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码头上，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钓鱼佬们看不懂什么多波束成像，也搞不懂什么声波反射。


    但他们看得懂颜色！


    绿色的是小鱼小虾。


    红色的就是大家伙！


    现在，整个屏幕，比他妈的红绿灯的红灯还要红！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水底下，全是鱼！


    密密麻麻，多到连水都挤不下了！


    “卧槽……”


    “我的妈呀……”


    “这……这屏幕是坏了吧？卡出BUG了？”


    “你懂个屁！这叫爆了！懂吗？服务器爆了！”


    站在仪器最前方的赵德教授，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脸上的表情，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份属于顶尖学者的从容、自信和严谨，在屏幕亮起的瞬间，被击得粉碎。


    他举着鼠标的手，僵在半空中，如同一个被风化的雕塑。


    嘴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类似漏气的声音。


    镜片后面，那双看过无数科研数据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片不讲道理的红色，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收缩成了一个针尖！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大脑在疯狂地呐喊，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作为国内顶级的海洋生物学家，他去过世界上最富饶的渔场，勘探过马里亚……


    不对！就算是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的生命禁区。


    那些围绕着海底热泉形成的、堪称奇迹的生态群落，其单位内的生物密度，也绝对达不到这种恐怖的程度！


    这屏幕上显示的，已经不是一个生态系统了。


    这是一个BUG！


    一个现实世界里，绝对不应该存在的BUG！


    “老……老师？”


    旁边的助理也被这景象吓傻了，声音都在发颤。


    “仪器……仪器是不是出故障了？”


    这一声，仿佛惊醒了赵德。


    他猛地一哆嗦，像是触电般收回手，厉声喝道：“重启！立刻重启设备！”


    “检查所有线缆连接！检查电源电压！”


    “快！”


    他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沉稳。


    两个年轻的助理手忙脚乱地开始操作，拔掉电源，重启电脑，检查每一个接口。


    周围的钓鱼佬们则彻底炸开了锅。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看见没？又一个！又一个被澈神上课的！”


    “这老爷子刚才还挺牛逼的，现在脸都白了。”


    “科学？你跟他讲科学？天水号的鱼跟你讲科学吗？它只会把你的电焊机拖下海！”


    王陆山叼着烟，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对着身边的人嘿嘿直笑。


    “看见没，这叫什么？这叫‘科学喂鱼’2.0版本。”


    “李大师是拿五千块的鱼饵喂鱼。”


    “蓝翔那帮人是拿几万块的铁疙瘩喂鱼。”


    “这老教授更高级，直接拿高科技仪器喂鱼，主打一个电子信息投喂，讲究！”


    周围的人顿时爆笑出声。


    “哈哈哈，山哥你他妈真是个人才！”


    “电子投喂，太精准了！”


    仪器重启完毕。


    屏幕再次亮起。


    依然是那片令人绝望的、触目惊心的红色！


    赵德的身体晃了一下，要不是旁边的助理扶着，他几乎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不可能……”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探头！换一个探头！换备用的！”


    助理又手忙脚乱地从另一个银色箱子里，取出一个全新的、包装都还没拆的声呐探头，换了上去。


    结果。


    没有丝毫改变。


    “水样！再取一次水样！”


    赵德像是疯了一样，亲自跑到码头另一侧，又取了一管海水。


    他颤抖着手，将水样滴入那台便携式水质分析仪。


    仪器发出轻微的蜂鸣。


    几秒后，数据出来了。


    溶解氧、PH值、盐度、叶绿素、营养盐含量……


    所有指标，完美！


    堪称近海的顶级标准！


    但，也仅仅是“标准”而已！


    这些数据，清清楚楚告诉他，这里就是一片普通的、只不过生态环境极好的华夏近海！


    它绝对支撑不起声呐上那种堪比“生物奇迹”的恐怖密度！


    两台同样精密、同样代表着现代海洋科技的顶尖仪器。


    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


    一台告诉他：这里很正常。


    另一台告诉他：这里是神迹。


    它们给出了两份都确凿无疑，但又相互矛盾的铁证！


    “噗通”一声。


    赵德教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自信，到震惊迷茫，再到困惑……最后，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数据……和数据打起来了……”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我的仪器没有坏……我的操作没有错……”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难道我搞了一辈子的海洋生物学，那些写在教科书里的常识……全都是错的吗？！”


    这一刻，这位在学术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的科学信仰，他建立了一生的逻辑闭环，被这片小小的码头，被这片不讲道理的大海，彻底击碎。


    认知崩塌了。


    码头上的钓鱼佬们，看着从早忙到晚，此刻如同失了魂一样的老教授。


    脸上的哄笑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同情、怜悯和一丝丝优越感的神情。


    “唉，又疯一个。”


    “造孽啊，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在家享清福不好吗？非要来挑战澈神的神迹钓场。”


    “天水号这地方，邪性得很，专治各种不服，尤其是科学家。”


    “我感觉他比李大师还惨，李大师只是社死，这老爷子是信仰崩塌了。”


    在天水号的甲板上，江澈悠闲地喝着冰可乐，看着码头上那令人同情的一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好家伙！


    这是要开始自我攻略了吗？


    加油啊老教授！


    千万别放弃！


    你的科研成果，关系到我以后能不能名正言顺地吹牛逼啊！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叮！】


    【检测到目标人物‘赵德’的科学认知正在发生结构性崩塌，逻辑闭环已断裂。】


    【系统安全威胁等级由‘高’下调至‘低’。】


    【建议宿主可以进行适当的、非直接性的引导，以建立全新的、对宿主有利的认知概念。】


    江澈的嘴角咧开一个完美的弧度。


    时机，到了。


    他拿出手机，给村口的王婆打了个电话。


    ……


    傍晚。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色。


    赵德教授还坐在那个小马扎上，如同望夫石一般，呆呆地看着那台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的红色，依旧是那么的刺眼。


    他的两个助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一阵诱人的香气飘了过来。


    “老先生，忙活一天了，累了吧？”


    王婆端着一个大碗，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刚做的海鲜面，还热乎着呢，吃一碗垫垫肚子吧。”


    碗里是劲道的面条，翠绿的青菜，金黄的煎蛋，还有几只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活蹦乱跳的大虾。


    浓郁的汤汁散发着无法抗拒的鲜香。


    赵德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这是……江老板让我送来的。”王婆把碗塞到他手里，“他说，专家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饭。”


    赵德捧着温热的大碗，看着眼前这个淳朴的农村妇人，又看了看不远处船上那个正对他微笑点头的年轻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筷子。


    面条爽滑，汤汁鲜美。


    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下肚，他那冰冷僵硬的身体，总算有了一丝暖意。


    王婆看他吃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像是闲聊般地说道：


    “老先生，您也别太想不通了。”


    “我们这片海啊，打我爷爷的爷爷那辈起，就邪性得很。”


    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老人们都说，咱们这码头底下，有个‘海眼’，直通东海龙王爷的龙王宫！所以啊，这鱼，才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您是科学家，肯定不信这些。就当我老婆子胡说八道，您听个乐就行。”


    说完，王婆笑呵呵地端着碗走了。


    赵德教授却愣在了原地。


    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