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真实感

作品:《山鬼谣

    或许是应柏用的力气太大,又或许是头皮麻得发痛,风岐的大脑全然僵滞,只觉得像被一片温热的混沌包裹。


    像是泥壤,又像是温泉。


    “我一直都想亲口告诉你,我爱慕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告诉你的。”


    有一个重重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她的大脑稍稍清明,她想推开他,可他愈缠愈紧,脸埋入她的肩头,鼻息与他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尽数打在她颈侧:“不许走,让我说完。”


    她拼命用意念给自己的耳朵加出两个盖子。


    于事无补。


    “风岐,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他将她的脸贴上心口,吻和泪一道落在她的发顶,“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爱慕你。”


    风岐被那一个个字激得直打哆嗦,被他紧紧锢在怀里,那颤抖就成了身上一遍遍辗转的电流。


    应柏生生忍住哽咽,自后环按上她双肩的手掌情不自禁地一再收拢:“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明艳动人,像周围的一切都没有色彩,我只能看到你一个人。我知道我们才认识几天,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太沉重了。我不是要逼你,我也不要你的回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慕你。”


    泥壤被他的话语压实,可供她呼吸的空间越来越小,她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让自己听上去足够镇定:“讲完了吗?”


    “没有,”应柏没松开分毫,“昨天你和我说你不该去西藏找我。对不起,本来就不该是你去找我的,是我来得太晚了,”他竟然还想继续拖延,如果在那之前他就认识了她,那她就不会去了,“是我不好,我找了你很多年,即便你没有去西藏,我们还是会遇到的,我们...”


    “我不要听了!”风岐叫了出来,“放开!”


    应柏沉默下来,但还是没有放开她。


    “放开!”


    应柏将脸重新埋回她肩头,泪流不止:“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让我再抱你一会儿。求你...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她眼珠子转得飞快,牙也发痒,想一口咬死他。


    可是,他没有家人呢...


    想到这里,她微微垂眼,算了,就当让他一个晚上好了。


    可这人的怀抱越收越紧,紧得她怀疑他是打算站在这儿勒死她,她猝然叫道:“我要看报告!”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既然都发过来了,干嘛还要被它闹得提心吊胆?


    “你不看我...”她挣扎着要把手向他的裤兜里伸,身上一松,是他放开了她。


    “我看。”


    即便隔着带栏杆的玻璃门,里面坐着的霍宁都听到应柏的喜声:“风岐,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要看吗?我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


    霍宁自内敲了敲门,推门出去正见应柏又把风岐拉进怀里,大口大口喘着气,宛若劫后余生。


    他拿着手机又要她看,霍宁嗤笑:“范进中举了?”


    周辽还在楼上嚎啕大哭,秦思勉和楚天阔陪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还停不下来,她趁这一会儿和楚天阔发了几条消息,两人倒是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俩人,上辈子只怕死得都挺惨。


    风岐像个破布娃娃般任由应柏时抱时松,双眼微微打开一条缝隙:“你还想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吗?”


    霍宁越听越要笑,风岐这是打算把应柏给变回去:话少、冷漠、面无表情,最好不拿正眼看她。


    应柏起先沉默了一阵,犹豫半晌才开口:“我...尽力,但是我应该...做不到。”


    风岐的牙就又开始痒了。霍宁说她嘴跟开了光似的,所以昨晚她着重强调那个“沉默寡言”,但显然她的嘴该灵的时候就是不灵。


    她仰起脸,决定从现实出发:“我听说你去年在马普所来着,你德语怎么样?”


    应柏的脸覆上一层薄红:“只会一些最基本的日常交流...”三个月的暑研,授课语言是英语,所以除了外出,用德语的地方并不多。


    “嗯,”风岐变得严肃,“你平时看哲学书吗?”


    应柏的耳根蔓出一条火线:“不怎么看,最近才刚开始...”书架上《苏菲的世界》还未读完,其余书籍更是晦涩难懂。


    风岐点点头:“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有共同语言很重要,人还是应该保持终身学习的态度,对吧?”霍宁看着风岐面不改色地给应柏报出了一长串哲学书名,应柏记得手忙脚乱。


    当听到需要学德语法语古希腊语乃至要去德国读个哲学博士时,应柏哑声道:“我...可以不出国吗?”


    风岐没有回答应柏的问题,矮身从应柏怀里脱出,进屋翻出一块旧桌布,又提了听啤酒向院外走:“我出去坐会儿。”


    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应柏问霍宁:“我是...说错话了吗?”


    霍宁幽幽叹了口气:“想吴浔了,正常。让她一个人待会儿。”


    应柏还是跟去了院外,风岐正跪在地上铺那张旧床单,手机放在一角,一旁是她的酒。他将外套脱下递给她:“我的衣服,应该可以防蛇虫鼠蚁,给你。”


    风岐抚平最后一个角,右手按在地面上转过身怔然抬头。应柏将外套放在她身旁,便见她微微垂眼,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她将他的外套理好放在身侧,双脚踩在泥土之中,右手拿过酒瓶抱着腿,脑袋低垂。微风将她的肩头的长发吹散,两滴泪自她眼眶滴上裸露在外的小腿,滑入靴子,不见了。


    ——


    “哎,你这都不辟谣,你咋想的?”周辽的电脑还在一楼,一道进会客厅,霍宁先开了口。人家造谣都造到了他在外面被人包养了,这都能忍?


    应柏低下头,无力地笑了一下:“我现在明白了。”只是太晚了,过去许多道理根本听不进去,所以才留下了这么多祸端。


    只不过那时候她的背影逐渐清晰,他便也开始注重穿衣打扮,倒叫别人找到了由头。


    他也恰好有话要问霍宁:“这里...是溟山山薮,对吗?”


    霍宁的双眼瞬间瞪大,这个她连想想都会火辣辣地痛的词,应柏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


    “我好像真的...”应柏指了一下太阳穴,“可能在恢复记忆。”


    “我去...”霍宁喃喃,“那你还记得别的啥不?”


    应柏摇摇头,又把刚才那个有关女娲与恒我的问题问了一遍霍宁,但山鬼这里并没有相关的记载。而那棵建木,山鬼既不叫建木也不叫榕树,就叫山鬼树。


    “哎,话说...像这样的地方,你还遇到过吗?”


    “除了这里,我还遇到过二十二个这种地方。”


    “啥玩儿?”霍宁惊叫出声。


    应柏忙道:“是有哪里不对吗?”


    霍宁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神:“等会儿等会儿,”她报出来三个位置,分别是浙江的仙居县、辽宁锦州的盘山县和云南楚雄的绿春县,“这附近有没有你去过的?”


    应柏道:“绿春县和盘山县有,仙居县...我还没有去过。”


    “卧...槽?那你...”霍宁示意他跟她到院角,问了他几个问题,应柏对答如流,都是些有关记忆力强弱、精力体力恢复速度的。


    “蛇虫鼠蚁也避你?”


    “嗯。”


    “我去...你还真是...”


    两人的对话被匆匆下来直奔到应柏面前的楚天阔打断:“周辽说的在苍梧城上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应柏沉吟道:“如果是衣服...”那和他印象中应该是吻合的,“是一件格子衬衫吗?”


    这件事他早忘得差不多了,这些天回忆十八年前八月十四的夜晚才找回些印象:“但是...”他明明记得那个人没有被带走,而秦思勉却说他落入了那群人手里,还是说那并不是同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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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楚天阔更不清楚是什么衣服了:“那你...我姑妈...”她也有些犹豫,“你记得的那个人,你们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能先和我说...”话音未落,就听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应博士,还记得宋博士给你的那句话吗?她说...”


    “叫我名字就好。”应柏打断了周辽。


    周辽面色一紧,又问起风岐,应柏再次打断了他,提起那件衬衫。本还算平静的周辽瞬间冲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这动作把跟在他身后的秦思勉吓了一跳,秦思勉下意识就要去拉,在楚天阔和霍宁的目光里讪讪后退。


    应柏单手拉下了周辽的两只手,对餐桌旁的椅子做了个手势:“坐下说。”


    可周辽又开始叫风岐,叫得霍宁心头火起:“你叫她干啥?她都快被你们这群人烦死了,让她自个儿消停会儿不行吗?”


    秦思勉眼观鼻鼻观心,在墙角里缩了又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周辽刚刚明明都冷静下来说找应柏问两句话,谁料楼梯下了一半就又冲下去了。


    周辽去瞪霍宁,应柏挡住他的视线,楚天阔拉了拉霍宁:“我们也出去吧。”想着想着,又对秦思勉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一道走。


    周辽不依不饶,非要他们留下,还要他们去把风岐叫回来:“你不敢让她知道你做过什么吗?”


    应柏轻轻叹了口气:“周教授,你可能是把我和其他人记错了,你...”


    “怎么可能!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不是吗?你为什么要改名字?是怕别人知道你做过什么吗?”


    周辽说着说着又要冲出去找风岐,楚天阔挡住了门:“哥,这样行吗?你有什么话我帮你跟风岐说,你...”可周辽只不断摇头,秦思勉也很疑惑为什么周辽这么执着于和风岐面对面。


    “哥,你还记得算命的和你说过吗?让你不要和风岐见面,你真的看不出来你已经把她逼成什么样子了吗?”


    “啊?那不是...”应柏吗?秦思勉刚开腔,骤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张这个嘴,谁知周辽像被触发了关键词般昂起了头:“天阔,我被他设局了。”


    周辽现下又觉得先前给他算命的甚至是那个给他算出榕树的人都是应柏安排的了。楚天阔悄悄对秦思勉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应柏抱臂而立,冷冷地看着周辽。


    楚天阔:“那你现在还觉得那只黑猫是姑妈吗?”


    “天阔,你不明白那种感觉...”


    楚天阔松开挽住霍宁的胳膊走到周辽面前,轻声说:“那你给我说说吧哥,是什么感觉。”


    秦思勉也不大能理解周辽所说的“真实感”,听他举了许多例子,尤其是梦中见到的应柏终于在将近一年后成为现实,这更让他笃定自己的想法。


    “那你觉得现在还分得清什么是现实吗?”楚天阔问周辽。


    周辽不作声了,楚天阔又问:“哥,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就算你要报仇,你要做什么你想清楚了吗?如果这些事都是一场误会,你打算怎么收场?而且...”


    “天阔!你也被他收买了吗?”周辽再次怒发冲冠,直冲向应柏,应柏闪身避过将他按上了墙:“打算就这么报仇吗?”


    “你...”周辽刚吐出一个字,应柏握着他的大臂向后一带,一只手已经捂上了他的嘴。


    “这么多天了,还是看不明白吗?我要制你不费吹灰之力。你口口声声说要在风岐面前揭发我的真面目,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真的不愿意让风岐听到,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消失,而不是让你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造出事端。”


    “你究竟想说什么?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吞吞吐吐的?那天我就告诉过你,现在我再奉劝你一次,你知道有关我的所有事,只要进了风岐的耳朵,只会让她更心疼我,更离不开我。”


    应柏骤然松了手,冷声道:“要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