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漫的眉头皱得死紧，下意识环顾四周。


    幸好，这里是别墅区，路口安静，没什么人经过。


    她松了口气，却依旧觉得喉咙堵得慌。


    她不想看他，那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不是悔恨，而是表演。


    原谅？那当然不可能。


    她不能替妈妈原谅他，更不能替那个小时候被打得蜷在角落里的自己原谅他。


    他也许后悔，但他后悔的，恐怕不是打人，而是没等她开门。


    他后悔的，是自己没能演好那副“父亲”的面孔。


    “我不会原谅你。”


    她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成拳，声音压得极低。


    江清漫突然很想离开。


    她不想去邻居奶奶家，也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


    她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她看了邻居奶奶一眼，轻声道：“奶奶，我先走了。”


    风吹动她的裙角，她没再回头。


    一路从别墅区走出来，鞋底摩擦着地砖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里轻轻回荡。


    夜色像被雨洗过一样干净，街灯被风晃动，光影在路面上碎成一片片。


    她的心也乱成一片。


    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情，因为江长川的出现变得更糟。


    那种熟悉的压抑感，像多年前无数个夜晚重复过的噩梦，又一点点爬了回来。


    她忽然觉得有点想回学校。


    至少在那里，空气不会让她窒息。


    至少……那里有个人，能让她短暂忘掉这一切。


    与此同时，首都科技大学南门外的小巷里，一家灯光柔黄的小饭馆。


    许星辞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着桌上一盘盘色泽古怪的菜，表情十分复杂。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用筷子戳了戳那道“锅塌三鲜”，酱汁黏稠，颜色奇怪，看起来像被油炸过又煮烂的奇怪混合物。


    原本想着新学期吃顿好的，顺手在某书上搜了个“首都必吃小馆TOP1”。


    结果踩雷了。


    他盯着菜单上“地道津味”的宣传照片，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也许只是外观不一样？”


    他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咸！油！糊！


    咽下去的一瞬间，他怀疑人生。


    他又尝了一口“锅塌三鲜”。


    不能说难吃，只能说难以下咽。


    再抬头一看，整个店里坐着的几桌人神情都一样，表情空洞，动作机械。


    对面一桌中年夫妻已经压不住脾气，开始小声骂。


    “骗人的！明明说招牌菜...”


    “别说了，吃一口就要命！”


    气氛非常一致。


    许星辞默默拿出手机，点开某书，再次输入店名。


    页面刚加载出来，满屏的标题迎面扑来：


    【避雷贴｜这家“地道津味”其实是噩梦味】


    【网友血泪控诉：请别再信TOP榜！】


    【首都最坑人餐馆！千万别去！】


    ……


    他沉默三秒。


    被骗了。


    他咬着筷子，咬牙切齿地加入避雷大军，又在那条推荐贴底下敲了一个特别醒目的差评：


    【感谢这家店让我重新相信家里泡面的美味。】


    发完，他瘫在椅子上，望着眼前那几盘几乎没动的菜，叹了口气。


    吃？真的吃不下。


    不吃？浪费粮食他又良心不安。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他小声感叹，语气里带点夸张的无奈。


    店里空调有点冷，窗外风吹动路边的槐树，枝叶摇曳。


    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信。


    聊天列表最上方，正是江清漫的头像，那张清淡的手绘女生头像，笑得安静又温柔。


    他的指尖停顿了两秒，想了想，又在输入框里打了几行字。


    [某书的推荐贴真是不能信，有人昧着良心做推广。]


    他打完，盯着那行字，犹豫了几秒，笑着摇摇头。


    这算什么？


    自己明明都快被难吃的菜折磨疯了，还要找人分享。


    可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想告诉她。


    在她面前，他可以随意抱怨，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那种感觉，轻松又有一点甜。


    窗外的风更凉了。


    他侧头看着窗外车流，想象着江清漫收到消息时的样子：


    她会不会也皱着眉？会不会又笑出那种不太明显的小弧度？


    他在心底偷偷想。


    又打下一行字[对了学姐，这个时间，你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消息刚发出去，江清漫那边就秒回了。


    【还没。】


    短短两个字，干净利落，却让许星辞愣了愣。


    “还没到家？”他低声嘀咕着，指尖轻敲桌面。


    都这个点了，高铁早该到了吧？


    他皱着眉算了算时间，要么是车程太远，要么就是遇上点事。


    想了想，他又发了一条。


    【学姐，中午吃饭了吗？】


    那边的回复依旧很快。


    【没。】


    屏幕亮着的光落在她脸上，江清漫揉了揉有些发紧的肚子。


    胃里空落落的，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肚子在叫。


    要不是江长川那一出闹剧，她现在大概已经能吃上邻居奶奶烤的戚风蛋糕，蛋香软糯，外面裹着的奶油甜得正好。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奢望。


    她叹了口气，继续走在安静的街上。


    而那头的许星辞，完全想不到学姐刚刚经历过什么。


    他只以为她是路上耽搁了，忙得没顾上吃饭。


    于是手指一动，又敲下几行字：


    【学姐都这么瘦了，中午不吃可不行，我给你点个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不想吃。】


    【啊？可是学姐你胃不好啊，不吃饭会难受的。】


    【就是不想吃。】


    这次江清漫的回复比之前慢了一点。


    她盯着屏幕发呆，手指在手机背面轻轻摩挲。


    心里那股被拉得紧绷的情绪，好像在一条条消息里被慢慢安抚。


    明明只是文字，可看着他那几句带点笨拙的关心，她的眉间，终于柔和了几分。


    而许星辞看着聊天框，心里反倒更焦虑了。


    “人为什么会不想吃饭呢？”他小声嘀咕。


    盯着那两句“没”“不想吃”，他忍不住反复读了几遍。


    忽然，他灵光一闪，学姐肯定是心情不好。


    只有心情不好，或者身体不舒服，人才会没胃口。


    而她这次回家，不就是可能要面对家里那些糟心事吗？


    他一拍脑袋，像是破解了什么重大谜题，眼睛都亮了。


    于是飞快地敲字：


    【听说明天会出现血月，津城是最佳观测点。】


    【学姐想看月亮吗？】


    江清漫正低头走在路边，一看到这条消息，脚步微微一顿。


    她抬头望向天。


    头顶是一片干净的蓝，阳光懒洋洋的，哪来的月亮？更别说血月。


    她挑了下眉，指尖动了动。


    【血月？你确定？】


    【嘿嘿，骗你哒，血月是上个月的事了。】


    后面还跟了个吐舌头的小狗表情。


    江清漫看着那个表情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风吹动她的长发，拂在脸边，那一瞬间，连空气都变得轻一点。


    【不过津城有个大悲院，听说是最古老的寺庙，祈福超灵。学姐去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