了。”女民警安慰她后，又给她拿来了一条毛毯子。


    捧着这杯热水，林夏的手心慢慢缓和起来。


    “你一个女孩，一个人在那大房子里住，不害怕吗？你家人呢？”


    “在医院，我刚从医院回来。”


    “你还算机灵的，知道先打电话给我们，不盲目开门。这点防范意识还是值得赞许的。”


    女民警的嘴巴不停讲着话，她感受到林夏的害怕，故意找些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谢谢——”林夏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真诚的道谢。若不是因为他们，也许自己今天真的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想想她都觉得后怕得很。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女民警对她笑笑，走出了屋子，给她留了私人空间。


    “喂——”林夏按下接听的按钮。


    “林夏？”一阵熟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了她的耳边。


    林夏眼眶里瞬间湿润，但她不许自己哭出来，举起手放在嘴边，压抑下心中涌起的无限恐惧与委屈。


    “林夏，你怎么了？”隔着微信语音，苏璠听不清楚，但明显感觉林夏不太对劲。


    “你什么时候回来，爷爷他……”眼泪还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滚烫的泪珠砸在手上，碎成了两半。


    苏璠着急地回复：“我已经买了最近的航班回来，估计两天后就可以到达。林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林夏抹干泪水，清了清嗓子，答道：“好，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着爷爷。你尽快回来。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转达给他吗？”


    “照顾好自己，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好，我们等你——”


    林夏再次选择相信苏璠，心中也祈祷着爷孙可以见上一面。可这世上的事情大多数不尽人意，还会出现太多太多的波折来考验人心。


    苏璠还是失约了，他的航班出现了问题，要延迟一天回来。


    可偏偏就是差这么一两天的时间，爷爷的病情突然恶化，被推进了手术室。


    “妈妈，你先坐下来。”林夏扶着简樱坐了下来，焦急的眼神始终不曾从手术室的门口移开。她心中的担忧不会比苏明山夫妇少，但林夏却清楚知道，现在焦急根本无济于事，反而会徒令大家心烦。


    “你联系上苏璠了没有？”简樱拍拍她的手背，着急询问。


    “上飞机前联系上了，现在他的手机关机状态。展俊哥已经在机场等着了，飞机一到，立马送他过来。”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他偏偏这时候出国。爷爷最疼的就是他了，要是……”简樱话到了嘴边不禁止住了。


    这些话听在林夏的耳里，她心中更是愧疚不已。要是那一日她没有与苏璠吵架，可以心平气和地与他好好说出实情。那么也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妈妈，对不起。”


    简樱却误会她在自责没有照顾好爷爷，伸长手臂，将她揽到怀里，摸了摸她的发丝，说道：“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你陪着爷爷，他这段时间过得十分的开心。”


    门忽然被打开了，爷爷被推了出来，王医生疲惫地朝三人走来。


    “怎样？”苏明山立马迎了上来。


    王大夫摇了摇头，郑重地叮嘱道：“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住手术。我们尽力了。你们有什么话赶快交代下。”


    闻言，简樱与林夏相拥而泣。苏明山脚下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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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夏站在一旁，看着简樱与苏明山陪在苏爷爷身旁。眼底满是不舍的忧伤。曾经她也经历过生死，但那时候她还小，完全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能再好好抱一抱她。更加不明白，死去的人最后只会存留在脑海的记忆里，再也见不到了。


    “林……林夏……”苏爷爷微弱的气息下，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简樱拉着苏明山退到了一旁，林夏慢慢走到床边，半跪了下来。


    “爷爷，我在——”


    林夏不喜欢医院，除了那股子消毒水的味道外，还有四周白白的一切。


    “爷爷，你再撑一会儿，苏璠马上就到了。”林夏轻柔地抓着苏爷爷的手，哀求道。


    医生说，熬到现在对苏爷爷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贴在林夏的头上。


    “好孩子……爷爷对不起你。”


    林夏立马抹去脸上挂着的泪痕，悲伤地使劲摇头。


    “当初为了照顾你，不得已才让你与苏璠结婚。结果……”苏爷爷想到此事，心中不由叹息。这辈子第一次好心办了坏事，耽误了林夏的一生。


    “不是的，爷爷，不是你的错……”各种原委实在是无法一言说清，林夏实在不想爷爷在弥留之际还牵挂着。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隐忍了。”苏爷爷心疼地看着她，“我走之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的。好好去做一回自己吧，孩子。”


    “爷爷，我不要。你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林夏哭得伤心欲绝，她止不住眼里涌出的泪水。


    苏爷爷艰难地抬眼望向门外，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


    “看来……我……我是等不到了……”


    话音刚落，床边的仪器突然发出巨响。


    “爷爷，爷爷……”林夏慌忙站了起来，急速按着墙上的红色按钮。


    没一会儿功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涌了进来，对陷入昏迷的苏爷爷进行最后的抢救。


    王医生走到林夏的面前，摘下口罩，对着她摇了摇头。


    “哐”的一声巨响，两人回头，只见苏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手上的背包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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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能赶上爷爷的最后一面，一直都是苏璠心中的痛。他知道自己不能怪林夏，但过于悲伤且压抑的情绪，急需一个出口宣泄。林夏无疑成了他那时发泄的对象。


    “苏璠，你饿了吗？”从医院回来，一路上，苏璠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她。林夏心里难受极了。


    抽开她的手，林夏径直走进了卧室。没一会儿功夫，他抱着一床被褥绕开人影，往书房走去。


    望着被重重关上的门，林夏才松开握拳的手，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身体上的疼痛远远不及心里的阵阵发疼。


    似乎从这一天开始，苏璠对她的冷漠如同一把利刃一般每天刮拉着林夏的心。他不吃林夏做的饭，不与林夏说话，更甚至将她当成了一个透明人似的。


    “苏璠，求求你，出来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林夏再也受不住了，伸手敲着书房的门，哀求道。


    然而屋里毫无声响，但林夏知道他就是躲在里面。


    “如……如果你真的如此讨厌我，我先出去住一段时间，爷爷的葬礼我会出席的。”林夏终究还是放弃了，垂下了发红的手，对着屋里的人说道。


    待外面的行李箱声音消失，大门哐的一声关上，书房的门才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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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忙完苏爷爷的葬礼后，苏璠与林夏疲惫地回到家。


    “苏璠——”林夏突然喊住他，这几天他们基本没有好好说过话。


    苏璠停下上楼的脚步，愣愣地看着她。


    林夏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苏璠，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