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日。


    傅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换上了带着富贵吉祥花样的衣裳，府里上上下下一片喜气。


    傅知乔起得很早，先是去佛堂里拜了傅长岳的牌位，而后被余柔岚拉去换衣服梳妆。


    新娘嫁衣里里外外有六七层之数，里衣、中衣、袖衫、长裙，外面套上宽大的广袖裙，层层叠叠显得她整个人都圆润了一些。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余柔岚请了琴台街附近出名的好命婆来给傅知乔梳头开脸，开脸就是用两根线把脸上的小汗毛都给去掉，让脸变得更加光滑细嫩。


    饶是好命婆的手艺不错，傅知乔还是疼的皱了皱眉，好命婆安慰道：“姑娘家家的，一辈子最美就是这一天了！”


    盘好发髻，开完脸，便可以化妆了。


    给傅知乔化妆的人是傅家曾经的大丫鬟秋琴，现如今在扶云阁里当一个管事，秋琴的化妆技术可以说是傅知乔一手教出来的，今日的新娘妆傅知乔很放心交给她来化。


    黛眉轻描，朱唇微点，眉间描上花钿，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让她更添美艳之感。


    秋琴用扶云阁自制的小刷子，蘸取口脂，轻轻涂抹在傅知乔唇上，“姑娘，这口脂是是按照您给的方子调制的。用了桃花花露、凤仙花汁调制，颜色娇嫩持久，抹上去不会如普通口脂一样化开。”


    乌发如墨，肌肤胜雪，红色口脂一上嘴，整个妆容立马鲜活起来。


    盘好发髻，余柔岚亲自取出凤冠戴在傅知乔头上，用金钗固定住，新娘打扮算是完成了。


    嫁衣裙尾长摆曳地三尺，上面用金丝一针一线绣出鸳鸯、并蒂莲等的象征夫妻恩爱的图案，凤冠金光锦簇，雍容华贵，宝石光芒与嫁衣上的金线光芒交织在一起，耀目生辉，直叫人看得挪不开眼。


    礼服凤冠华贵而精致，完全衬托出她身上的矜贵气。


    傅知乔愣愣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的模样，有片刻恍神。


    “莫不是天上的仙女落到凡间了？”好命婆的一句感叹打破了沉默。


    余柔岚含笑问：“阿乔，你感觉如何？”


    “感觉脖子的伸不直了！”傅知乔的话逗笑了满屋子的人。


    这时，门外响起了喜娘的声音：“夫人、姑娘，世子爷来了！”


    屋子里顿时一静。


    余柔岚走过来为傅知乔盖上红盖头，红着眼圈：“阿乔，出了这道门你就是大人了，娘祝你此生都平安喜乐！”


    眼前的一切都被红布遮住，傅知乔看不见余柔岚的神情，她捏了捏余柔岚的手表示自己会的。


    走出房门，听到外面传来隐隐喜乐声，傅知乔轻轻呼出一口气，突然紧张起来了。


    琴台街，傅家门口。


    一顶四角缀着珍珠流苏的红绸花轿早已等候着了。


    一道火红的倩影款款而来，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绣在嫁衣上的金丝在阳光照射下熠熠发光，每走一步流光溢彩。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忍不住想要窥视盖头之下的人是何等的容貌。


    傅知乔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傅家大门，谢卓迎上来，躬身向余柔岚行礼。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今天我就把阿乔交给你了，往后你可要好好待她！”余柔岚将傅知乔的手放在谢卓手上。


    谢卓点头应下，笑着牵过傅知乔的手，“阿乔，我来接你回家。”


    把傅知乔送进轿子里，谢卓翻身上马，“回府！”


    喜娘一挥手中的喜帕：“新娘起轿喽！”


    “接福果！接喜气！”巷子两边早就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傅家的丫鬟小厮们拿出喜糖抛向人群，孩子们蹦蹦跳跳高叫着去抓喜糖。


    谢卓一袭红袍加身，棱角分明的脸庞透出冷俊之意，是百姓们平常极少能见到的气派尊贵模样。


    一人一马走在最前头，看上去威风凛凛。


    傅知乔坐在八人齐抬的轿子里，后面紧跟着的还有护送嫁妆的仆人和手拿长刀的侍卫，迎亲队伍走过之处，听见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放眼望去，送嫁妆队伍简直望不到头。


    十里红妆都不足以形容。


    有路过的人看到热闹就驻足观看，感叹：“啧啧，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娶亲啊！”


    “何止是大户人家呀，今天成亲是端亲王世子和明安县君，明安县君你知道吧！”


    那人不好意思挠挠头，“不知道，我许久没进城了。”


    热心的婶子给她解释：“妹子，我跟你说，这明安县君可真是了不得啊，她研制了一种能退高热的宝物，名唤酒精。凡是高热不退之人，用了这酒精都能退下去，这真真切切是能救命的宝物啊！”


    婶子这番话引起不少人的赞同，周边看热闹的百姓翘首踮足，议论着这盛大的婚礼。


    迎亲队伍一路上敲敲打打到了王府。


    王府门户大开，众多仆人们围在门前等候，准备迎接新娘子。


    “来咯来咯！新娘子到咯！”


    下了花轿，一根红绸缎塞到了她手里，红绸的另一端在谢卓手里。


    傅知乔蒙着盖头视线受阻，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一块土地，她牵着红绸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王府。


    端亲王府里挂满了红色灯笼，各处彩绸飘舞，仆人们穿着新订的喜庆衣服忙忙碌碌的进出着，他们要将新娘子的嫁妆搬进王府。


    嫁妆是新娘子的底气，送到夫家后并不会马上收起来，而是会摆出来让宾客们都看看。


    一抬抬的嫁妆，络绎不绝的搬进清辉院，不一会儿清辉院里就已经装不下了，管家只好做主将嫁妆放到隔壁院子里去。


    很快，另一个院子里也没地下脚了，全被嫁妆堆满了。


    跟着安国公夫人一起来观礼的唐玉樱，看到这一幕眼睛逐渐瞪大，公主郡主成婚也不过如此阵仗，她一个商户出身的县君凭什么？


    唐玉樱酸溜溜的撇嘴，“真不知道世子爷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给她这么多嫁妆做脸面。”


    王府里宾客很多很热闹，所以并没有人听到唐玉樱的嘟囔。


    被红布罩住的箱笼摆满了两个院子，来贺喜的宾客看到满院子的嫁妆，心里都是一惊。


    明安县君家底竟然如此之厚？


    还不待众人解开疑惑，礼官喊道：“吉时到！见礼，奏乐！”


    礼官唱道：“今逢佳日，新妇进门……”


    入喜堂，拜天地。


    几十斤重的行头压在身上，跟人偶一样被摆弄了一整天，听得一声礼成后，傅知乔感叹，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新房里，傅知乔和谢卓并排坐在喜床上。


    “挑盖头，饮合卺酒！”


    这一瞬间，谢卓只觉得万物失色，唯有眼前这个人是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与傅知乔初见时的画面闪现在他脑海里。


    在茶馆里，她舌战一群书生不落下风；在青州，她在大集上卖太白酒，他一眼看穿了她女扮男装，两个人就渐渐有了牵扯……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起，她便入了他的眼。


    红盖头被揭开，傅知乔下意识抬眸，撞入眼帘的是一袭正红色的喜服，男人乌发高束，头戴尊贵华丽的金冠，一双黑眸饱含情意盯着自己。


    “男才女貌，男才女貌，大伙快来瞧瞧，我们的新郎新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围的人围了一圈傅知乔不认识的人，她们一边在傅知乔脸上打量，一边在讲吉祥话。


    新娘新娘送入洞房，要喝完合卺酒，听喜婆唱完祝词，婚礼流程到此才算完全结束了。


    *


    没了盖头阻挡，傅知乔这才看清房间里的样子，王府的婚房比她的原来的屋子大了两三倍不止，家居摆更是件样样精贵。手臂粗的红色喜烛正在燃烧，喜鹊闹梅、双鱼戏莲……到处都是喜庆的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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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合卺酒，谢卓就被拉到喜宴上去陪宾客喝酒。


    按照规矩，女眷们可以过来看看新娘是何等模样，周妙思和秦惜玉一起来到清辉院。


    “傅姐姐，你这通身气派，我都不敢相认了！”秦惜玉调侃道，她语气里有仰望和满满的羡慕，她没有见过傅知乔这般打扮，穿上华丽嫁衣戴着凤冠傅知乔，看上去如金玉之躯，贵不可言。


    周妙思也搭腔：“你跟世子爷站在一块，简直是金童玉女、神仙眷侣！”


    惹得傅知乔轻笑一声。


    女眷们不能在新房里停留太久，闲聊一两句后便都退了出去，谢怀薇走过来轻声唤了声嫂嫂之后，也红着脸出去了。


    新房里，傅知乔在丫鬟们的帮助下卸了妆，把脸上的脂粉清洗干净，换上一身薄衫，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


    银杏端来一碟糕点让她充饥，给她捏肩捶背，崔嬷嬷吩咐人准备沐浴用的水。


    看过新娘的女眷们很快回到了喜宴上。


    喜宴分为男宾女宾，男宾们在外院喝酒，女宾们在内院华厅里吃席。


    与男宾们推杯换盏、热火朝天不同，女宾这边就安静很多，大家一起聚在花厅闲谈八卦。


    “哎，你瞧见没？那明安县君长得真是好看！”


    “瞧见了，揭盖头的时候我看到了，玉一般的人儿，与世子爷很是相配！”


    ……


    王府满堂宾客，热闹非凡。


    席面借用了宫里的御厨，酒也是用的上等酒，是市面上极其难买的特级太白酒。


    谢卓是真的开心，欢喜得挡都挡不住，不管是谁提杯祝贺，他都来者不拒，端着酒杯行走在各桌敬酒，时不时开怀大笑，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被灌醉了。


    月色皎皎。


    谢卓拖着虚晃的脚步回到清辉院，勉力保持了一丝丝清醒，对着房门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想到房间里坐着的是他日盼夜盼想娶回家的人，心里一阵激荡。


    他真的和她成亲了！


    一想到傅知乔已经成为自己的妻子，谢卓此刻兴奋异常，眸眶猩红，一颗心脏狂跳不止。他曾预想过很多次傅知乔嫁给他的画面，而真正到了这一刻时，他依然心潮彭拜。


    傅知乔在银杏的伺候下用香膏细细洗了发丝，又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被热水蒸出一片红润还未散去。


    整个人透着三分慵懒三分妩媚。


    谢卓何曾见过此番场景，他看的痴了。


    “阿乔，阿乔……”


    “你真好看！”


    傅知乔：……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谢卓眼尾泛起红色，看上去有点傻傻的。


    “阿乔，你真好看！”谢卓反反复复嘟囔这一句话。


    “好了！我知道了！”


    崔嬷嬷端来一碗醒酒汤，谢卓喝下，傅知乔吩咐下面的人准备沐浴用具。


    沐浴完后谢卓恢复了神智，站在离床两尺之外的位置，一瞬不瞬的盯着傅知乔。


    有种说不清到道不明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谢卓走到床边，拉住傅知乔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带着她的手触摸自己的眉毛、眼睛，指尖划过高挺的鼻梁，来到唇边。


    他吻了下傅知乔的手，“阿乔，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指尖，瞬间泛起丝丝酥麻的感觉，热意“噌”的一下子窜上了脸，傅知乔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连带着呼吸也困难起来。


    谢卓很喜欢亲她。


    人前，他总是端着自己身份，接人待物总有三分客气疏离，维持自己高傲冷淡的世子身份。


    可到了人后，那些客气疏离就化作十分的占有欲，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她待在一起。


    谢卓眼里夹杂着缠绵温情，俯身一点一点，将她的唇磨的嫣红。


    帷帐落下，烛影摇动。


    炽烈的感情得到释放，满室都是让人迷醉的绯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