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大脑，因为江澈这句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话，宕机了整整三秒钟。


    给……给张市长打电话？


    现在？


    凌晨一点多？


    这……


    然而，当她抬起头，对上江澈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时，她所有的疑惑，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她明白了。


    江澈根本不是要报案。


    他这是要……借刀！


    借一把整个岩台市最不容挑战的刀！


    他要将这场针对天水号的商业阴谋，彻底升级！


    从一场可以扯皮的民事纠纷，直接拔高到……挑战岩台市政府公信力、破坏城市形象的恶性刑事案件！


    这是一步险棋！


    但更是一步足以一锤定音的绝杀之棋！


    想通了这一点，苏晴瑶只觉得一股寒意混杂着极致的兴奋，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


    “好！”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刻从江澈手里拿过电话。


    她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拨号的动作却异常稳定。


    电话嘟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睡意朦胧、带着明显不悦的年轻男声。


    “喂？哪位？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是张市长的秘书，小李。


    苏晴瑶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又急促。


    “李秘书，我是天水文旅的苏晴瑶！有万分紧急的重大情况，需要立刻向张市长汇报！”


    “苏主任？”小李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更加不耐烦。


    “苏主任，我知道你们决赛延期，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这么没分寸吧？市长已经为了防台风忙了一天一夜，刚躺下不到一个小时！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


    “等不到天亮了！”


    苏晴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就在刚才，我们抓到了试图在码头投放剧毒化学品、蓄意破坏决赛场地设施的犯罪嫌疑人！”


    “人赃并获！”


    “嫌疑人已经招供，幕后主使是星耀传媒！”


    “李秘书，这不是商业纠纷，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我们岩台市重点文旅项目的恶性破坏案件！”


    “我们有完整的口供视频和物证！请您立刻向张市长汇报！”


    “这件事的性质，已经超出了我们一个企业能处理的范畴！”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五秒钟。


    小李那因为震惊而完全变了调的声音，才颤抖着响起。


    “你……你们别动！”


    “我……我马上去叫市长！”


    ……


    凌晨四点。


    狂风暴雨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蹂躏着这座城市。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驰，劈开厚厚的积水，最终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了灯火通明的市府大楼前。


    江澈和苏晴瑶从车上下来，连伞都来不及打，直接冲进了大楼。


    当他们被脸色煞白的小李秘书，一路引领着推开顶层办公室大门时，两人几乎已经成了落汤鸡。


    雨水顺着他们的头发、衣角，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两道狼狈的水渍。


    办公室内，暖气开得很足。


    张海副市长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眼窝深陷，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被人从深度睡眠中强行叫醒的。


    他端着一杯浓茶，脸上带着明显的疲倦和一丝被打扰的愠怒。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江澈和苏晴瑶身上时，那丝愠怒瞬间就变成了诧异。


    一个浑身湿透，却眼神平静得可怕的年轻人。


    一个发梢滴水，但脊梁挺得笔直，气场强大的女人。


    这诡异的组合，和窗外那末日般的风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市长。”


    苏晴瑶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将一个用防水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请您先看一段视频。”


    张海皱了皱眉，放下茶杯。


    当苏晨拍摄的那段高清视频，开始在屏幕上播放时。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窗外呼啸的风声，和视频里那个破坏者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招供。


    张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地变化。


    从最开始的困倦。


    到眉毛拧起。


    再到震惊。


    当他看到耗子从工具包里搜出那几瓶没有任何标签的毒药，当他听到周围村民们那充满后怕与愤怒的惊呼时，他的脸色已经由红转青！


    最后，当镜头给了那个崩溃的罪犯一个面部特写，他亲口吼出“是星耀传媒的运营总监李明给了我十万块”时——


    张海的身体，猛地向后一靠！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神里已经酝酿起了骇人的风暴！


    “物证呢？”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苏晴瑶沉默着，将另一个同样用防水物证袋密封好的塑料瓶，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正是那瓶被拧开过的强效灭鱼药。


    即使隔着厚厚的物证袋，那股代表着“断子绝孙”的恶毒气息，似乎依旧在丝丝缕缕地向外渗透。


    “砰！”


    一声巨响！


    张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半尺高，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他却仿佛毫无察觉！


    “混账！”


    这位一向以儒雅稳重著称的副市长，此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嘶哑！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了！”


    “这是有组织的犯罪！”


    “这是在公然挑战政府的公信力！是在我们整个岩台市的脸上抹黑！”


    “无法无天！”


    暴怒的咆哮，在巨大的办公室里回荡，甚至压过了窗外的雷鸣！


    成了。


    江澈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平静如水。


    他知道，从张市长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刻起。


    星耀传媒的敌人，就不再是他江澈。


    而是整个岩台市的国家权力机构！


    他愤怒的，不仅仅是这场阴谋本身。


    他更愤怒的，是自己一手扶持、寄予厚望的城市标杆项目，自己赌上政治前途也要力保的“神话”，竟然被人用如此卑劣恶毒的手段，肆意践踏！


    这打的不是江澈的脸。


    这打的是他张海的脸！


    “市长，请息怒。”


    苏晴瑶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她上前一步，逻辑清晰地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


    “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星耀传媒的天使投资方，其背后最大的出资人，正是观海市地产商王建国。而他的儿子王思明，在资格赛前，就曾因企图用五十万现金收买名额，被我们当众拒绝并永久拉黑。”


    “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次的诉讼和破坏行动，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


    苏晴瑶顿了顿，说出了最诛心的一句话。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钱。”


    “他们的目的，是要让市里，让您亲自支持的这个标杆项目，在全网的关注下，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句话，像一根最尖锐的钢针，精准地刺进了张海内心最敏感的地方！


    “叮铃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警服，肩膀上扛着两杠三花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


    市刑警支队的赵队长。


    他显然也是被紧急从被窝里叫来的，警服的扣子都扣错了一个。


    “张市长，什么情况？！”


    张海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物证袋。


    赵队长立刻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瓶子，拧开盖子，凑到鼻尖前，轻轻扇了扇。


    只闻了一下。


    这位见惯了各种凶案现场的老刑警，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混杂着专业性震惊和极度厌恶的表情！


    “C级神经阻断型烷基磷酸酯！”


    赵队长几乎是脱口而出！


    “市长！这玩意儿是严控的剧毒化学品！一瓶下去，能让一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水域，五年之内寸草不生！这……这是要搞生态屠杀啊！”


    老刑警的专业背书，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旁端茶倒水的小李秘书，手抖得连杯子都快拿不住了。


    他看着那个站在市长面前，神色平静的年轻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天水村的项目，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这哪是什么文旅经济样本。


    这他妈是一场牵动着市长雷霆之怒，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重大罪案风暴！


    也就在这时，江澈的眼前，一行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将企业级商业危机，转化为区域性公共安全危机，并获得官方权力机构的最高级别支持。】


    【评价：完美的借力打力，教科书级别的阳谋！】


    【当前危机等级已由‘高’，降至‘低’。】


    江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而办公桌后。


    张海压抑着滔天的怒火，缓缓拿起了桌上那台保密电话。


    他拿起听筒，动作沉稳，语气却冰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


    “是我，张海。”


    “立刻通知市局一把手，三分钟内，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