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Chapter 41

作品:《谁家的人鱼偷亲就跑

    江疏白站起身,朝外走去。


    骤然离开阳光房,外面的风都显得格外的凉。漫步到花园中心的喷泉处,哗啦啦的水声带来异样的宁静。


    不过三个月,她的人生翻天覆地。


    坐在水池边沿,纤长的手拨弄浮在上面的落叶,江疏白陷入沉思。


    虞澜让她特意走这一趟,真的只是让她再看清楚接触人鱼所带来的后果吗?这不像是虞澜的作风。


    在常珲地下室的所见所闻,已经让她足够明确——自己不畏惧,只想见到虞舟,无需这样耗费时间。


    那她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正想着,江疏白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扭头看去,一个身着白色护士服的女生慌张的走过来。


    “抱歉,打扰您了。”护士说,“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金头发的男子,推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过来?”


    这样的搭配太显眼了,如果从她眼前过去,一定记得。江疏白遗憾的摇摇头:“没有看到。发生什么事了,如果很紧急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真的吗?!那太好了。”护士眼睛亮起来,“如果您见到他们,一定要帮我转告,请尽快回到看护病房。尤其是提醒那位男士,霍女士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待着,这对她的身体不利,非常不利。她年纪已经很大了,万一着凉不容小觑!”


    护士表情严肃的强调了好几遍,再三感谢后,脚步匆匆的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嘴里嘟囔着为什么这个疗养院的活动范围这么大,实在是太麻烦之类的话。


    江疏白笑笑,也不糊弄,起身朝相反的方向去找。绕过树篱迷宫,没走多远,幸运的在深处的玫瑰园区发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正要靠近招呼,江疏白脚步迟疑。


    男子约莫三十岁,有着头披肩的金发,宛若旧时的贵公子,正痴痴的遥望着花园深处。在那里,一位苍老的妇人,正俯身轻嗅着有些凋零的玫瑰。


    他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但他眼中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叫人不忍心去触碰。


    那不是看待家人的眼神,那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是他的爱人。


    他看着自己的爱人,情愫几乎要把人烫伤。即便是她这个旁观者,都仿佛切身的感受到那种浓烈、深沉以及悲恸。


    江疏白动了动唇,终究是没有出声,缓慢后退一步。突然,正要转身离开的江疏白身子僵住。


    等等——这个男人,是人鱼。


    眼泪从男人的眼角滑落,砸在地上,弹开,骨碌碌的滚到江疏白的脚底下。那珠子圆润如珍珠,只是是红色的,一如她离开家时捡到的那几颗。


    手里的珠子变得滚烫起来。


    快速拾起,江疏白不管不顾的冲到金发男子面前,声音急促:“这是什么?!”


    男人迅速收敛表情,眼中闪过不快,语气淡淡的回答:“诃纳。”


    诃纳。


    江疏白觉得这个词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为什么是红色?!”江疏白望着他,眼神急迫。


    男人冰冷的眼神微动,表情意味不明起来。他看向江疏白,里面是说不清的悲悯相怜,像是透着江疏白在看另一个人似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再次看向前方,自言自语般的轻吟起来:“我最爱的人啊,请你不要离开。如果一定要远行,请带上我。带我离开,奔赴海的尽头。”


    我最爱的人啊


    请你不要离开


    海浪会擦拭我的眼泪


    模糊所有的誓言


    倘若你执意要离开


    我将献上这世间最美的诃纳


    用鲜血铸就诗篇


    你听,潮汐在呜咽


    潮汐在呜咽


    他一遍遍的念着,始终看向花园中央静坐的女子,从江疏白能听懂的语言,转成晦涩难懂的人鱼语。


    生涩古怪的调子动人心弦,情绪不受控地上涌,江疏白瞬间红了眼眶。她鼻子酸涩起来,胸口宛若压了块巨大的石头。


    江疏白忆起了那夜。


    怎么会这样,原来是这样。


    那些珍珠现在就在她外衣的口袋里,但是她不敢去摸,不敢去碰,更不敢拿出来去看。


    虞澜叫她来这里,为的就是这个吧。不单单是看那些备受人鱼基因折磨的人类,还有那些因为爱,被迫承受离别的人鱼。


    让她看清楚眼前的障碍——除了基因的阻碍,还有寿命与生死。


    失去了岑元青的虞澜,眼睁睁看着爱人生命不断消逝的金发男子,他们皆是如此。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慢慢走向死亡。那虞舟,他会只是哭泣吗?


    眼前男子的面容逐渐和虞舟重叠,江疏白几乎要捏碎手中浑圆的珠子。


    “我明白了。”江疏白轻轻将那颗珠子还给男子,“我想,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见金发男子面带疑惑,江疏白怅然的笑一声,望向不远处同样回望过来的女人,招了招手。


    “回去吧。”江疏白说,“护士说这位霍小姐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待着,希望她能健康长寿。”


    金发男子默了一下,微微颔首说:“会的。”


    眼见他抬步离开,江疏白突然又道:“像你们一样的人,在这个疗养院里很多吗?”


    男子眺望着远处的建筑,摇了摇头,沉默的离开。


    望着他推着女人离开的身影,江疏白缓缓的将手伸进口袋,抚摸,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我想好了,我不要见虞舟了。”江疏白顿了下,听着另一头的沉默,继续道,“我想见常珲。您觉得,继续实验的成功几率,会有五成吗?”


    电话另一头,虞澜的钢笔在纸面上划出长痕,她手腕重重往下压,墨水洇成一团,笔尖被折断。


    “我知道了。”虞澜说,她抬起头,看向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常珲,“我会去找他的。”


    看着她挂断电话,关上窃听器。常珲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在虞澜极具阴郁的表情中放下杯子,笑吟吟的说:“你输了。我早就说过,她会愿意的,心甘情愿的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


    虞澜没说话。


    常珲继续道:“她不是你以往恐吓的类型,会被那些苍老的、身上长满鳞片的残次品吓到。她和岑元青一样,有一颗坚强的、勇于斗争的心。”


    岑元青比他们所有人都要会爱人,他有着一颗赤子的心。


    “你不要提他。”


    “我为什么不能提,我偏要提!”常珲突然冷下脸,近乎挑衅的说,“杀了他的人是你,不是我!如今你的儿子也要像你一样杀了她,我是在救她!”


    “你真是疯了。”虞澜不可理喻的说,“明明是你背着我给他注射的基因。”


    常珲笑起来:“我是疯了,早就疯了。从我眼睁睁看着岑元青被你搞大了肚子,从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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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被海洋派蒙蔽死去时,我就已经疯了。但我说的没有错,如果不是注射了那份药剂,他甚至都见不到虞舟长大。而这,是元青自己要求的!”


    他快速说着,不小心被呛到,重重的咳嗽起来,整张脸涨红,弯下脊背墩坐在沙发上。花白的头发垂落,遮住他的眼睛。


    虞澜冷眼旁观:“如果你只是想控诉我,那就不必了。拿不出有力的东西,我不会让那个孩子冒险。”


    “不,不行。”常珲颓下脊背,抖着下唇说,“她不一样,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会成功的。”


    “你不能违背她自身的意愿。”常珲强调,并看向坐在沙发另一侧,一直没有吭声的项鸿波,“如果不按我说的来,那些证据你们别想拿到。”


    项鸿波接收到他的视线,心中暗自啐了一连串的脏话。江疏白那个妮子真是疯了,她充什么救世主。


    那个叫从乐的孩子魂飞魄散来找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好在她留下的线索够多,提前让艾草查了皇家游轮的名单,赫然在列的常珲吸引了他的注意。


    通知虞澜后,又有虞舟打来电话,正式确认了在后背的人就是常珲。


    正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抓捕,常珲自己找上门了。他要求在江疏白的手机装上定位和窃听器,完成一个赌约。


    输了,他会自首,并说出海洋派背后涉及的一众官员,说出背后的勾当,好让他们一网打尽。


    而赢了,他也会这么做。但他提了个前提,那就是让江疏白完成实验。


    明明手拿把掐、稳赚不赔的事儿的事儿,偏偏在江疏白那里出了岔子。


    真是疯了!


    “她到底哪里特殊,你非要盯着她不放。”项鸿波忍不住问出口。好好一丫头,就非得被祸害。


    “虞澜没和你说吗?”常珲看向虞澜,加重语气,“她的特殊,你是最清楚的。她早就被注射了基因药剂,濒死的时候,是虞舟用心头血救回来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秘法,但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发生剧烈异变,活得最久的那一个,就仿佛拥有了抵抗的抗体。你清楚所有,这是机会,人类仅剩的机会。想想元青,想想你的族人。”


    他逐渐语无伦次起来,整个人疲惫又执拗,变得更加苍老。


    虞澜闭口不言,许久,她说:“可以,但那个人不能是你。如果中途有丝毫失败的可能,我都会终止。”


    “没问题。”常珲满口答应,像是早早预料到般说,“有魏乐生在,实验会成功的。”


    他将手伸进衣服内的夹层口袋,取出两个黑色的硬盘,分别放在桌子上:“这个是实验数据,这个是提前预支的报酬。”


    虞澜收好,常珲松了口气,站起身:“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你真是慷慨赴死,好消息可是意味着你走上断头台。”虞澜听到他松懈的话,忍不住讽刺的说。


    常珲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离去。


    门被关上,再次陷入寂静。


    缄口的项鸿波忍不住道:“真的会成功吗,他不会骗我们吧。”


    “他不会。”虞澜肯定的回答,“你要去见江疏白吗?如果她现在拒绝,赌约依旧不变,在她抵达实验室前,皆有反悔的余地。”


    “当然。”项鸿波面色阴沉的回答,漆黑的眼睛看向虞澜,“而且这件事情,虞舟必须知情。”


    “我会的。”虞澜再次转动戒指,复述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