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瑶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前一秒，她还是手持工作证、代表官方秩序的街道办副主任。


    下一秒，随着江澈那声“比赛开始”，她就成了一个被无视的透明人。


    “冲啊！”


    “老子的五千块！”


    “都别挡道！谁挡我发财我跟谁急！”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混合着上百人奔跑践踏的脚步声，像一股洪流，瞬间从她身边冲刷而过。


    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群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而彻底疯狂的人们，脸上那副惯有的冷静和严肃，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茫然。


    不知所措。


    她感觉自己依赖的规则和秩序，在这里就像是一张废纸，被这股狂热的浪潮轻易撕得粉碎。


    就在她发愣的瞬间，一阵奇特的“嗡嗡”声，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苏晴瑶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然后，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


    只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壮汉，正一脸严肃地操控着一个遥控器。


    在他的头顶，一架四轴无人机，正吊着一个……脸盆大小的不锈钢盆，摇摇晃晃地升空！


    盆里装满了五颜六色、散发着浓郁腥甜味的窝料！


    “我操！无人机打窝！”


    “牛逼啊！高科技都用上了！”


    “妈的，太卷了！这还让不让人玩了！”


    在码头上一片惊呼和叫骂声中，那壮汉得意地一笑，手指在遥控器上轻轻一推。


    无人机呼啸着飞出几十米，精准地悬停在海域正中心。


    然后，机身微微一斜。


    “哗啦——！”


    满满一盆窝料，如同天女散花般，从天而降，在海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水花！


    精准空投！


    苏晴瑶彻底看傻了。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他妈……是钓鱼比赛？


    确定不是什么军事演习吗？！


    她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笔记本，下意识地开始记录。


    可笔尖落在纸上，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写。


    写“涉嫌违规使用航空器进行非公平竞争”？


    这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


    最终，她的笔尖在纸上，艰难地写下了几个字：


    【记录一：参赛者使用无人机进行投喂打窝，行为……不可理喻。】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写一份调查报告。


    而是在记录一本“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然而，这场大赏，才刚刚拉开序幕。


    “嗖——！”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苏晴瑶猛地转头，只见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家伙，正拉开一个改装过的、比人还高的巨型弹弓！


    皮筋上绑着的，不是石子，而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用纱布包好的饵料团！


    “给老子飞！”


    瘦猴一声大吼，松开手指！


    饵料团像一颗炮弹般激射而出，划出一道夸张的抛物线，眼看就要飞出百米开外！


    “好！”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喝彩！


    可下一秒，意外发生了！


    那颗“炮弹”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后，突然诡异地拐了个弯，直奔旁边一个光头大汉的后背……


    不对！


    是屁股而去！


    “砰！”


    一声闷响！


    “我操你妈的！”


    光头大汉捂着屁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原地跳起三尺高，回头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张猴子！你他妈眼睛长歪了是不是？！”


    那个叫张猴子的瘦子也是一脸懵逼，尴尬地挠了挠头。


    “失误，纯属失误！风太大了……”


    一场小规模的口角，瞬间爆发。


    不远处，江澈悠闲地躺在自己的专属躺椅上，端着一杯热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才对味儿嘛。”


    “钓鱼佬的本质，就是为了上鱼不择手段。这为了五千块奖金，一个个都把压箱底的骚操作拿出来了。”


    “这场面要是录下来，又是百万播放的爆款视频。苏晨那小子，今天估计要拍到手抽筋了。”


    他像一个欣赏着自己亲手导演的荒诞喜剧的导演，悠闲且满足。


    码头上的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那些没抢到参赛名额的村民和游客，自发地分成了好几个阵营，组成了啦啦队，为自己看好的选手加油助威。


    “刘健！刘健加油！再给我们表演一个巡街示众！”


    “王总！王总必胜！你是第一个认识澈神的，必须拿下首杀！”


    更有甚者，一个机灵的村民大婶，直接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在旁边开起了盘口。


    “开盘了开盘了啊！赌谁能第一个钓上五十斤的鱼！”


    “押刘健，一赔三！押王陆山，一赔五！”


    “押那个玩无人机的，一赔二！科技就是力量！”


    苏晴瑶看着眼前这副明目张胆的聚众赌博场面，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急速飙升。


    她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在笔记本上又添上了一笔。


    【记录二：现场出现大规模、有组织的聚众赌博行为，性质极其恶劣！】


    就在这时，江澈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叮！检测到当前区域狂热度指数已达到85%！】


    【鱼群受到狂热气氛刺激，整体活跃度临时提升30%！】


    【请宿主注意维持现场秩序，避免发生意外。】


    江澈嘴角微微上扬。


    成了！


    狂热度越高，鱼就越兴奋，出货的概率就越大！


    这帮钓鱼佬越是发癫，自己的生意就越好！


    完美的正向循环！


    就在这时，码头上又生变故！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眼看用鱼竿半天没动静，竟然悄悄从一个麻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渔网！


    他鬼鬼祟祟地走到码头边缘，正准备趁人不注意，把网给撒下去！


    这一幕，恰好被一直用鹰隼般锐利目光巡视全场的苏晴瑶捕捉到了！


    “住手！”


    她发出一声厉喝，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拦在了那人面前。


    “你在作弊！”


    那人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个漂亮的女干部后，非但没有心虚，反而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地吼道：


    “我这叫战术！怎么叫作弊了？”


    “规则只说钓上来，又没说必须用鱼竿钓！我用网把鱼网到岸边，再用钩子钩上来，不也算钓吗？！”


    神他妈的歪理！


    苏晴瑶被他这套无耻的逻辑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就在她准备跟对方好好掰扯一下什么叫“比赛精神”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但又带着绝对权威的声音，通过大喇叭，响彻了整个码头。


    是江澈。


    他终于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拿起喇叭，清了清嗓子。


    “咳咳，强调一下比赛规则！”


    “本次挑战赛，旨在弘扬更高、更快、更强的钓鱼精神，考验的是人与鱼之间的极限拉扯！”


    “所以，禁止使用渔网、炸药、电鱼等一切违规手段！”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准备撒网的家伙，又瞥了一眼那个玩弹弓的瘦猴。


    “一经发现，立刻取消比赛资格，并永久拉入‘天水号’黑名单！”


    “终身禁止踏上天水号！”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那个拿渔网的家伙，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一抖，渔网“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玩弹弓的张猴子，也灰溜溜地收起了自己的“大杀器”。


    终身禁赛！


    这个惩罚，对于已经把“天水号”当成圣地的钓鱼佬们来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这个看似咸鱼的年轻人，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谁才是这里的“老大”，谁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苏晴瑶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个官方干部，苦口婆心讲道理没人听。


    江澈一句话，这群桀骜不驯的“刁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瞬间服服帖帖。


    这种掌控力……


    太可怕了！


    码头的另一边，耗子正举着手机，唾沫横飞地进行着现场直播。


    他的直播间标题，起得极其嚣张。


    《直击澈神五十斤挑战赛：各路神仙在线斗法，场面一度失控！》


    “家人们！家人们看到了吗！就在刚才，我们的澈神！亲自下场整顿纪律了！”


    耗子对着镜头，激动地吼道。


    “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牌面！这就是！”


    “澈神说了，我们这是体育精神！不是下三滥的搞法！那些想作弊的，直接永久拉黑！霸气不霸气！”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疯了。


    【666！澈神牛逼！这才是真正的神！】


    【爱了爱了，就喜欢这种有规矩的场子！】


    【主播快把镜头对准那个无人机大哥，我想看他再来一发！】


    天水号钓船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


    这里不仅是终结空军的圣地。


    更是各路神仙大显神通的大型真人秀舞台！


    在一片混乱和喧嚣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各种骚操作层出不穷，但真正中鱼的，却一个都没有。


    仿佛水下的巨物，也在戏耍着这群发了疯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