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高兴？”苏向东开口问，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孟浠太讨厌了，居然一直跟着我。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媳妇，你那么喜欢做这个事儿吗？”


    “嗯。”


    “那你这样、和她调换成不一样的时间，在她上班时间你去做这个事儿。她如果举报，你就歇一段。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她高兴的站起来，“你这办法好。”


    看她高兴他也高兴了。想做就去做吧，家里家务活有他和三婶呢。而且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后续发展可能真的如她所料。喜欢自由自在，那就自己做。什么铁饭碗，家里不是还有他嘛，他就是那个兜底的。


    “你喜欢什么就尽管做，仨孩子也都大了。如今已经不花家里的钱，我挣的足够咱们一家开销。”


    禾依禾许在外间写作业，听到父母的谈论后俩人探头进来。禾许先开口：“妈，你放心做，以后等我工作了，我每月按时给您寄钱。”


    禾依也点头附和哥哥：“还有我。如果开放市场的话，妈我跟你一起做。”


    糖糖还小，没决定自己以后做什么，但对于妈妈也是支持的。“妈你别怕，大不了工作丢了，还有我们仨养活你。”


    舒窈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是开心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依旧如此跟她亲。双胞胎和前世长的差不多，但比前世更加自信开朗。


    孟浠好奇她的钱从哪儿来，跟踪了几天后发现两人上班时间错开了。她下班舒窈上班，再想跟踪不可能。只好气呼呼的丢开手，经历过这些年，没有亲眼所见她也不敢去举报，生怕惹上麻烦。


    孟浠胆子变小了，这对舒窈可是好事，省去很多麻烦。一天天下了班就做自己的事儿，回了家有现成的饭菜，衣裳有老公给洗的干干净净预备好。


    孟浠日子过的艰难，不由的又开始生了其他心思。很多年了跟男人断了联系，可如今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啊，他的孩子他不养。她自己一个人累死累活，孩子还不听话。


    翌日她到必经之地堵住了吴二虎，男人被她吓的从自行车上赶快下来。“你干嘛？”


    “音音生病了，我实在是没办法……”她抬手抹着眼泪，一副为了女儿隐忍的模样。


    “我、需要多少钱？”他自己也隐约听说，孙耀祖好像身体有什么毛病。那这闺女十有八九是他的，他还是有一些为人父的怜悯之心的。


    “得一百多。”


    男人掏了掏兜，拢共就不到十块钱。“我就这些。”


    孟浠也不嫌少，接过了钱。“你再帮我想想办法行吗，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


    “好，我想办法。”看到对方哭的可怜，他这心过意不去。


    一把火，两人看清对方，都不是可以共患难的。可如今却又扯到一起，美其名曰为了孩子。


    孟浠想从男人身上炸油水，可接连几天都再没消息。她心里也清楚，都是领工资的，再想要得下回开资了。弄不到钱她不高兴，回家将袋子扔在炕上。


    “妈你干啥呢？”


    “去、小孩子家家的别瞎问。”


    既然男人身上这么难炸，那只能靠自己了。舒窈估计在做小生意，她为什么不能。不过，舒窈那些货都是从哪儿进的？


    她打听了一下，供销社的货都是到各地去采购而来，但人家有单位的介绍信。可她没有这个，上哪儿弄货呢？


    “你说舒窈的货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苏向东假公济私，给她从厂家进的？”


    书音被她妈吓了一跳，“妈，你见到那些货了？”


    “没。可是，要不是她投机倒把，她家日子咋可能那么好。”


    “那是因为人家有丈夫。禾欣她爸爸可是粮站书记，一把手。工资比普通工人高，当然日子过的好。”


    “不止。”


    她琢磨一番在家做了包子去卖，可没干几天累的实在受不了。所幸没投资多少，只得撂下不做。


    又怕累又怕风险，那最好啥都别干，端着铁饭碗最稳固，下岗得在九十年代。


    舒窈前世深知自己所在的纺织厂是什么时候被外企收购的，今生她琢磨过很多次，自己如果盘下的话，该怎么将它盘活。


    “琢磨什么呢？”苏向东一进来就看她在那儿发呆，不由开口问。之前说不做了如今又开始卖东西。他媳妇啊，脑子里稀奇古怪着呢，让人猜不透。


    “琢磨以后从事什么行业。是发展销售，组建销售门店还是做实业？”


    苏向东感觉一下子吸收了个大的，消化了好一阵。“媳妇，你这雄心壮志，在下佩服、佩服。”


    苏向东是搞粮油副食的，属于市场经济重要的一环。如今的转变他当然看在眼里，也能隐约猜一些未来发展。可他毕竟没有前眼，很多事情不敢确定。


    “我就是先说说而已。”


    “国家如今在搞活经济，未来的确是可期的。你这小饰品要想做大，最好去一趟南方。货源，只有掌握到足够的货源，那不怕钱不来找。”


    舒窈点头，这个道理她当然懂。现在到九十年代都属于物资匮乏的时期，基本就没有卖不掉的货。


    “我请几天假去一趟南方。”


    “啊？”苏向东没想到他老婆行动力十足，刚说还是南方发展的快，她这就要去南方。


    “媳妇，火车上小偷多的很。而且南方刚开始发展，乱的很。你一个单身女同志，万一被坏人盯上可怎么办？”


    说完看媳妇皱眉，他这心又不落忍。明知道做这些她会累，单独南下的话他更担心。可他就是看不得她不高兴，她一皱眉他就想怎么能让她舒心。


    “这样、我给你安排进货的大车。第一站先跟副食车去趟魔都。”


    舒窈笑笑，看屋里没人伸手搂住他脖子。“不怕被人说你假公济私？”


    她今年四十多了，保养的再好也是徐娘半老。虽风韵犹存但这个时期的夫妻应该失去了新鲜感，一般都如左手摸右手没什么感觉。


    可他俩不一样，在他眼里老婆依旧如当初一样漂亮。那十年中她不在的日子他都是数着手指头度过，因为经历过分离，所以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在他这里，爱不是新鲜感，而是如酿酒，时间越久越是醇香。被老婆靠的那么近，一下子心驰神摇。在她光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眼眸里都是迷醉。


    “多大点儿事儿。你是家属，家属是有这个优待的。”


    要说出差见多识广，那苏向东绝对是翘楚。这些年一直经营着粮油副食，他不说走遍了国家，也用脚步丈量了一大半。对于出差，他经验十足。


    任谁被这么宠着，也会忍不住的开怀。舒窈开心的笑，任他亲了又亲。夫妻一番交流后，她才说出自己的决定。


    “火车托运，舍弃一少部分利润，但安全性应该就没问题了。”


    苏向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要媳妇想做，事情没太大安全隐患他当然支持。给她身上缝了好几个口袋用来装钱，叮嘱了又叮嘱。


    “发生什么事情第一都是自己的安全，钱没了没关系。千万别为了钱，做出什么不安全的事儿来。比如，自己一个人跟人来硬的。或者去追小偷、诸如此类的事儿都不许做。”


    舒窈点头：“真啰嗦。知道了，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她有前世的经验，但依旧没敢掉以轻心。一路上十分警惕。到了后厂子门口拿货的一堆，你得挤得进去才能挨的上号。


    她这人一贯是温和的，但前世做生意也练出了一些心得。手里提着大麻包，等工厂门市部一开门，飞快的就往里冲。她站在前头位置已经等了半天，此时可顾不到什么淑女不淑女，能拿到货才是真。


    发卡、丝巾、发带、手绢、发绳、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看上的全都收入囊中。她带的钱不少，进了这些后又去了另一家工厂，称斤了一大堆的袜子。


    几大麻包都托运，她自己则只带了一个不大的编织袋。身上的衣裳也是旧的打着补丁，前世听人说过，这时期在火车上，这么着能减少一大半的麻烦。


    果然，她一路无事的回到了省城。火车叮叮咣咣继续前行，她出了站去托运那边，老公已经弄了三轮车在这里等。


    “苏向东，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男人满脸心疼，没被她这调侃的语气糊弄。将带来的水壶给她，搬货运货都是他，骑着车子连她带货一起拉回家。大晚上的基本就没人，隔壁孟浠上夜班不在。


    “水烧好了，你先洗洗。米饭热着，菜都准备好了我去下锅。”


    “好。”


    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又吃到了喜欢的饭菜，这才感觉活过来了。困的也不多话，躺炕上一觉睡到了翌日一早。


    孟浠发现，舒窈家的生活一直就保持着那么滋润。秋天她穿了一身长袖套装，身姿摇曳的像是十七八的大姑娘。


    “那衣裳不便宜吧？”她跟周爱丽在一起嘀咕。


    “肯定不便宜。看那做工，估计是魔都货。”


    “你家最近怎么样，不吵了吧？”


    “你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周爱丽白她一眼。“之前不是说想多挣钱嘛，挣到了吗？”


    “你这、”


    刚说一句，这又开始互捅心窝子。周爱丽夫妻感情不睦，但至少还有俩孩子。男人看孩子的面，跟她也这么凑合着过。孟浠孤家寡人一个，到如今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而且她一心想挣钱，到如今钱也没影儿。


    “改革开放了，听说要招商引资。谁家有海外关系，如今成了香饽饽。”


    孟浠：“你什么意思？”


    前些年谁有海外关系，那可是倒霉到了家。如今要发展经济了，有海外关系的又开始吃香。可你也不是不了解我，我们家哪儿来的海外关系。


    “孙耀祖啊。当年他不是跑出国了嘛，说不定会回来。”


    孟浠的脸一下子白了，目光中都隐有恐惧。“不会吧？”


    “那谁说的定呢。”


    看着她脸色煞白，周爱丽心情颇好。哼，一天天的让你捅我心窝。我再怎么被说不能共患难，也比你好。你可是被自己男人放火烧的。如今还住在他的家里，看他回来你怎么办。


    孟浠被她说的心慌慌的，接着就开始打听这方面的情况。得到的消息让她更加不安，她亲眼看到招商办的人去了隔壁舒窈家。


    “舒窈，你父亲当年可是大老板。出国后应该也是朝着这方面发展的。你知道具体地址嘛，给联系一下。国内如今不同往日，绝对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让他们放心回来。”


    “可是，我没他们的地址，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安好。”万事还是留个心眼。她对外一直说的就是不知道，甚至死活都不清楚。已经改革开放了，父母会回来找她的。当初她就是在这个省走丢，他们会先回这里来找。


    “真的不知道啊。当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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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没说去哪儿吗？”


    “没说。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走到哪儿算哪儿。”


    俩工作人员有些惋惜，如果可以联系上，他们觉得以舒家那时候的底蕴，在国外肯定发展的不错。最起码应该也是商人，绝不会是普通老百姓。


    苏向东家是绝没有海外关系的，这个他们之前就调查的非常清楚。等这些人离开，舒窈长长出了一口气。


    苏向东搂着她肩膀，“别难过。我拜托人帮忙打听，也许你父母同样在找你。”


    她默默点头，父母当然在找她。不过这个时期还没有大批量的回国投资热，大家对于大陆是很害怕的。因为不了解，所以不敢贸然进入，因为外媒对这里的报道都是负面的，很多甚至恶意抹黑。


    前世父母是在三年后找到的她，托的人通过照片发现了禾依。禾依和她外婆长的特别像，换上旗袍挽起头发，简直就是外婆的翻版。


    “不急。”如果可以，她想再等等。因为她主动联系的话，不止国内她没法解释，为什么会有父母的联系方式，就是父母那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年两年的。之前只想着一个电话一封信就可以联系到，如今事情到眼前了才想起，她该怎么解释。重生的事儿，她不想对任何人言。前事再也不愿提起，就当是一场噩梦。


    她都做好等待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之后不久就遇到有人拿着照片找了来。


    “您叫舒窈是嘛，您认识这张照片的人吗？”


    她拿着照片的手有些抖，再次看到妈妈了，心情怎么可能不激动。虽然知道父母身体康健，家里发展的很好。可是，血亲又怎么可能不想念。


    为什么，为什么会提前这么多？


    “是我妈妈。”


    男人顿时满脸喜色，“我就说长的太像，而且名字也完全吻合。”


    男人是她父母在大陆托的寻亲人，许了特别高的回报。第一站就是这里，因为她是在这里丢的。虽然不是省城，但是这个省，大框架已经定下。


    “舒窈同志，你父母在国外，拜托了大陆的我们来寻找您。您父母和哥哥都非常惦念你，提起来的时候在电话里哭的泣不成声。”


    在这里走失，年龄姓名和长相都对得上。她当时走丢时已经十二岁，对于家中的记忆也完全符合。男人非常肯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省电报局甚至都没有国际长途，想要往国外打，得去首都。“您可以先写信，我们帮您寄给他们。或者您去一趟首都，申请打一次国际长途。如今都在寻求海外关系，这种电话很容易申请。”


    “还是先写信。”


    “也好。”


    男人给她留了一晚上的时间，约定翌日一早过来取信。晚上坐在书桌前心绪起伏，心中千言万语，落笔的时候却不知从何写起。


    “媳妇、”苏向东坐在她身旁，轻轻拍拍她肩膀。她太紧张了，近乡情怯。“岳父岳母肯定十分惦念你，应该会尽快回来的，很快就能见面。”


    “嗯。”


    千言万语没有写，最后只化作了一篇淡淡的文字。告诉父母她这些年的情况，隐去那些不好的，告诉他们自己生活很好。仨孩子都长大了，大学毕业后会安排工作。都很懂事，听说外公外婆的事儿，都很盼望相见。


    不说那边收到信，父母哥哥如何激动。她这里，打算着三年时间积累些底蕴，等父母哥哥回来看起来更好，也不至于太伤感。


    苏家这个小院保护的其实非常好，正房三间他们夫妻住，东耳房是儿子的卧室。俩闺女住东厢房，和三婶隔开完全住得下。原本说也可以住正房外间，可仨孩子谁也不乐意。将正房里外间都留给他们夫妻，这是家人们的默契。


    如今的大陆，能在省城拥有这样的独立小院是非常不错的，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很多人一家三口挤在筒子楼里，一间十几平的屋子。他们这样的，已经属于非常宽敞。


    可那是对于普通人，依照她父母从小的家庭环境，在国外的发展，这样的房子肯定会跟前世一样，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己。


    也许这个时期不会回来也说不定，或许给她邮寄一些钱，日后通信也就是了。她晚上躺在炕上这么想着，隔日却是去供销社扯了许多的布回来。


    窗帘，换，床单、换，桌布，换。被子全部拆洗，做了全新的被套给罩起来。屋里布艺这么一折腾，看起来就新了不少。


    “要不，把墙壁重新粉刷一下？”苏向东不用媳妇解释，自然猜得到这是为了什么。这几天他回家也帮着一起弄这些，布票不够暂时只能换堂屋里。堂屋的墙壁是好几年前粉刷的了，如今也陈旧的很。


    “会不会太麻烦？”粉刷墙壁她自己干不了，得找人帮忙。


    “不麻烦。我去找俩匠人，让大林过来一起帮忙。我们把家具抬出去，屋里粉刷一天足矣。”


    “好，那就粉刷一下。”


    周大林带了俩队里的同事一起来，几个大男人将屋内家具全部挪出。粉刷完后又全部挪回去。晚上留在这儿吃饭，没人了才小声问情况。


    “姐夫，干嘛突然间这么大修整？”


    苏向东回：“你姐的父母找到了，可能会回来。这不是想着收拾一下，看起来好一些。”


    “姐的父母找到了？”周大林惊喜不已，实在是替舒窈高兴。“那太好了。如果来的话通知我一声，我来帮忙招待。”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