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仗义？”太后低头垂眸，眼里虽有笑意，却不尽是笑意。


    她鬓边的金流苏滑落莳栖桐眼前，未晃动莳栖桐眼神分毫。


    片刻，长袖轻拂，太后转身离去，“那便如你愿吧。”


    “多谢陛下。”莳栖桐拱手，深深一礼。


    瞬息后，太后轻声一笑：“其实不用你求，玥儿今日也不会被责罚。”


    莳栖桐蓦然抬头，却未看到她脸上神色，只看见太后裙裾上金线织就的纹饰。


    “西州动荡，兄……国公亲率铁骑，已然出京。”


    莳栖桐眸光微动，恰与皇后垂眸时的视线对上，皇后眼中，仍有惊疑不定。


    说完这句后，太后及皇后一行人便已离去。莳栖桐那时便知战事残酷，她失魂落魄地重新回到了枇杷树下。


    这周身洋溢的忧伤之气，连垂眸神伤的谢之玥都不忍侧目。片刻，他低声对莳栖桐道：“你先前说的法子，是什么？”


    看谢之玥明明已经十分难过了，却还与她说笑逗趣，莳栖桐也起了逗弄之心：“什么法子？我可没说过。”


    “你……”果然，谢之玥立即气急，又欲伸指指向莳栖桐，但见莳栖桐满脸笑意，他还是放下了手指，似是安慰自己道：“不气不气，好说歹说算仗义。”


    “这才对嘛，叫老大。”


    谢之玥给了她一个白眼，便立即低头看书。


    不是为他，是因崇文馆中的授课已然结束，莳安康正朝两人走来。


    “你二人……”


    莳安康刚一开口，莳栖桐便扯了扯谢之玥的衣袖，与他一同道：“老师，弟子已然知错，日后绝不再犯。”


    两人如此，让莳安康本欲训斥的话止在了喉间，他垂眸凝视两人几眼后，便道：“既已知错便好，日后再犯……”


    莳栖桐含笑抬头，双指一并，作势起誓：“绝无日后！”谢之玥也有样学样地向她学习。


    莳安康伸手摘去两人发间的绿叶，摆手示意两人回到崇文馆。“行了，你们俩回去吧。”


    刚走几步，洛肃安便迎面走来。因心情甚好，莳栖桐将一个枇杷递到洛肃安身前，开口询问：“二皇子，要不要试试？”


    洛肃安伸手接过，却是冷冷一笑，道一句，“有辱斯文，上不得台面。”后，便匆匆离去。


    闻言，莳栖桐心中也涌上几分怨气，但她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洛肃安便先被自己丢下的枇杷绊倒，摔得狼狈。


    “哈哈哈。”他几次给自己甩脸色，莳栖桐早已看他不惯，如今见他倒霉，莳栖桐也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偏偏洛肃安试着几度起身皆未顺利站起，这使得莳栖桐的笑声愈发猖狂，甚至还留出余光去盯洛肃安脸上红晕，并为此嘲笑：“呀，二皇子何事偷偷用了胭脂？”


    洛肃安恨恨咬了下牙，抬手指向莳栖桐：“莳栖桐，你！”


    莳栖桐脸上笑意尽收，行至洛肃安身旁，低头与他对视，眸中寒气尽放：“我什么我？你嘲讽我的时候不是伶牙俐齿吗？你摔倒在地难道是我导致的吗？”


    那时，洛肃安愤怒到极致，直接扯过莳栖桐腰间绶带，将她带到眼前。莳栖桐一时不察，竟被他牵扯到四目相对。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洛肃安率先转开目光，站起身来。


    “如今呢？”莳栖桐以手支颐，望进洛肃安眼中。


    莳栖桐澄澈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粼粼水光，惹得洛肃安面上一热，转过头去，闷闷道：“那时年少轻狂，不知恶语伤人，说来也是我先失礼。不过如今，我自是与那群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断了关系。”


    “真是难得，能从我们骄傲的淮安王口中听得此言。”莳栖桐抬手伸向白玉瓷盘，却为拈起花糕，只拾起摆盘的梨花，于光下垂眸静观。


    洛肃安轻笑一声，“何谈骄傲，那不过是年少轻狂。”


    莳栖桐却抬起眉头，“你现在，不也是少年吗？”


    闻言，洛肃安瞬间沉默，眸子半垂。


    莳栖桐却无暇与他再谈旧事，直接点明：“叙旧到此为止，大王表明来意吧。”


    洛肃安没想到莳栖桐变脸的速度如此之快，他沉默片刻，才对莳栖桐道：“今日至此，确有一个疑惑需要你解答。”


    “愿闻其详。”


    “你是否去过关外？”


    这个问题倒出乎莳栖桐的预料了，一时之间，她竟没反应过来。


    关外，指的便是位于灵州临朔的朔关，为大越与北戎之间最后一道天堑，出了此关，便是一马平川的原野。


    “自是没有，大王何处此问。”莳栖桐不解洛肃安何有此问，她试图从洛肃安脸上看出为何，却失败了。洛肃安面色平静，仿佛询问的只是个寻常问题。


    “既是没有，那便请你帮我一个忙。”说这话时，洛肃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是要去干一件大事。


    莳栖桐放下手中花瓣，与其对视片刻后，含笑询问：“何时何地？”


    “三月初二，含元殿。”


    原是出降宴上，莳栖桐眸光微动，含笑点头。


    宴罢，两人一同离开雅阁，确不想偶见一对熟人。


    察觉洛肃安与莳栖桐的目光，柏宜山转身回头，满脸笑意地牵着聆君，上前向洛肃安行礼。


    柏宜山满脸笑意，向洛肃安介绍聆君道：“这是我的未婚妻聆君。”


    洛肃安微微颔首。


    聆君拱手一礼，手却不住颤抖：“见过大王。”


    洛肃安颔首后，对莳栖桐低声道：“我去旁处等你。”，便留出了给三人叙旧的空间。


    见洛肃安离去，聆君悄悄松了口气，柏宜山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两人四目相对，皆露出笑意。


    而后，柏宜山笑望莳栖桐，抬手向聆君介绍道：“这位便是莳女公子，我俩的恩人。”他靠近聆君的耳边，低声道：“女公子为人宽和，不必害怕。”


    “柏公子所言，一字不落皆入我耳中。不过，我并没有柏公子所想那般良善。”


    见莳栖桐轻柔一笑，眼中却暗含冰冷，柏宜山似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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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手搭上了聆君的肩膀，做防御状，眼神警惕地望向莳栖桐。


    莳栖桐却恍若未闻，转而低头，直视着聆君的眼眸，对她道：“虽是初见，那日在宫中，我却听到了与聆君娘子相似的声音。


    见聆君瞳孔蓦然放大，莳栖桐又做沉吟状：“想来，因是缘分使然，巧合而已。”


    然而她接下的话却让聆君松了半截的气凝滞当场，“只是我对辛离十分关心，听闻聆君娘子曾在掖庭，不知可否将辛离的消息告知我一二。”


    说完这句后，莳栖桐明显感受到聆君浑身一颤，眼神惊恐。


    柏宜山脸上的笑意也完全消失，他面寒如水，率先将聆君揽入怀中，对莳栖桐愤而质问：“莳女公子，你在说什么？我把你当挚友，没想到您会这样对我未婚妻！就当我看错了人，日后再也不见罢。”


    说完后，柏宜山便挽着聆君的手，准备离去。


    莳栖桐却不想放弃，柏宜山对聆君如此保护，失了这个机会，她以后就再无机会询问了。


    “想来是我失言，在此先向聆君娘子赔个不是。只是，辛离曾与我有故，我在宫中寻不见她后，心中实在担忧，这才失礼，还望聆君娘子理解。”


    柏宜山回头瞥了莳栖桐一眼，眼中满是威慑，莳栖桐微微一笑，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只将目光落到聆君身后。


    眼见两人将要走下楼阁，莳栖桐收了笑意，垂眉敛目。


    这时，聆君却是抬手推开柏宜山的手，转身回头，朝莳栖桐走来。


    “聆君！”柏宜山疾声呼唤，仿佛莳栖桐是恶魔厉鬼。


    聆君回眸对他一笑，宽慰道：“莳女公子也是关心则乱。宜山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女公子为人宽和，我相信宜山识人的眼光。”


    “可是……”


    聆君抬手抵唇，阻止柏宜山继续说话。


    莳栖桐静立原地，对眼前状况感到困惑。等她回神时，聆君已走到她眼前。少女抬眸，直视莳栖桐的眼睛，温柔的声音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坚韧：“我早已听说过女公子，在幼时。我知道你为人良善，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见莳栖桐沉默无言，她又低声补充：“只是一个小请求而已，并不会让女公子为难。”


    莳栖桐眸光微动，“什么请求？”


    “若您寻到辛离，可否让我与她再见一面。”


    确实是个小请求，并不算什么难事，莳栖桐颔首。


    聆君这才开怀，抬手示意莳栖桐附耳过来。莳栖桐垂眸扫视聆君一圈，确认她并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后，才低头贴近。


    不知是莳栖桐垂头时步摇的珠玉流苏落在肩膀过于冰冷，还是莳栖桐周身冷冽的气质令她害怕，聆君瑟缩一会儿，才低声道：“辛离本名不叫离，我只知她是钧州长离人士，名中之‘离’便是来自于此。她并非罪臣之女，是被迫入宫。至于她的失踪，您可以去问问掖庭宫令苛礼。”


    似是想到什么令人愤怒之事，莳栖桐听到聆君深深吸了口气，才接着道：“聆君离宫，便是为他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