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不一样。”


    沈思盈轻声说。


    顿了顿，她的音量拔高，“我，和你，不一样！”


    沈婉兰眼底情绪翻涌，最后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那个男生是怎么回事？”


    沈思盈紧抿着唇，“不是说了么，他是我的男朋友。”


    “看着说话做事倒也还算到位，人品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吧？”沈思盈嗤笑一声，“反正你也没有操心过我什么，现在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干什么？”


    “……”


    沈婉兰深吸一口气，嗫喏着说：“盈盈，妈妈也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这世界上谁没有苦衷？”


    沈思盈现在像一只浑身都是刺的小刺猬，只要有人说话，她就能把人扎出一身窟窿。


    “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吗？”沈婉兰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沈思盈转身看向她，眼中满是嘲讽。


    “我现在还能跟你说话都不错了。”


    从回到沈家开始，她们母女俩就没有完整地待在一起超过半天。


    明明答应好要带她出去玩，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爽约。


    说好了给她开家长会，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


    后来才知道，她居然是去给沈汀雪开家长会了。


    沈家任何一个孩子都比她重要，只要其他的孩子有事，她这个亲生女儿的事情都要往后让。


    “你是不是……”沈婉兰欲言又止。


    沈思盈看着她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烦闷。


    怎么？


    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就是和颜悦色，想说什么说什么。


    到了她这里，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好好说出来吗？


    “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必要逼着自己说。”


    沈思盈的视线温度不断降低，直至冰点。


    沈婉兰：“你是不是不想让妈妈离婚？”


    沈思盈没想到沈婉兰憋了半天，到最后来了这么一句。


    一瞬间，多年来累加的情绪上涌。


    她的神情激动，“到底是我不想，还是你自己不想？”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沈婉兰的眼睛蓦得瞪大，她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一点点抬起手指着沈思盈。


    “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


    “……”沈思盈低下头，长发遮住双眼。


    沈婉兰的胸前不断起伏。


    “我以为你长大了，也该懂事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当初周青出轨这件事对沈婉兰的打击不小。


    因此离婚的整个过程她都极为雷厉风行，和以往在家里做太太的风格截然不同。


    她多年来经营的婚姻就像一层窗户纸，只需要轻轻一捅，就会破一个大洞。


    沈婉兰的眼中含泪，她咬着后槽牙，“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我对你太失望了！”


    扔下最后一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刹那间，整个空间又只剩下了沈思盈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靠在身后的窗台上，仰着头，眼前一片模糊。


    一颗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空中被人接住。


    来的人是顾停云。


    他一言不发，只是像沈思盈那样靠在窗台上。


    半晌，沈思盈开口：“刚才我是不是特别傻？明明告诉你心里有话要好好说出来，我自己却做不到。”


    说完她自嘲一笑。


    也对。


    或许妈妈说的没错。


    她就是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不傻。”


    “人都会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在这时说的所有话都是不经大脑仔细思考的内容，不能算数。”


    顾停云这次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嘲讽她。


    “我现在肯定丑死了。”


    眼泪稀里哗啦的，妆估计也掉的差不多了。


    “嗯。”顾停云忍着笑，“确实挺丑。”


    “……”沈思盈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哄我？”


    “客观事实，没办法作假。”


    顾停云双手一摊。


    沈思盈只觉得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奶奶居然能放你出来，还真是稀奇。”


    “那边已经差不多结束，我就偷偷溜出来了。”


    “顾医生也会有偷偷的时候。”


    “顾医生也是人。”


    两人一来一回，尽说些没有营养的话。


    可就是在这些没有意义的对话里，沈思盈的情绪逐渐平和。


    宴会厅的方向传来客人陆续离开的声音，其中还有几声是沈奶奶问沈思盈和顾停云去哪儿了。


    但最后也归为平静。


    顾停云的视线一直落在沈思盈的身上。


    要不是今天他陪好友来这边吃饭，他怕是一直都不会知道沈思盈的这一面。


    和平时完全不同。


    “他们都走了，你呢？还要再在这里吹风吗？”他问。


    沈思盈摇摇头，借着玻璃的反光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脸。


    然后转身表情严肃地盯着顾停云。


    “……你这是什么眼神？”


    沈思盈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角：“男朋友？要名分？顾医生的戏演的不错啊，你不去演戏简直就是娱乐圈的一大损失。”


    顾停云的表情愣在脸上，“我那是不想让那个人……”


    “那个人？谁？赵枫吗？”沈思盈呵了一声，“我会把他放在眼里？”


    顾停云嗫喏：“可他对你说那些话……”


    “那又怎么了？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沈思盈。”顾停云终于反应过来，“你是在生气吗？”


    “生气？我敢吗？我以什么身份跟顾大医生生气？女朋友？可我们根本不是男女朋友！”


    顾停云眉头皱起，“你要说话就说话，别阴阳怪气行么？”


    “哈！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话，介绍自己是我的男朋友？”沈思盈双手环胸，神情间带着轻蔑，“别跟我说是为了帮我这种狗屁不通的话！”


    “你今天情绪有些失控，我们不聊，等冷静以后再好好聊，可以吗？”


    “不可以。”


    沈思盈的的表情近乎冷漠，“凭什么要听你的，我现在就要说清楚。”


    顾停云抬手，却被她灵巧躲开。


    沈思盈：“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顾停云垂在空中的手顿住。


    半晌收回，明明在今天之前他们还可以有一些肢体接触，为什么今天就不行？


    因为他自称是她的男朋友？


    可这个结果不好么？


    他们明明对对方都有好感，哪怕成为真正的情侣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只是因为今天的突发状况将这个结果提前了而已。


    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


    是生气他的自作主张，还是生气……


    他不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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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名分？


    顾停云脑海里众多想法不断闪回，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她只是想玩玩他？


    他艰难的开口，声音像是陈年铁锈，“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消消气？”


    看着面前男人仿佛泄了气的气球般垂下去的肩膀，沈思盈的心底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她舔了舔后槽牙，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觉得我们两个人都有问题，这件事先搁置吧，等我们都想通了再说。”


    她心里有气。


    但气的不是他自称是男朋友这一点。


    可显然顾停云并没有意识到。


    这个结果让她觉得心烦意乱，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待着。


    “……”


    无言的沉默更让人窒息。


    沈思盈闭了闭眼，“你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说完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是毫无反应。


    心中的无力感充斥着整颗心脏，她再也没有办法待下去了。


    于是她转身离去。


    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他拉住手腕。


    “那你还需要我给你送饭吗？”


    “……你不想送了就别送！”


    撇下最后一句话，她再也不做任何停留，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这里。


    *


    叮——


    随着门被打开，沈思盈在看到白思思的瞬间扑了过去。


    她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一言不发。


    白思思却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先是轻声关上了门。


    “意尔已经睡了，我们去卧室里说？”白思思悄声问。


    沈思盈头也不抬，只是点点头，头发蹭的她直痒痒。


    看她这幅像个缩头乌龟的样子，白思思就知道今天这事儿不简单。


    她叹了一口气，认命般搂着沈思盈的腰，两个人像是连体婴似的，挪向卧室。


    “好了，现在说说吧。”白思思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看来今天这订婚宴不一般啊。”


    沈思盈哼哼唧唧就是不抬头。


    白思思也任由她抱着。


    “你要实在心里难受呢，就大哭一场，我家这隔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强的很！”


    这话不假。


    白思思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在家里研究新菜，为了防止做菜的时候动静太大吵到别人，她在装修的时候专门做了隔音设施。


    沈思盈却只是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不想哭。”


    “那你想干嘛？”


    白思思一动不动，“你说你什么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难过什么，更没办法跟你一起骂人，这多不爽？”


    于是，沈思盈说：“我跟我妈又吵架了，现在告诉你了，你骂吧。”


    刚才还气势汹汹说要帮沈思盈骂人的人，这会儿像是熄了火的炮仗，哑口无言。


    “沈阿姨啊……”


    白思思尴尬地挠头，“你跟沈阿姨之间的这个事儿吧，比较复杂，我这实在是张不了这个口。”


    话音刚落，沈思盈倏地坐直，吓了白思思一大跳。


    “但是有个人你可以骂。”


    白思思：“谁？沈汀雪？”


    沈思盈摇头。


    “赵枫？”


    沈思盈接着摇头。


    “周青？”


    沈思盈还是摇头。


    白思思放弃挣扎了，“要不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我实在猜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