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长路漫漫2

作品:《怯春衫

    林偃海没有动,静静听着,神色中满是欣慰,透过面前的铁栏,眼底渐渐浮现出另一道人影。


    是萧从筠。


    林偃海比萧从筠年长几岁,是家中独子,父母靠着几块地供他读书科考,好在林偃海也算得上是争气,连中三元,初职便任翰林院修撰。


    冲着连中三元的噱头,不少世家大族有意拉拢,向林偃海抛去橄榄枝,但林偃海硬是凭借着铁打的处理原则——复见天地之心,天地之心,诚而已矣①,将橄榄枝一一折断。


    十七岁初入京中,抱着一腔热血将院中二世祖得罪了大半。


    用现下林偃海的话来说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可当时的境遇却并非如此。他科举入仕为的就是北襄盛世,与权贵为伍笔尖指向的是国之根本,那些扬名的文章不过废纸一张,这条路没有生道。


    可他林偃海一口一句为天地,为生民,没权没势,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前者是百姓没有生道,后者是他没有生路。


    林偃海只能捡起这破碎、一文不值的怀抱,站在朝堂之末,等待着被群臣一点点啃食殆尽。


    但就在这个时候,萧从筠出现了。她给了林偃海第三条路,一条有生道的路。


    那时的林偃海惶恐难安,只道自己是个少无世用,长乏机变的樗栎之才,萧从筠闻言,只是笑着对他说了八个字。


    “舍身为国,永垂不朽。”


    此后几十载,林偃海步步高升,青云直上,记得最清楚的,仍旧是这八个字。


    人影消散,林偃海看见的是苏苡的脸。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苏苡不同于其他孩童,她是萧从筠苏卓禹的女儿,注定无法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林偃海转身坐回木板床上,以往话语间的温和荡然无存,“你且先回答我,今日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


    佞臣当道,一心国政忠义之臣却被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苏苡为此而来。


    苏苡不假思索应道:“为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林偃海摇摇头,这话说得太满,水满则溢,可偏偏是从苏苡口中说出,即便如此满溢,也不过踏血行歌,总有她的长路。


    只是长路漫漫,往后再无人相伴,思及此,林偃海眸色变了变,罢了,便让他再做一回老师,教她这最后一课。


    “你既知晓缘由而来,可曾试想过今日朝堂之上,丞相句句属实?”


    冰冷的寒风裹挟着话语铺天盖地席卷苏苡全身,她指尖轻颤,望向林偃海的眼睛里眸光微闪,声音里都带着颤抖,“林伯,你说什么?”


    林偃海瞧见苏苡的神情,唇角微微扯动,心疼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又想到日后,心一横,偏过头,硬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一声冷哼。


    “罪证如山,桩桩件件,我辩无可辩。霁禾郡主口口声声惩恶扬善,又何苦来这诏狱寻我这么个罪大恶极之人?”


    “林伯,你可知此话说出来会有何后果?你不愿我救你,那阿鸢呢?清姨呢?难道你忍心让林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都为此殒命吗?”苏苡唇角颤抖,眉头紧锁,眼底凝起一层水雾,透着悲凉与不安。


    “若我誓死不认,待明日三司会审,查明罪证,林家照样难逃一死。倒不如现下便将此事同陛下说明,说不定还能看在我劳苦功高,供认不讳的份上,饶过林家。”


    墙上高悬的铁栏小窗源源不断往里挂着冷风,苏苡的身上越来越冷。


    “你根本就没有做过这些事,为何俯首认罪?现下一切都还有转机,怎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林伯,我不信。”


    “那些事不是你做的!我不信你做过!”


    苏苡想不明白,如今什么都还未下定论,林伯为何就断定自己命不久矣?为何就对罪证供认不讳?连阿鸢,清姨,林府都不在乎了……


    一点一点又一点,几乎将苏苡压得喘不过气,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落,眸光死寂一片,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苏苡看着林偃海的身影,也不知从哪冒出一股执拗,“林伯,你抬头看看我。我不信那些事是你做的。”


    “你看我啊,如果真的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话音落地,诏狱再次陷入寂静,听着苏苡急促的喘息声,林偃海心如刀绞,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良久,终究是林偃海率先低头。


    他重重叹息一声,想着,也差不多了罢?扭头看向苏苡,不看还好,这一看,心更加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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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偃海故作严肃般开口:“那我姑且再问你,如何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苏苡抹了一把眼泪,坚定语气:“罪证如山,我便一桩一件去查,只要有一件查明真相,便能证明丞相举证有问题,介时,全盘掀翻,林伯,生路就在此处。”


    “若一件都查不出呢?”


    “怎会?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是假的,总会露出破绽。”苏苡立马反驳。


    “倘若官官相护,上下齐手,你又该从何查明呢?”林偃海看向苏苡的眸中划过一丝戏谑。


    苏苡顿了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我只知晓没做过的事,早晚会漏出马脚,决不能妥协。”


    林偃海点点头,再度开口,语气中藏着些许笑意,“那我再问你,他们为何费尽心机拉我下水?”


    “因为我……我手握闻台六郡,还有武安侯府旧部,所以,他们想对你下手……想让我再失去一个亲人……”


    苏苡垂下脑袋,疯狂思索着还有什么原因,自曲江战败,父母相继离世后,她就知道处处有人想要她的命。


    可林伯呢?


    除了她,还有什么呢?


    “那你可知,以你手中留存的部下,已经足以将那些人除去七成。”


    “七成?”苏苡懵懂地看向林偃海。


    “不错。知晓为何现下一成也除却不了吗?”


    苏苡摇头。


    “若你是个凶狠残暴的君主,他们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会恨你暴戾恣睢,会怨你无所作为,会有数不尽的人来暗害你,让你暴毙。”


    “现在不也是这样?”


    “不。他们不怕你,不畏惧你,即便明目张胆害你,你也无计可施。这便是差别。”


    苏苡眼睫颤了颤:“那我也做这样的人。”


    “冉冉,人是杀不完的。那些怨你,恨你的人,反而是最期望你能够成为明主的人。”


    外头的风雪似乎停了,苏苡抬头望向那扇小窗,“林伯,我知晓了。”


    “凡事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冉冉,记住,人是杀不完的。”


    “此事我誓要查明真相,还林伯一个公道。林伯,相信我。”


    诏狱的甬道又黑又长,渗着丝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