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手里钱多，有人帮忙的情况下，这农场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两年后走了关系，用她生病需要医治的理由，将她调回了城里。不过工作没恢复，但她手里有钱也不在乎这点。


    “媳妇、”苏向东有些哽咽，满目都是担忧。遭遇这样的重创，他一个男人有时候都感觉难熬，反倒是媳妇一直积极向上，乐观陪伴。


    “别难过，这样的时光会过去的。”


    因为知道未来是什么，所以她能坦然面对眼前的困难。刚重生时就已经考虑的非常清楚，她要等改革开放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联系。在冒险出国和在国内相守间，她选择了后者。


    不让孩子们跟着遭受丧命的危险，不让苏向东跟着背负叛国的危险。这里是内陆省份，想偷渡的话太难，一路艰险。单身一个都不容易，何况她们一家子谁也舍不下谁。


    她可以回城了，也可以来这里陪他。这之后的日子她都是两头跑，陪伴孩子们读书，也陪伴他在农场的孤寂。


    在家住的时间多了，她这才知道隔壁孙家居然住着人，三婶开口给她解惑。


    “孟浠带着闺女回来住了，她跟孙耀祖没离婚，这房子也没被收走。本来是说街道给孙老头办后事，这房子要充公的。可后来孟浠上访，她脸上被烧伤，身上也有伤，作为受害者而且是孙家儿媳，政府将这房子留给她们母女了。”


    “她还在纺织厂上班？”


    “嗯。每天戴着个大口罩，听说脸上的伤挺严重呢。”三婶唏嘘不已。“你说说，这两口子都够狠心，她给男人戴绿帽子让他给旁人养孩子。他放火，看她从火里出来，居然还要下手，这是不死不休啊。”


    “已经成仇人了。”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不共戴天的。孟浠间接害的孙老头心如死灰，孙耀祖背井离乡不知是死是活。虽然这事儿不全是孟浠的错，但依她对孙耀祖的了解，他肯定会将这一切都扣孟浠脑袋上的。


    隔了几天，舒窈上厕所的时候碰到了孟浠。果然脸上戴着个大口罩，遮住了半张脸。


    孟浠看到她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低下头不再看。脸毁容了，而且名声也彻底坏了。虽然她极力辩解没有搞破鞋，但却依旧没能让人信服。


    她得去扫厕所，得被批，毁容和旁人的污言秽语，再加上之前孙耀祖要弄死她的决绝，让她彻底没了心气。面对人的时候都是躲着，眼睛都不敢盯着人。


    在大家都觉得煎熬的日子里，苏向东却是越来越稳。老婆经常来，放假了带孩子一起来，他有一种自己出差在外地工作的错觉，心态和生理都没多大影响。


    随着时间流逝，孩子一天天都大了。七六年，他有些担忧的问老婆。“俩大的高中毕业，以后怎么办呢？还有，咱们的积蓄应该支撑不到现在吧？我问了几次你都没说，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


    “放心，很快你就知道的。”


    老婆依旧是不说，他笑笑也不再深问。但知道老婆在督促俩大的读书，在大家都不重视的情况下，双胞胎的功课非常扎实。


    七六年底，他成了第一批返城的人员。恢复工作，他官升一级，成了粮站书记，全面主持市里粮油副食供应工作。舒窈也回到了纺织厂工作，依旧是印花车间的主任。


    晚上一家人吃团圆饭，苏向东激动的想笑更想哭。这几年的日子简直像一场梦。身边的兄弟大多都成了孤身一人，多年光阴孤零零的过，回家孤零零一个人。他看了都觉得可怜。


    可他、这十年一直有爱人在陪伴。时不时的带孩子去看他，哪怕没了工作哪怕被逼迫，也依旧不改初衷。我们是一家人，生活的难关当然是一起过。


    同舟共济，生死与共，这八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有多难他清楚。如果简单的话，身边的人就不会那么多分崩离析。可她老婆做到了，因为知道妻儿在盼，所以不论遭遇什么，他都从来没怕过。


    “老婆、我敬你一杯。”


    舒窈笑着，这十年沧桑，但她其实并未吃多少苦。没干什么农活没做体力劳动，而且知道未来，所以也没受心灵上那种彷徨的苦痛。眼角一丝皱纹都没有，看起来依旧青春漂亮。


    “不用这样。我们是夫妻啊。”


    俩大的如今已经是高中生，儿子身高快一米八，女儿亭亭玉立，爸爸妈妈如今都回来了，同样有些兴奋有些激动。


    “对啊爸爸，不用太激动，我们是一家人。”


    “爸爸，你以后是不是就不走了？”小闺女开口问。


    “对，不走了。”


    孩子们放假就会去看他，跟他没什么隔阂。温馨随意的气氛让他眼眶湿润，看三婶抬手抹眼泪，他也跟着抹了一把。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团圆饭，晚上两口子躺在熟悉的炕上，男人搂着媳妇不由感慨。


    “都大了，一个个都飞了。”


    舒窈噗呲笑出来：“糖糖都十三了，你还想着能跟以前似得睡一个炕啊？”


    “没，我就是感叹时光匆匆。”


    “人生还长着呢，别老气横秋的。未来大有发展，有你施展拳脚的机会。”


    “是。”他在老婆光洁的脸上亲一口。“本来就比你大，现在看着，旁人不会把我们错认成父女吧？”


    这变相的恭维让舒窈再次笑起来，看来男人也是会介意这个的。“害怕我被人抢走了？”


    “那倒不是。”他轻轻笑着。“我媳妇，谁也抢不走。”


    “那你还担心什么，媳妇年轻漂亮多好。”


    “嗯，”他再次亲她一口。“真好啊。”


    恢复工作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来年恢复高考。俩大的之前还对妈妈的话有些疑虑，如今却是十分庆幸。上学上的十分扎实，不然这冷不丁的高考，还不得考糊了。


    舒窈恢复工作了，时间和以前一样并不算太忙。家里三婶虽然年纪大了，但依旧可以做饭。苏向东只要有时间回来就是洗手进厨房，家务事舒窈依旧不用操心。


    “孩儿他爸，来试试我给你做的衬衫。”这些年没做别的，她更加练好了裁缝的手艺。给一家人做衣裳，样式和做工都没的说。


    “来了。”


    苏向东一脸轻松愉悦，满天的乌云散尽，他如今意气风发。老婆给做的白衬衫黑色西裤，穿他身上简洁利落。这些年他一直在劳动，身材一点儿没发福，衣裳穿上还是那个味儿。


    “媳妇，你手艺真好。”


    “是吧，我也觉得。”舒窈也笑着，心情非常好的样子。等明年她就打算先开始做小商贩，先偷摸着做，很快就能放开。发展轨迹她是清楚的，不过依旧不能掉以轻心就是，她懂。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侧脸上，衬的她皮肤光洁如玉。她也奔四的人了，可脸上没一点儿皱纹，眼眸依旧清澈。在家里这熟悉的环境下，仿佛回到了当初刚结婚的时候，看着漂亮的媳妇让他心潮澎湃。


    他靠近她一步，“媳妇、你真好看。”


    “去、不许跟人学油嘴滑舌。”


    “我说真的。”


    舒窈笑着，哪个女人能不喜欢被夸好看呢。“那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支持？”


    “那肯定啊。”他靠的非常近，近到好像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你想做什么？”


    “我……”


    “妈、”


    “妈、”


    孩子回来了，在院里就开始喊。两人好像触电一般赶快退开一步，刚才没红的脸此时有些热。真是的，怎么跟小年轻似得。都老夫老妻了，居然还有这样脸红心跳的时候。


    “你俩资料借的怎么样？”


    “都弄好了，抄的都抄完还给了人家。又借到两本。”


    “那抓紧时间好好复习，没多长时间了。”


    “好，知道。”


    以为会是六月考试，结果十月才在报纸上刊登了消息。今年特殊，年底考完来年去上学。等报纸刊登实打实消息后，众人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纷纷盼着能一举夺魁。


    苏娟来家里借了几次复习资料给她家孩子，舒窈让双胞胎各自帮忙抄一份给姑姑。俩孩子都十分听话，让抄就抄没抱怨过。


    “手过一遍等于我复习了一遍，不亏。”


    苏娟十分感谢，她如今自己单过，倒是看着比前些年更轻松。俩大的都去下乡，小的没去下乡，今年同样在复习准备考试。


    “兄弟仨都一门心思说考呢，谁知道呢。俩大的这么多年不碰书本，我觉得够呛，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不管怎么着，反正是都快回来了。”


    苏娟家俩下乡的都没结婚，这种情况以后少很多麻烦。舒窈没跟她具体说，但心里替她安慰。暗地里跟苏向东商量，给他们踅摸着，看以后能安排个工作最好。


    “孩子都是好孩子。行吧，我会上心。”


    “你不考大学你以后想干什么？进厂嘛，进厂能跟大学生比吗？你个死丫头，你想气死我。”


    傍晚隔壁忽然传来孟浠气急败坏的声音，她闺女和糖糖同岁，今年初中毕业。正常情况下是无法高考的，可今年是非一般。初中生也可以考试，包括退役军人在职工人，觉得可以你就报考。


    “我才初中，我根本考不上的。”她闺女声音尖利，好像在躲避她的殴打。


    “你都没去考你怎么知道你考不上。你给我去考，去考。”


    “好，好，我知道了，我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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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这次的考试她也参加了，但没考上。舒窈记得孙耀祖还有些不平，对于自家俩孩子考上大学没多热络。他偏心的孩子没考上，他不高兴。


    “糖糖，你没打算报名是吧？”


    “妈妈、我已经报名了啊。”


    “嗯？”


    “本来不想报的，我们仨一下子都离开的话，怕您和我爸孤单。但我想了想，我可以到省内上大学，这样每周末都可以回来。”


    “你还小呢，离开家去上大学，你能行吗？”


    糖糖过来伸手亲热的挽着妈妈臂弯，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妈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她伸手拍拍闺女的胳膊：“是你的确还小。正常都是三年高中后才考。在经过这些年后的第一次考试，题目应该不会难，但你真的决定不上高中直接上大学去？”


    “对。”女孩笑呵呵的：“妈妈你别舍不得了，你在家有我爸陪你呢不是嘛。”


    苏娟在一旁呵呵笑，满脸都是羡慕。“真好，这么贴心的小棉袄你有俩。”


    舒窈自己也笑，她的孩子一个个都贴心。不止是俩闺女，就是儿子也非常细心，跟她这个妈妈很亲的。前世没有被孙家影响，今生在苏向东的言传身教下，性子比前世更加沉稳。


    十一月底，年龄参差不齐的考生涌入考场。舒窈亲自送自家这仨，学校门口和孟浠碰到。她正在叮嘱孩子们考试注意事项，忽然感觉儿子站了过来，一抬头对面是孟浠。


    她直视着孟浠的眼，谁怕你啊。你们母女俩而已，我可是有仨孩子呢。一米八的儿子站在身边，我还能怵了你。


    孟浠飞快的移开目光，牵着闺女去了另一边。禾许暗自松口气，小声的跟妈妈交代。


    “妈你离她远点儿。她被丈夫伤成这样，原本的纺织工成了打扫卫生的，她心理不平衡，说不定精神不正常。”


    俩闺女点头附和哥哥的话，禾依看看孟浠消失的地方，开口道：“妈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她那眼神看着都不对，估计疯了。”


    这时期的人没什么娱乐，一帮人坐一起就爱说闲话。所以舒窈和孙家的纠葛仨孩子都是知道的，孙家那仨虽然都不在了，可还有个孟浠，生怕妈妈吃了孟浠的亏。


    “好，妈妈知道了。你们安心考试，考完妈妈来接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考什么样儿爸爸妈妈都接受。”


    “好。”


    孩子们进去考试，她在外待了会儿后骑上车子去上班。一天时间考完，看孩子们的反应都还轻松，她主要关心的是小闺女。看她跟着哥哥姐姐学习，她还以为是凑热闹。没有三年高中，她真的能考上吗？


    “妈妈，你真的太小瞧人了。”糖糖不满到：“我虽然没姐姐学习好，可我在年级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不是第一顶多第二。高中知识我也学过很多的，尤其是文科的书籍看的更多。理科哥哥也教过我高中函数的。”


    “好吧，妈妈就是瞎操心。”


    也不管了，反正都考完，小闺女考不上的话读高中就是。她心态放的非常平稳，没有焦躁没有担忧。时间很快就到了放榜，这天她俩都得上班，仨孩子自己去看的结果。


    下午下班她急匆匆的赶回来，但没敢急匆匆的问，生怕出什么纰漏。虽然看这仨表现的是十分有信心的，但她还是生怕没考好，她这么着急问，伤了哪个的自尊心。


    “妈、你回来了？”


    “嗯。”


    仨孩子每一个都是喜气洋洋的，不等她问就开口跟她说结果。“我跟哥哥分数比较高，我们俩报的是京都的大学。糖糖的……”


    “我自己跟妈妈说。”小闺女急切的打断姐姐的话：“妈妈，我没哥哥姐姐考的高，我报考省理工大，我以后每周都可以回来看你们。”


    “好、好、好。”虽说前世双胞胎都考上了，但她还是担心，现在终于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俩孩子比前世考的更好，就连初中的小闺女都考上了。


    晚上苏向东回来同样开心的不行，洗了手加入包饺子大军。猪肉大葱、鸡蛋槐花两种馅儿料，一肉一素不同的美味。


    “禾许，你和妹妹一起上大学，到了外地要互相照顾。你是哥哥，经常去看看妹妹。知道没？”


    禾许性子十分的好，闻言冲爸爸点头。“爸，我知道。”


    禾依也笑着回答：“爸你放心吧，我和哥哥会照顾自己的。”


    男人回头看向媳妇：“给仨孩子多做几身衣裳，出门在外别被人给看扁了。”


    舒窈笑着点头：“好，知道了。”


    苏家开心的张灯结彩，过年了，孩子们又都考上了大学。邻居关心的问，得知情况一声声恭贺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