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谁说我没出手?我连锅都没抬

作品:《我在都市活了亿万年

    天光破晓,黎明驱散了长夜的最后一丝寒意,江海市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夜市的街道被环卫工冲洗一新,熟悉的喧嚣与烟火气再次升腾。


    顾尘推着他那辆半旧的餐车,准时出现在老地方。


    他点燃炉火,将一口硕大的汤锅架上,随着浓白的骨汤渐渐沸腾,一股霸道而醇厚的羊杂香气,瞬间压过了周围所有小吃的风头,蛮横地钻入每一个路人的鼻腔。


    昨夜的惊心动魄,似乎都融化在了这锅滚烫的汤里,不见半点痕迹。


    就在街角百米开外,一道身影伫立良久,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风无痕脸色苍白,背上负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白玉京。


    他望着那个在缭绕蒸汽中从容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畏惧、不甘、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敬畏,在他眼中交替闪烁。


    终于,他动了。


    风无痕缓步上前,在距离餐车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他没有再靠近,而是猛地单膝点地,动作干脆利落,如山岳崩颓。


    他将手中那柄伴随他多年的断剑,狠狠插入了身前的柏油路面。


    “剑冢风无痕,代主谢罪!”


    他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充满了决绝。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半截插入地面的断剑发出一阵凄厉的嗡鸣,连响三声,仿佛在做最后的悲鸣。


    紧接着,剑身寸寸开裂,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捧银色的飞灰,被清晨的微风吹散。


    一代剑侍,自毁佩剑,这是剑修世界中最沉重的谢罪礼。


    顾尘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用大勺搅动着锅里翻滚的羊杂,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汤味道不错”。


    “带走吧,下次别让他再来。”


    风无痕重重叩首,一言不发地背起白玉京,转身没入人流,身形说不出的萧索落寞。


    不远处的花摊,小雨悄悄将昨夜心血来潮画下的那幅画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画上是夜市的一角,却又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仿佛画的不是景,而是一种规则。


    不到半个时辰,一名路过的青袍道士脚步一顿,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幅画。


    他先是疑惑,随即震惊,最后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驻足良久,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这……这是‘破法印’的雏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自凡人之手!”


    道士失声惊叫,引来周围一片侧目。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摊前,呼吸急促地指着画:“这幅画,贫道买了!多少钱都行!”


    他颤抖着伸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画纸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张普通的画纸竟“嗤”的一声无火自燃,火焰呈诡异的苍白色,瞬间将其吞噬。


    火光一闪而逝,只在原地留下一小片焦黑的残迹,上面烙印着一行细小的焦痕。


    “非持令者,不得窥。”


    道士吓得连退数步,脸色煞白。


    恰在此时,一个身影不急不缓地走来,正是墨老。


    他看也没看那道士,径直走到摊前,从怀里取出一把精致的银色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片烧焦的纸片,放入一个特制的透明玻璃盒中。


    “这股波动……错不了。”墨老凝视着玻璃盒中的残片,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守器录》里记载的‘神瞳烙印’,一模一样。”


    夜深人静,苏家别墅。


    苏轻烟双目紧闭,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起。


    她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梦游般走进厨房,拿起一把锋利的菜刀。


    冰冷的刀锋在她的指尖划过,她却毫无感觉。


    她走到光洁的案板前,握着刀,开始在上面刻画。


    刀锋落下,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响,一道道复杂而玄奥的纹路在案板上浮现。


    那不是乱画,而是一种古老的文字,一种带着禁忌力量的符号。


    就在她即将刻下最后一笔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悄无声息地出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再画了。”


    顾尘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如同暮鼓晨钟。


    苏轻烟身体猛地一颤,瞬间惊醒。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握刀的手,再看向案板,瞳孔骤然收缩。


    案板上刻着的,赫然是北山那块神秘石碑上的四个大字——非请勿入!


    更让她恐惧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刻下的每一个笔画,都蕴含着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力!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我是不是……不该再靠近你?”


    顾尘摇了摇头,目光柔和:“不是不该,是时候未到。你的血脉正在觉醒,只是太快,根基不稳,容易伤到自己。”


    说罢,他伸出手指,在她光洁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一道温润的暖流瞬间涌入苏轻烟的四肢百骸,她体内那股不受控制、四处冲撞的燥热感,如同被大坝拦住的洪水,瞬间平息下来。


    顾尘暂时封住了她那过于活跃的血脉躁动。


    与此同时,城西一家不起眼的旅馆内,白玉京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他第一时间便是内视己身,下一秒,他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九转归元剑脉”中,剑气的运行变得处处滞涩,原本奔流不息的剑气江河,此刻却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细针卡住,举步维艰。


    “醒了?”一旁盘膝打坐的风无痕睁开眼,声音低沉而沙哑。


    “师叔,我的剑脉……”白玉京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风无痕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死寂:“你的‘九转归元剑脉’,被人种下了七处‘静滞点’。”


    “静滞点?”


    “就在昨日,你以剑气硬撼那碗羊汤时,那一口破阵的汤气,便在你经络的七处关键节点留下了印记。”风无痕的语气沉重如铁,“对方没有杀你,只是在警告。这七处‘静滞点’现在只是让你的剑气运行滞涩,可只要你再敢妄动一次剑意,它们就会瞬间锁死,彻底废掉你的剑脉根基。”


    白玉京的拳头猛地握紧,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所以……他连碰都没碰到我,就废了我的根基?”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夜色更深,江海市图书馆,禁书区。


    这里是绝对的禁地,连馆长都没有权限进入。


    然而此刻,墨老正带着一名心腹助手,熟练地绕过重重禁制,来到最深处一个尘封的铁匣前。


    “就是它,《破妄录》残卷。”墨老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助手费力地打开锈迹斑斑的铁匣,里面只有几页泛黄的空白纸张。


    助手一愣:“老师,是空的?”


    墨老却仿佛早有预料,他戴上特制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纸页取出。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纸页的瞬间,那原本空白的纸页上,竟如同被无形的笔书写一般,自动浮现出一段段金色的古篆。


    “神魂照世,双目未启而万法皆破,此谓‘破法之眼’,守界者专属。”


    “传闻此眼不属修行,不归武道,乃天地规则所化,为监察世间异常而生。持此眼者,非修非武,却凌驾于修武之上……”


    助手看着凭空出现的文字,吓得连连后退,几乎瘫倒在地。


    墨老却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真正的‘非修非武’之人!守界者……原来传说是真的!就是他!”


    万籁俱寂。


    顾尘独自一人坐在自家小楼的屋顶,晚风吹动他的衣角。


    他双目紧闭,庞大的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座城市。


    在他的识海之中,一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虚幻眼瞳,正缓缓旋转。


    “破法之眼”映照之下,城市各处隐藏的灵力波动,无所遁形。


    他“看”到,城西旅馆内,风无痕正耗费自身修为,徒劳地冲击着白玉京体内的七处“静滞点”,那七个光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坚不可摧。


    他“看”到,苏轻烟的床头,一道虚幻的、倒悬的古老庙宇虚影悄然浮现,庙宇的门缝中,正丝丝缕缕地渗出不详的猩红雾气,缠绕向熟睡的女孩。


    顾尘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深邃如夜。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


    “看来,是该去昆仑墟走一趟了。”


    他轻声叹息,话音未落,一只橘猫悄无声息地跃上屋脊,蹲在他的脚边。


    正是阿九。


    它碧绿的瞳孔中,没有映出城市的万家灯火,而是清晰地倒映出一幅诡异的画面——在遥远的北山地底深处,那根被顾尘斩断的猩红命运丝线,其断裂的根部,此刻竟缓缓地……睁开了一只布满血丝的邪异眼睛。


    顾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下楼顶。


    他像往常一样,开始收拾打烊的餐车,将锅里剩下的骨头残渣和汤底倒进后巷那个巨大的蓝色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他锁好门,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并不知道,那桶被他随手倒掉的、混杂着无数食客口水的残羹冷炙,此刻正无声地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道韵。


    那股气息极为淡薄,却精纯到了极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等待着被饥渴的鲨群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