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回派人去京城南郊。


    很快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南郊已经病倒了一大片，连青年人也有卧病在床的。


    这么大的事，竟然是靠别人吐露，湛回问道：“每日巡逻，就没人发现南郊的异常吗？”


    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湛回对地上跪着的人说：“把京城其他地方在哪仔细巡查一遍，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


    “谢殿下不罚之恩。”地上之人磕了个头，赶紧退出去做事了。


    湛回召集太医，亲自赶往南郊。


    刚到南郊，湛回就看到了一个提着药箱的中年男人，想到祝云说的话，料想这位便是忆云坊的祝老板。


    街边空旷的地方已经搭起了简易的帐篷，湛回着人去请祝老板。


    太医们在看病人的情况，祝老板进了帐篷，恭敬跪下行礼。


    湛回问：“南郊的情况怎么样？”


    祝老板回答：“可以控制，不会扩散。”


    湛回亲手斟了茶水，放在祝老板面前，“祝老板不顾自己安危，救治我大楚的黎民，实在是值得敬佩。”


    祝老板只说：“在下只是偶然遇见，不敢当太子殿下的夸赞。”


    湛回转身，坐回主位，“听祝老板口音，像是江南长大的。”他话中试探之意明显。


    此前他派出无数人寻找祝神医，虽没能找到人，但也了解到一些祝神医的特点。


    比如说江南口音，比如说酷爱青色的衣裳，再比如说，手背上有块明显的烫伤。


    湛回视线掠过对方的手背，说道：“阁下果然不愧神医之名，救死扶伤为己任。”


    祝老板只静静听湛回说，半句都没辩解。


    这就是默认了。


    湛回原本只是试探，可是对方真的没有否认时，湛回心中是升起了一阵惊喜的。


    他走到祝神医面前，说：“祝神医，孤想请你去治一个人。”


    祝神医抬眸，他知道是墨星霜。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去治好她。


    “太子殿下言重了。”祝神医没喝太子亲手倒的茶水，站起来说：“草民得去看一下病人的情况。”


    这就是拒绝了。


    湛回想知道祝神医拒绝的原因是什么。


    他跟出去，跟在祝神医身边，帮着打下手，递水，递药。


    把所有病人都看过一遍，湛回又问：“神医可以去救一个人吗？”


    祝神医闭了闭眼，无奈道：“殿下何苦强求，就算没有我，墨小姐的病也会好。”


    湛回说：“可好的越晚，她受的苦就越多，能提前一日，我就不想晚一日。”他问：“到底怎么做，神医才愿意出手？”


    祝神医拿好药箱离开。


    离开前，他看着湛回叹气，“今晚你不过来才是对的。”


    湛回没明白祝神医莫名说这话的原因。


    祝神医走远了。


    湛回没再追出去。


    总得搞清楚祝神医不愿意治病的缘由，事关霜儿，他不敢强迫。


    南郊的情况有太医们在，湛回便不用一直守着。


    他回到东宫时，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腿软的几乎都迈不动步子了。


    扶着门框，湛回声音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没有力气，“去叫太医。”


    江樾紧张道：“殿下，您怎么了？”


    湛回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东宫里里外外戒严，太医诊断过后，确认太子是感染了南郊的瘟疫。


    所有人都戴着面纱，守在外面，屋内只有墨星霜。


    墨星霜握着汤匙给湛回喂药。


    她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人，担忧、心疼，无法言说。


    药碗空了，她顺手放在桌上。


    太医说湛回的病情很凶险，比南郊那些已经感染了数日的病人情况还严重。


    墨星霜摸了摸湛回的脸，温柔道：“阿回，你没有保护好自己。但是没关系，是谁算计的你，他一定逃不脱，我去给你报仇。”


    南郊瘟疫先是传染给体弱之人，身强力壮的青年人中招的在极少数。湛回只在昨夜去了不久，且做好了防护，怎么会一下就病成这样？


    墨星霜推开门，去另一间屋子里换了衣服，把面纱手套等全都扔在火盆里。


    然后问江樾：“昨晚殿下都见了什么人？”


    江樾回想：“跟着祝神医看了很多病人。”停顿片刻后，“单独相处过的，只有祝神医。”


    墨星霜问：“祝神医？”


    是她以为的那个祝神医吗？


    江樾解释：“忆云坊的祝老板，便是祝神医。”


    竟是这般！


    墨星霜还有话要问，外边便进来东宫内侍，着急忙慌道：“不好了！不好了！”


    墨星霜冷声道：“有事说事，别把不好挂在嘴上！”


    她现在不想听到“不好”这个词。


    内侍扑通跪下，战战兢兢说：“外边流言四起，说太子殿下为君无德，才会先是雪灾，又是瘟疫……”


    看见内侍欲言又止，墨星霜问：“还有什么？”


    内侍头磕在地上，“奴婢不敢再说！”


    墨星霜按住胸口的怒气，平静道：“你说完。”


    其实她大约能猜到还有什么话，可是，她还是怕这些话里有关键的信息，即便心疼，也只能选择听下去。


    内侍身体都在发抖：“外边的人说，太子殿下这么容易就感染瘟疫，是，是因为上天看不下去，所以要，要收回——”


    他还是没能说完，墨星霜喝道：“够了！”


    缓了口气，墨星霜恢复了平静，对内侍说：“你先出去。”


    内侍赶忙退出去，擦着头上的汗，没想到平日里只是玩闹的墨小姐，严肃起来这般慎人。


    听完内侍的话，墨星霜就知道这是皇室内部的斗争。


    算计太子的，无论是谁，都是为了那个座位。


    墨星霜站起来，对江樾吩咐：“去忆云坊，抓人！”


    毫无疑问，忆云坊的出现，就是为了算计太子。


    他们找祝神医那么久，怎么偏偏昨日才出现？既然那个人是祝神医，为什么早不承认？


    至于外边的流言，墨星霜想等等再处理。


    对方的下一步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墨星霜回到湛回身边，她看到湛回额头上开始出汗，用帕子一点一点擦下去。湛回脸色很难看，她知道，人生病严重了，脸色就会发黑发黄，看不出血色。


    可是，湛回怎么可以病成这样呢？


    墨星霜的面纱被泪水打湿，她叫太医再过来看一遍。


    太医依旧无能为力，太子殿下的病情没有好转。


    墨星霜沉默着，她握着湛回的手。


    江樾回来，站在外边汇报，“墨小姐，忆云坊已经人去楼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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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神医！


    祝神医！


    祝神医！


    哪个神医是会害人的？简直不配为人！


    现在回想，昨晚忆云坊，本就是针对太子的圈套。


    墨星霜说：“去查忆云坊和谁有联系，查到之后不用汇报，直接围府。”


    江樾离开。


    墨星霜坐在湛回身边，也不说话，像是走了神。


    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救他……


    但是别人想拿走湛回的任何东西，她都不允许。


    墨星霜坐镇东宫，这些日子，一些太子派的墙头草官员因为流言开始蠢蠢欲动。


    “如今太子殿下生死难料，我们把身家性命全寄托在一人之身，还是太危险了！”


    “是啊，倒不如另择明主。”


    “这样不太好吧，太子殿下有难，我们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能落井下石？”


    “良禽择木而栖，你不愿意就算了。”


    门被推开，墨星霜今日一袭黑衣，她凝视着屋里几位，“原来是连上朝都没有资格的各位，不知你们怎么有脸说自己是太子门下？”


    那些人起先还惊慌，一个人说：“我们谈论朝中之事，和你一个闺阁女子有何干系？”


    墨星霜说：“我看不惯。”


    她走进来，后边的东宫侍卫鱼贯而入。


    墨星霜走到主位，那个坐于主位的官员被盯的害怕，垂着头站起来。墨星霜坐下之后，江樾侍立在侧。


    “几位大人，还想要条活路吗？”墨星霜问。


    被从主位上撵走的官员愤恨道：“我们犯了什么罪？再说，现在太子能不能活还未必，你——”


    墨星霜干脆利落两个巴掌抽上去，“咒骂储君，送到刑部。”


    那个官员被押到门口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大声喊：“你不过是仗势欺人！你以为太子还能靠得住吗？”


    墨星霜打了个手势，侍卫押着官员停住，墨星霜说：“太子当然靠得住。可是就你这样的，也需要我仗势吗？”


    墨星霜底气十足的样子让在场所有官员都心底发怵。


    如果太子真的不行了，墨星霜敢这样对朝廷命官下手吗？


    墨星霜的张扬太出名了，这些人没和墨星霜打过交道，只以为墨星霜一概都是这样的。


    可事实上，除了京兆尹那次，墨星霜没有仗势为难过朝廷中的任何人。


    其实墨星霜是很懂事的，她从来不主动惹事。


    如果她亲近的人在这里，就能看出，她是在虚张声势。


    口出不逊的人被押走，墨星霜再看向在场的人，说：“我有一条路指给你们。”


    几位官员立刻站起来，恭敬道：“愿闻其详。”


    墨星霜把几张纸拿出来，“再听到流言，就按照上边的说，说的不好，就是想去刑部和刚才那位大人团聚了。”


    这是墨星霜陪在湛回身边时，写的一些澄清的话术。


    “是是。”


    墨星霜离开，江樾问她，“为什么选了这些人？”他实在很不解。


    墨星霜说：“在殿下被攻讦的这些日子里，那几个人在各大酒楼茶肆都和殿下划清了界限。”


    “由他们去澄清，比我们自己人效果更好。”


    江樾恍然。


    墨星霜说：“派人跟着他们，得让他们有个怕劲。”


    江樾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