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若真是莳栖梧所犯之错，他又怎能在圣旨未送到前，便让女使来寻自己？


    思及洛肃岚先前与自己透露的林苏往事，再想起莳安康方才未顿的脚步，莳栖桐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但这不过是猜测而已，莳栖桐隐下心中想法，继续与莳安康交谈，“父亲真的不担心哥哥吗？林苏远在千里之外……”


    “桐桐不必再说，以阿梧的才能，无论去到何处，都能绽放光彩，照拂一方百姓。”说到这里，莳安康停下脚步，望向远方。


    看着他微勾的嘴角，莳栖桐微微侧头，便观到他眼中欣慰。


    从昨日父子两的争执，莳栖桐还以为两人之间存在矛盾，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一时争论，父亲对兄长，还是如往昔一样疼爱。


    正是这样的神色，也让莳栖桐更加笃定，莳栖梧此行，绝对另有预谋。


    “父亲是为哥哥感到欣慰吗？”


    莳栖桐一声询问，竟使莳安康嘴角笑意尽数消失。


    他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眉头也立即蹙起，“谈何欣慰，若不是他遭贬谪，为父肯定要好好斥责他一番。”


    他转眸，对莳栖桐语重心长道：“桐桐可不要如他一般。”


    莳栖桐眼中笑意冉冉，脸上尽是了然，含笑拆台：“是是是，桐桐知道父亲对哥哥颇有不满，绝没有感叹哥哥已然成长。”


    “你……”看莳安康又欲辩解，莳栖桐索性挽上他的手腕，直接打断，“父亲，您还没用膳吧？若教母亲知道您不按时用膳……”


    “你呀。”莳安康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暗夜已缓缓沉落，府中烛灯次第亮起，照出父女两人一同朝膳厅行去的背影。


    次日，天才蒙蒙亮，莳栖桐刚洗漱完，拿起长剑准备去院中耍一把招式时，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奔来。


    她推开门，便见一名侍女满脸紧张，手中捧着一张帖子，踏入院中。


    见她推门而出，侍女轻轻松了口气，便快步上前，将手中帖子双手奉上。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女……女公子。”


    见她气息不匀，莳栖桐轻声宽慰，“不急，先舒口气，再缓缓道来。”说罢，她便拆开帖子，只一眼，便让她的心瞬间揪起。


    “女公子，宫中的车马已至府前，请让奴婢替你装扮吧。”


    到丹凤门时，恰值下朝，但莳栖桐顾不得众臣工略带疑惑的眼神，随内侍的指引，坐上小辇，便朝宫中匆匆赶去。


    一名身着浅绯色官袍的官员对身旁同僚以眼神询问，随即低声问询道：“那是？”


    他身旁的官员摇了摇头，虽未回应，却转头望向远处身着紫袍的莳安康。


    那人跟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便已了然。“既是那位，会不会与公主有关？”


    闻言，两人皆一同噤声，又不着痕迹地环视同僚，才继续以眼神交流。


    还未靠近凤阳宫，莳栖桐便听到了皇后尽是失望的声音，“玉容，你真是糊涂！”


    莳栖桐听到皇后说完这句后，一名女子的啜泣声便随之传来。


    皇后似是不忍，幽幽叹了口气后，才狠下心来道：“这人你是带不回去了，饶她一命，就已经是我看在她是你旧人的份上，放她一马的结果了。”


    皇后刚刚说完，便是颜贵妃虚弱至极又饱含愤怒的声音：“沈玉容，你今日做出此等行径，就别怪我来日对你毫不客气。”


    姓沈，看来被斥责那人便是沈淑妃了。


    沈淑妃似乎是对颜贵妃十分不服，她直接扬声呵斥，“你闭嘴！肃宁是你的孩子不假，可我没你想的那么狠心，先不论我对孩子是否下得了手，就说肃宁与殿下那般亲厚，我怎会让她伤心？”


    说完后，沈淑妃似乎仍觉不够，厉声补充道：“我讨厌以及怨恨的，始终只有你颜芳蕊而已！”


    说罢，她也不等颜贵妃回应，便带着人气冲冲地从外走出。


    莳栖桐急忙退至一旁，躬身行礼。沈淑妃却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径直离去。


    见她的身影已然远去，莳栖桐微微抬头，才看到沈淑妃的宫人背着一名鲜血淋漓的女官，观她身形似乎就是昨日所见那位格外严苛的女官。


    莳栖桐转身踏入凤阳宫，见皇后与贵妃皆满眼哀伤，端坐于殿前的太师椅上。在两人身旁，几名内侍手持长棍，静立一旁，似一尊尊石塑。比内侍无悲无喜的面容更惹人注意的，是他们手中长棍上不可忽视的血迹。这样的血迹，同样留存在殿前的青玉砖上，血痕逶迤，拖出长长的痕迹。痕迹尽头，几名宫人正俯身打扫，她们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是怕触怒殿前两人。


    见莳栖桐踏入，皇后微微一笑，便对莳栖桐道：“无需多礼，肃宁盼你已久，栖桐先行入内吧。”


    随即，司宫正走到莳栖桐身旁来，抬手示意莳栖桐随之入内。莳栖桐对殿前两人拱手一礼后，便道：“是。”


    刚入内殿，莳栖桐便感到一股视线落到她身上，她以余光回望，恰见姜昭脸上未收的愁绪。


    在他身旁，站在一名年长许多的御医。观众人恭敬的神色，此人似是尚药局奉御。


    见此，莳栖桐的心更加揪起，瞬间，她便手心激起一丝冷汗，这全然是对洛肃宁近况的担忧。


    许是因为太过在意，莳栖桐没注意到御医之间有些异常。明明是在讨论，可几人脸上的焦急却有几分破绽，若细细观来，几人眼中，还有几分放空。


    踏入内殿，莳栖桐终于舒了口气，洛肃宁躺在榻上，虽然面色有些苍白，看着精神头还行，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


    莳栖桐快步上前，正欲问洛肃宁遭遇了什么，却不料她先开口唤住她，“栖桐，小心地上。”


    闻言，莳栖桐垂头望去，才见地上是摔碎的晶钻小鸟，鸟儿优美的身躯此刻摔得粉碎，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双极美的翅膀，现在散得到处都是，只徒留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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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身上原本是翅膀的位置光秃秃地留在原地。


    “公主，可要唤人清扫？”


    洛肃宁眼神忧伤，继续盯着地上流光溢彩的碎片，“不必了，多谢宫正好意，只是我心念旧，让它就这样留在这里，也算它还陪着我吧。”


    司宫正本就是送莳栖桐来见洛肃宁，如今已完成任务，又见洛肃宁与莳栖桐有话交谈，她便转身告退。


    洛肃宁又咳了几声，见莳栖桐近身，她便让若蒲随司宫正一同离去。


    若蒲最是了解洛肃宁，知晓洛肃宁与莳栖桐有话要谈，便让内殿宫女与之一同离去。


    片刻之后，内殿只有两人。


    洛肃宁立即握住了莳栖桐的手，低声道：“我并无大碍，此是障眼之法。”


    闻言，莳栖桐眼中错愕乍现。但只是一刻，莳栖桐便缓过神来，是了，若洛肃宁真有大碍，外殿的御医们又岂会那般平静。


    虽说是障眼之法，可若没人谋害，洛肃宁又何须这般。莳栖桐低声询问，“是何人想要害你？”


    洛肃宁将头垂到莳栖桐耳旁，温热的吐息惹得莳栖桐不禁缩肩。见此，洛肃宁直接搭上她的肩膀，低声道：“初步判断因是北戎之人，具体是谁，还待排查。”


    北戎人，莳栖桐立即想到先前在月明楼所闻。不过他们彼时所谋，因只是在上巳当日伺机而动。何时，他们有这能耐潜入宫中了？


    不对，不一定要潜入宫中，还可以收买他人。想到这里，莳栖桐心间一寒，回眸望向洛肃宁。


    四目相对，洛肃宁便察觉她之所想，由衷赞叹，“栖桐聪慧，事实诚如你所想。”洛肃宁眸中寒光一闪，“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着面容冷肃的洛肃宁，莳栖桐觉得这才是她。


    这日，她一直在内殿陪伴着莳栖桐，两人交心而谈，亦如往昔。只是，洛肃宁始终对心中的秘密守口如瓶。


    到出宫时，洛肃安又出现在了丹凤门，照样邀请她去相乐坊。


    看着少年难得澄澈的目光，莳栖桐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道：“若我不同意，大王会一直在此等候吗？”


    洛肃安亦回之一笑，眼中却多了几分认真，“等候？我不知何为等候，我只知若你不同意，我便不放弃。”


    莳栖桐嘴角微勾，笑容依旧。若她没有窥见洛肃安眼中微动的精光，她可能要相信少年此言出至真心。


    只可惜，就算她出自真心她也不会为之所动，更何况，他心不纯，另有目的。


    莳栖桐一边说着，一边朝太傅府的马车而去，“如此，倒要感谢大王厚爱了。”


    洛肃安静立原地，见莳栖桐径直上车，无有回应，他扬声询问，“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相乐坊的花糕，我垂涎已久，既有大王相请，我怎能拒绝？”


    闻言，洛肃安眉间一喜，翻身上马，见太傅府的车驾缓缓驱动，他策马而行，一同朝相乐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