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跑

作品:《不老春

    “叩!叩!叩”有人在扣门。


    叩门声很轻,细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叩!叩!叩!”又是几声规律的叩门声。


    她站起身,死死盯着外面的大门。


    谁会半夜来一个办丧事的人家?还是刘春根那几个白天输了不服气,晚上又来找麻烦?


    细姑看了一眼棺材,起身到厨房摸出一把菜刀在手上壮胆,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低声问道:“谁?”


    门外响起童声:“大娘,是我,李树!”


    “就你一个人?”


    “嗯!我娘叫我来还碗!”


    细姑放下心来,把刀藏在身后,拉开门栓,把门露出一条缝。


    门外黑乎乎的,只能看到贴在门边上不高的人影。


    看到门开了,那道人影凑了上来,细姑仔细一看果然是李树,怀里还抱着两个大碗。


    细姑把人拉到门内,仔细打量着李树,问道:“你娘呢?天这么黑,你家又远,你娘就叫你一个人过来送碗?”


    李树看着细姑摇摇头,说:“我娘在外头等我!大娘!碗!”说着把碗递给了细姑。


    细姑接过大碗,却见李树还在东张西望,问道:“你小人家家的到处找什么?”


    小人儿探着脑袋地细姑:“大娘,你家里还有没有人?”


    细姑皱眉,“没有,就我一个,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娘叫你问的?”


    李树点点头,小小声说道:“我娘叫我跟你说明天要小心,有几个姓刘的坏人说明天等人都走完了,要把你捆了,卖给西边的山户!”


    那几个王八蛋要卖了自己?


    细姑赶忙追问道:“你娘真是这么说的?”


    李树肯定的点点头,“嗯!”


    山户是民间的说法,官方称呼他们为隐户,多是一些为了逃税躲到山里的流民,也有绿林土匪。


    细姑知道那帮人没按好心,要吃自己的绝户,就想着自己把钱花光,房子也是租来的。这样没了一点好处,他们总能放过自己。


    原来还可以卖人!怪不得四婶和表哥走的时候那么担心!


    细姑咬住嘴唇,暗暗道:我还是把人想得太好,大意了!这里不能呆了!


    “大娘,我走了!”李树要走。


    细姑把刀丢在一旁,一把拉住李树的胳膊,“好孩子,咱先不急着走,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大娘给你拿点东西!”


    细姑也不等李树说话,又把碗给李树抱着,转身去了东屋。


    点上油灯,细姑把两口木箱子打开,里面都是刘洪和王细姑这些年穿的衣裳,四季的都有。


    她要走,东西也不能便宜了那帮人!于是翻出能穿能用的,用一个旧了的被面裹成一个大包袱,拎了出去。


    东西有点沉,李树接住后身子晃了一下。


    “好孩子,你把这包些带给你娘,你娘知道怎么用!”


    李树闷闷的叫了一声:“大娘!”


    还待说些什么,细姑抢过话头,“小树,我记得你家离碧云山三清庙不远,是不是?”


    李树闷闷的声音从包袱后传来,“嗯!”


    “这样,碧云山山脚有一个李家酒肆,你明天一早在就在那家店后门等我,我去你家躲一躲!可成?”


    黑夜里细姑看着半大的少年,生怕他拒绝。


    好在没有,“我知道了,我等下就跟娘说!”


    细姑松了一口气,她摸摸李树蓬乱的头顶,“好孩子,大娘这条命就靠你们娘俩了!”


    送走李树,细姑把门拴上,还觉得不够,又在院子里挪来两块石头把门抵住,菜刀也拿在手上。


    刘洪为着安全,一年花四两租了这带着□□尺高围墙的宅院。


    隔壁孙婆子家那么大的院子四间房,只是因为墙矮,一年也不过二两半银子。


    现在细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几面高墙带来的安全感。


    东屋的灯还亮着,细姑又把屋子里的的东西挨个扫视了一遍,床和箱子这些大件家具她是搬不动的,被褥衣服这些也不行。


    明天上山,东西带的多了肯定会叫人起疑心,看来看去只剩下首饰盒里的簪子耳环,还有那个小铜镜能贴身带着。


    况且这几样是刘洪送给王细姑的,是王细姑生前最珍视的东西,她说什么也不会留下。


    还有户贴路引,刘洪常年四处贩货,连带着也给王细姑办了一份,细姑穿来后把这东西连着家里剩下的一点钱都收在一张帕子里,就压在垫床铺的稻草垫子底下。


    掀开铺盖,找出一个包成一团蓝色子,帕子里面是两张身份路引一点碎银钱。


    细姑把户贴路引和首饰一起贴身收着,银钱揣在袖子里面,等着明天给陶主事结尾款。


    夫妻俩这些年一共攒了二十多两银钱,一场丧事就让细姑差不多用完了。


    做完这些,细姑拿起菜刀,把灯吹灭,将东屋的门关上。


    她要回灵堂继续去守灵。


    灵堂还是那个灵堂,棺材还是那个棺材,牌位仍旧是两个,只有油灯里面的香油快没了。


    细姑给油灯里填满香油,正经地跪棺前的团草垫上,认认真真叩了三个头,“刘大哥,王大姐,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明天逃过那几人的毒手。你们没有后代,我王畅向你们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定每年都给你们上坟烧纸!”


    外面没有风,灵堂里那盏油灯上豆大的一点灯火,猛地跳了一下。


    细姑笑了,“我就当你们答应了!”


    说完起身拍拍衣裙,把屋门关上,另外拿了几个团垫子在墙角排成一排。


    这就是今晚要睡的床了。


    细姑不挑,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


    “叮!”脑子深处传来的声音,细姑迷迷糊糊地醒来,都没睁眼,意识进入到一个空间,一看,果然又一个银块刷新到账。


    这个情况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她也不知道这个空间哪来的,只是每天子时一到就刷新一块三两重的不规则银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细姑一开始尝试过沟通,但是声音发出去连回声都没有,更别提有人回答。后来尝试过看看肉身能不能进去,也不行。这里除了自动刷新的银块和细姑的意识,任何东西都不能进出。


    只有每天半夜准时刷新银块时的声音挺大,打扰人睡觉!


    随它去吧,反正天地银行——穿越支行的银子也不会跑。


    细姑翻个面继续睡,又觉得有点冷,找了一床被子来盖在身上。


    明天埋完棺材还要跑路,睡好觉才是正事!


    第二天抬棺上山的时辰非常早,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送葬的队伍就出发了。


    最前面是两个提着白事灯笼的人在开道,细姑抱着灵位跟在后头,七八个人抬着棺材,最后是一群执棒哭丧的。


    几个姓刘的也来了。


    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走到天亮,终于走到了碧云山脚下。


    山脚下有家小店,店前横插着一付幌子,幌子上写着“李家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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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大字。


    店家刚开门,细姑趁众人歇脚的功夫,找到陶主事,递给他二钱银子,让他去找店家帮忙置备酒菜,又对众人道:“大家一会儿下山,先不着急走,都到着这李家酒肆吃杯酒!”


    众人忙起身道谢,细姑一一还礼。


    至于刘家那神色不明的几人,细姑也只当没看见。


    歇后众人起身,又走了两刻,到了埋坟的地方。


    三清观的后山坟包颇多,有的是临时埋的,有的是花钱请观里的道爷选的好地方。


    细姑花了二两银子给刘洪夫妻选了个地方,位置不算偏,大小也刚好。


    坑是陶主事早就谴人挖好的,只要棺材放进去,填上土,起个坟包,再把墓碑竖起来就行。


    棺材缓缓落入坑中,一层又一层的碎石细土覆盖上去,扬起的尘埃模糊了细姑的视线,细姑抱着灵位跪在那里,整个人恍惚起来。


    她开始疑惑:


    他们埋得是谁?


    是刘洪吗?还是我的父母?


    还在埋?怎么埋了这么久?


    十几年了,还没有完吗?


    往日的情景重现,当年没能留下的眼泪,此刻如江河决堤,只一瞬间就将她的理智冲垮。


    细姑猛地站起身来,疯子一样挥动手臂,想要阻止这场丧礼最后的仪式。


    停下!都停下!


    不要再埋了!


    不要再埋了!


    放过他们!


    四婶将细姑死死箍在怀里,任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每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都要经过这一遭,没人理会她,土填得越来越快。


    坟包起得快,石碑竖起,一个叫刘洪的小民连同他的妻子王细姑一起都被埋在了这一个小小的土包里面。


    细姑的嗓子哑了,眼泪干了,两眼发直地瘫坐在地上。


    坟茔墓碑又一次在她眼前竖起。


    她什么阻止不了。


    细姑是被人架着两个膀子带下山的,直到坐在李家酒肆里才缓了过来。


    周围的人在喝酒吃菜,四婶端起一杯茶水递给她,“喝口水缓缓,活着的人都要过这一遭,想开点就好。”


    细姑接过水一口喝下,对着同在一桌的四婶和表哥道:“那个院里除了砖头石块,一针一线都是我跟洪哥挣来的,十几年了。”说罢,摆摆手,一脸不愿再提的样子。


    昨天跟李树约好在李家酒肆后门汇合,眼看着时辰不能再等。


    细姑从怀里掏出银子和钥匙,把钥匙顺手放在桌上,“四婶,表哥,钥匙你们帮我看着,我先去把账结了。”


    “诶!你慢着点!”


    刘春根几人一桌在喝酒,桌脚下放着一捆麻绳,见细姑起身,忙出声,“小婶子这是要去哪儿?”


    表哥刚要站起身来替细姑出头,细姑摆摆手,让他坐下,“去结账!要不这账你去结?”


    “这哪能叫我去?今天您做东,您去!您去!”说罢,几人又自顾自碰杯喝酒去了。


    细姑先把二两碎银交给了陶主事,算是结清了所有银钱。


    陶主事双手接过银子,道:“王大娘子您节哀,保重身体!”


    她点点头,又去找到店家,结清了酒钱,便问道:“店家,你这茅房在哪儿?”


    店主老头掀开后厨的门帘,往前一指,“呶!”


    细姑顺着店主的手指看去,只见酒肆厨房内——杯盘碗盏堆叠乱放,横肉碎菜锅内煎煮,灶下火光生烟气,柴后竹门赫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