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之上，季妄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我？


    那只伸出的手，既不带怜悯，也无半分嘲弄。


    难言的情绪，混杂着屈辱、不解与莫名的悸动，在他干涸的心田中疯狂滋生。


    圣子？呵呵，何等讽刺的称谓。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行走在阳光下的罪人。


    那身负的邪神血脉，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原罪，让他既非人，也非妖，成了天地间最孤独的异类。


    若非女帝垂怜，将他带回宗门，这偌大的修仙界，何处有他的容身之地？


    女帝收他为徒，赐他圣子之名，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他能在这合欢宗安稳立足。


    外人眼中，他季妄高冷如霜，生人勿近。


    可那份冰冷，只是他最卑微的伪装。


    他怕，怕被人窥破他邪神后裔的身份，更怕……辜负了女帝那份不求回报的善意。


    然而，就在周亭收回神焰，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那颗早已被黑暗浸透的心，竟被那只手上残留的纯阳气息，烫出了久违的暖意。


    就在这时，周亭忽然双目圆睁，仿佛白日见鬼！


    “卧槽？！”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他眼前的景象，足以颠覆任何一个正常修士的三观。


    只见躺在地上的季妄，身形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那本就修长的身形开始收缩，骨骼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噼啪脆响，宽厚的肩膀变得削瘦。


    凸起的喉结缓缓消弭，原本俊美却带着邪气的面容，线条迅速变得柔和、妩媚，皮肤更是吹弹可破，细腻如上等羊脂美玉！


    不过眨眼之间，那个高傲的圣子季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位身段婀娜、长发披散，衣衫破碎下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绝色女子！


    那张脸，媚骨天成，眼角一颗泪痣更添几分楚楚动人，倾国倾城之姿，竟丝毫不逊色于圣女长歌！


    ……


    周亭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前的景象没有半分改变。


    恶寒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后退一步，一脸警惕地指着地上那女子，满脸写着抗拒：“停！打住！老子喜欢美女不假，但只喜欢纯天然的，对你这种后天改造的……不感兴趣！”


    这他妈是什么邪术？


    打不过就变性？


    想用美人计？这也太重口味了！


    地上的季妄缓缓坐起身，动作间带着浑然天成的娇柔。


    她抬起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周亭，连嗓音都变成了清脆悦耳的女声，带着几分幽怨。


    “这……便是我本来的面目。师尊所授的千变万化诀，之前的男子身份，只是伪装罢了。”


    周亭嘴角一抽，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合着自己刚才暴打了一顿的……是个女的？！


    就在此时，远方的天际亮起了数道遁光，显然是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威势，引来了宗门内的大批弟子。


    “不好！”周亭暗道一声。


    眼下这情况，要是被人撞见，他把圣子打得半死，还逼得人家显露了女儿身，这瓜可就大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当机立断，身形一闪，一手揽住郑淼的纤腰，另一手直接抓住季妄的手臂，不顾她惊愕的目光，沉喝一声：“走！”


    “师尊！”郑淼惊呼。


    金光一闪，三人已化作一道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外门深处的山脉飞去。


    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和那些姗姗来迟、面面相觑的合欢宗弟子。


    ……


    铭鼎洞。


    这里曾是孙苗苗的洞府，如今已归周亭所有。


    洞府外被他布下了重重阵法，灵气浓郁，清幽雅致。


    倒不是他不想住得更好，满月女帝甚至暗示过他可以直接住进她的寝宫。


    但周亭寻思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天天往宗主寝宫跑，像什么话？他可不想让女帝被人在背后嚼舌根。


    洞府之内，光华一闪，三人现出身形。


    周亭刚把季妄放下，一直憋着气的郑淼立刻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义愤填膺地吹风：“师尊！您可别被她骗了！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刚才那条金毛妖犬，就是她手下的走狗。”


    周亭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他也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自己唯一的徒弟，差点就成了狗崽子的生育工具，这笔账必须清算！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落在季妄身上：“解释一下？”


    季妄此刻已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女式长裙，虽然神情依旧萎靡，但那绝色的容颜却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她贝齿轻咬红唇，低声道：“那金毛妖犬，是我数年前偶然救下的一条流浪妖兽。我见它通了灵智，便收在身边，让它在外围巡逻……是我管教不严，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祸。”


    说罢，她对着郑淼深深一躬：“郑师妹，对不起。我愿做出任何赔偿。”


    周亭还没开口，旁边的郑淼眼睛却瞬间亮了。


    她清了清嗓子，立马追问：“赔偿？赔偿什么？”


    那财迷的小模样，让周亭看得一阵无语。


    季妄倒是干脆，没有丝毫犹豫，玉手一翻，一枚闪烁着华光的储物戒指便出现在掌心。


    她对着戒指轻轻一点，下一刻，洞府大厅内霞光万道，宝气冲天！


    堆积如山的天材地宝、光华流转的各色道器、异香扑鼻的珍稀宝药……琳琅满目，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不愧是圣子，这身家，简直富得流油！


    “这些，够吗？”季妄轻声问。


    “够了够了！”郑淼两眼放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搓着小手就要扑上去，把这些宝贝据为己有。


    然而，她的小手还没碰到任何一件宝贝，眼前金光一闪，那堆积如山的宝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淼一愣，扭头便看到周亭正将那枚储物戒指戴在自己手上：“淼儿，你年纪还小，身怀重宝容易引人觊觎，对修行不利。这些东西，为师先替你保管！”


    美其名曰，替徒保管！


    “师……尊……”郑淼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委屈巴巴地撅着嘴，只能在一旁画圈圈生闷气。


    周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季妄，神情淡漠地做出最终判决。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这铭鼎洞，负责打扫卫生，端茶倒水。什么时候我徒弟的气消了，什么时候你再走。”


    此言一出，郑淼的眼睛又亮了。


    让堂堂圣子……不，圣女？给自己当丫鬟？这……这也太刺激了！


    季妄娇躯微微一颤，抬眸看了周亭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却化为一片平静。


    她行了一礼，声音轻柔。


    “是，全听……师兄吩咐。”